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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 Goût ‖ 什么是家居的真品味(上)

2016-09-08 Uncle Wanton 司汤达眩晕




"The traveler with amazement sees,

A temple-Gothic or Chinese,

With many a bell and a tawdry rag on.

And crested with a sprawling dragon."




讲到家居品味,我就想起1756年Robert Lloyd的讽刺诗Cit's Country Box,讽刺新贵(Nouveau Riche)Sir Thrifty的乡间别墅,主要问题是老土当时髦,充斥中国元素。



家居对于个人品味究竟有多大意义?在18世纪的标准里,prism of taste(品味的棱镜)由三个部分组成:interiors(内部装修)、objects(收藏物品)和behaviour。当时,贵族的公馆是作为公共场所来设计的,这里是上流社会沙龙、宴会的场所。而实际上是arena of aesthetic educationexhibition of discernment(美学教育的