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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他们这样拍“百里杜鹃”

云上毕节 2022-11-08


△上图为广告信息



百里杜鹃,“世界上最大的天然花园”,多彩贵州的一张绚丽名片。每年4月上中旬,是百里杜鹃的盛花期,它以多彩的笑颜,喜迎四方宾客,促进旅游发展,助力乡村振兴。作为曾经参与百里杜鹃早期宣传的广电工作者,原贵州电视台退休高级编辑章正远在故地重游后,撰文回忆了当年不辞艰辛拍摄专题片《百里杜鹃》的难忘经历——


章正远 | 故地重游访杜鹃

本文作者早期工作照


1984年3月下旬的一天深夜,时任贵州省广播电视厅厅长杨德政接到了省顾问委员会主任徐健生的电话。徐老风尘仆仆地刚从大方县回到贵阳,便激动地打电话告诉杨厅长说,他这次到毕节地区考察,在大方和黔西两县的交界处发现了一大片原始杜鹃花森林,场面很壮观,希望电视台去拍个片子,宣传一下。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百里杜鹃明信片


第二天一早,杨厅长便给贵州电视台下达了任务:速派一精干的摄制组赶赴黔西、大方拍摄杜鹃花;因花期将过,拍摄要抓紧、要快。

  

接到这一紧急任务,贵州电视台火速行动起来,组建了由副台长赵运乾亲任监制、厅总编室副主任黄震白任制片主任、各部门领导参加的领导班子。摄制组由我任编导、撰稿,李焕成、沙颖任摄像,技术部门派出资深的工程师刘天义等负责技术保障。


在台里设备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台领导破例给我们的摄制组配备了两台摄像机和两台便携式录像机,还有全套的辅助设备。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贵州电视台记者使用的日立FP-22电视摄像机,需与录像机一起使用


此时的磁带录像设备尚处于始创阶段,十分沉重——一台摄像机就有20多斤重,用电缆线连接到录像机上,“牵肠挂肚”;“便携式录像机”一点也不“便携”,有30来斤重;三角架用钢管制成,很结实,也有近30斤重。


上世纪八十年代,贵州电视台使用的索尼BVU-150录像机,即配合摄像机使用的“背包机”,内装3/4录像带。当时电视记者采访,需要专门技术人员背摄像机并打灯


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人烟稀少的深山里拍片子,没有体力和团结互助精神是不行的,我们戏称自己为“重脑体力劳动者”。


上世纪八十年代,贵州台记者扛着摄像机、背着“背包机”在拍摄中,做记者也是一项体力活


听说林区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毛石路,只能供驮煤的马帮出入,一般的汽车很难开进去,杨厅长马上把上级为他配备的越野车“陆上巡洋舰”派给我们使用,这是当时贵州省广播电视厅最好的一辆越野车。

  

进入大方县和黔西县交界处的原始森林后,狭窄的土路坑坑洼洼,随便乱铺着大块小块的毛石头。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小路一片泥泞。在这里,看不到一辆其他的汽车,只是偶尔遇到驮煤的马帮。


空谷幽幽,马铃叮当,仿佛世外桃源。越野车在这根本不能叫路的“路”上颠颠簸簸,像醉汉一样歪歪斜斜地慢慢往前开。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贵州台记者


我们坐在车里,把摄像机紧紧抱在怀里护着,生怕把它碰坏了;碰到大石头,车身猛地一震,我们常常会整个人被蹦起来,脑袋撞在车顶棚上,撞得生痛。我们就像坐船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上颠簸,好在几个人都不晕车,才苦苦支撑下来。这时候,我才真切地体会到,这辆车为什么会被叫做“陆上巡洋舰”了。


往前走了很长的山路,汽车上坡转了个弯,天哪,一大片五颜六色的杜鹃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些高大的杜鹃花树一片连着一片,一山连着一山,绵延不绝,简直是花的海洋!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百里杜鹃


我深感震惊,没想到世界上竟会有如此震撼人心的美景。大家赶忙下车,分成两组钻进花海里,冒雨开始拍摄。


这里的杜鹃花美极了,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们沿着杜鹃花林带翻山越岭一路拍摄,身上被蒙蒙细雨淋湿,嗓子里却像在冒烟,累得口干舌燥。


前面林中的空地上有两间用残缺不全的土矮墙围着的茅草屋,低矮破败,黄泥巴筑成的墙壁已经开裂,是一户贫困的农家。我们走进去讨点水喝。屋里只有一个脸上刻满皱纹、衣衫褴褛身体瘦弱的老汉,正蜷缩着身子坐在火塘边烤火,抽叶子烟。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贵州台记者


听说我们是来这里拍摄杜鹃花,老汉觉得很稀奇,吧嗒了一口叶子烟,不以为然地说:“跟‘艳山红’照相?之个艳山红到处都是,有哪样照法嘛?”一边说,一边很热情地用土瓦罐烧水给我们喝。


我注意到屋角的土灶台冷锅冷灶,满是尘土,很久没用了。老汉烧水是在地上的火塘,火塘里燃着几截粗大的红红的树根,冒着青烟,火势很旺。火塘旁边还堆着一些半干半湿的大树根。


上世纪八十年代,贵州台记者使用的摄像新闻灯


我问老汉道:“大伯,你们这里的煤很多,你家为哪样不烧煤呢?”


“烧煤要钱买嘛!烧树疙蔸——”老汉指指火塘里燃烧着的大树根,“不要钱,又熬火!”


我有些疑惑,问道:“这些树疙蔸,是从哪里挖来的?”


“山上呀,山上到处都是,多得很!”老汉用叶子烟竿指指屋外山上盛开的高山杜鹃,坦然地说,“就是艳山红,满到处都是!我们把它砍来,锯了阴干,树干挖瓢卖——就是你们舀饭吃的那种。细(小)树子做成饭瓢,一个瓢可以卖几毛钱。大树子做成舀水的瓢,一个可以卖一块多,管钱嘞!树疙蔸拿来烧火,经烧,熬火得很,又不要钱!我们之点(这里)的人都是烧之个嘞……”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贵州台记者


我这才明白,沿途所见的那些坑坑洼洼的大树坑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禁哭笑不得。杜鹃啊,这美若仙子的杜鹃花树,竟被砍了做成瓢卖,连树根也挖来烧火!我不能责怪这里的农民朋友,因为他们大都是善良的人。落后与贫困,是造成这种悲剧的原因。


在这一刻,我从心底里非常感激徐健生先生,是他率先倡导宣传、保护这里的原始杜鹃花森林。对杜鹃花树乱砍滥伐的现象若不制止,用不了多久,这片世所罕见的杜鹃花林带将不复存在!我感到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说实话,在来黔西、大方之前,我对杜鹃花知之甚少,仓促上阵,对怎样拍好这部片子也心里没底。是眼前这位老农民坦率的一席话,激起了我心中的勇气和责任感。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不辱使命,和摄制组的同仁们一起拍好这部片子,为宣传、保护这片原始杜鹃花森林竭尽全力。


在拍摄中,由于气候低温潮湿,使录像机受潮出了故障,且无法在短时间内修好。时间紧,任务急,为了不影响拍摄,赵台长毅然决定立即更换录像机。 


上世纪八十年代贵州台记者走基层采访,为了取得最佳拍摄角度,记者扛着笨重的摄像机爬上树拍摄,地上摆放的即是与摄像机配套使用的录像机


由于台里一时抽不出可供更换的便携式录像机,技术部门的领导只好破例将台里剪辑用的台式录像机调一台出来,由办公室的石主任亲自开车连夜送到我们的驻地。


由于路况不好,又必须赶在天亮前把设备送到黔西,石主任心急火燎地开车赶路,误将在夜色中微微发亮的河面当成路,把车开进了河里,直到车前轮已陷进冰凉的河水里时才猛然惊觉紧急刹车。


好在他经验丰富,想方设法硬是把车从河里弄了出来,在天亮前将设备完好无损地送到了摄制组。于是,我们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抬着这台50多斤重的宝贝录像机踏上征程,进入深山林海……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贵州台记者


前期拍摄完成后,我们立即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后期制作。由于当时设备太少,台里规定:不准由编辑自己操作编辑机;剪辑节目时,只能由编辑发指令,技术人员按照编辑的指令进行操作剪辑。这样的工作方式,在今天的年轻人看来,也许过于原始笨拙,但在当时却是必要的。


因为台里设备太少,每一台编辑机都是那样金贵,一台编辑机打个喷嚏,半个电视台都会感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开始了剪辑,白天晚上连轴转。


解说词第一稿写好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用“贵普话”大声朗读,一边读一边改稿,将拗口的地方逐字逐句反复推敲进行修改,力求使解说词在播音员配音时能琅琅上口富有韵律美。


我竭力想把这部片子编得更精美一些,生怕因自己的一时疏忽和草率,会辜负了同仁们的一番心血,辜负了那藏在深山里的美丽多情的杜鹃。


上世纪八十年代贵州台记者拍摄的百里杜鹃


片子的题目让我颇费思量。当地农民习惯把杜鹃花叫做“艳山红”。由于地域原因,大方县的人称之为“普底艳山红”,金沙县的人则称之为“金坡艳山红”,都不能客观、准确地反映这片原始杜鹃花林海的独特风貌。我另外想了好几个片名,也不理想。


这天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南明河边散步,在脑子里将整篇解说词又默诵了一遍,当想到:“这片资源丰富的杜鹃花林带,横越黔西、大方两县,长百里,宽十多华里,形成一座天然的杜鹃花大公园……”时,“百里”两个字深深地吸引了我。


想着想着,我忽然眼前一亮,嘿,就叫“百里杜鹃”怎么样?这可是全国独一无二、世界罕见的绵延百里的原始高山杜鹃花森林啊!


我心中一阵狂喜,赶回家里,提笔在解说词的封面上写下了四个字——“百里杜鹃“。



解说词初稿送审,很快获得通过。杨德政厅长还兴致勃勃地为片子填词:“水西三月清明,雾斜横,百里杜鹃斑斓舞轻盈。天工巧,赏花早,趁初晴。莫把良辰美景付流莺。”


杨德政先生是有名的诗人,古体诗词造诣很深。后来,我在解说词最后定稿时,将老先生写的两首词加了进去,为本片增色不少。


继杨德政先生赠词之后,陈弘君为本片题写了片名,崔文玉先生作曲,冯刚、张海玲配音,李怀亮老师担任音乐编辑……许多富有才华的优秀人物无私地奉献了自己的心血,才使这部独具特色的艺术专题片得以完成。


电视片《百里杜鹃》在贵州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受到广大观众和专家的好评。经省政府批准,黔西和大方交界处这片绵延百里的神秘而古老的杜鹃花原始森林,遂以“百里杜鹃”命名。


电视片《百里杜鹃》在贵州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当地政府非常重视,将这里辟为“杜鹃花自然保护区”,出台了相关法规,严禁人们乱砍滥伐。砍伐之风由此止住,这片全国独一无二的原始高山杜鹃花林带,遂得以保存下来。


后来,“中国百里杜鹃”蜚声海内外,成了国家级著名风景区。每当杜鹃花盛开的时候,政府都要在这里举办“贵州百里杜鹃国际杜鹃花节”。全国的山地自行车高手多次云集这里,举行自行车冠军赛。



如今,新修的道路宽阔平坦,将林区的一个个风景点连接起来。整洁的石板小径蜿蜒曲折,在杜鹃花树下时隐时现。花海深处,游人流连,笑语欢声。


由于旅游业的发展,当地农民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破败的茅草屋早已消失不见,一幢幢新建的漂亮农舍与杜鹃花树林相映生辉,远胜于大城市郊区的别墅……唯一没变的是那满山遍野的高山杜鹃花,依然那么绚烂瑰丽,迎风含笑,温柔多情。


二十八年后,我已退休几年了,才随台里的老同志,重游百里杜鹃。当年倡导拍摄、宣传这片原始杜鹃花森林的徐健生前辈、杨德政先生已经逝世,摄制组有几位同志也已英年早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这些健在的人也将会陆陆续续告别世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唯有这人间仙境般的百里杜鹃林海将与世长存。那一树树姹紫嫣红、艳丽多姿的高山杜鹃将在天地间生生不息,繁衍下去,装点着这美丽的、值得人们为之奋斗的世界……


作者系原贵州电视台高级编辑,文章有删节)


 图为电视片《百里杜鹃》前期拍摄结束时,摄制组部分成员在“陆上巡洋舰”前合影,依次为:厅长杨德政(居中者)、制片主任黄震白(左一)、编导、撰稿章正远(右二)、摄像李焕成(右三)、工程师刘天义(左二)、驾驶员罗玉华(右一)、群众演员小女孩(左三)



来   源:立心传播  
编   辑:任佳丽
编   审:邹江川监   制:李德品总监制:朱光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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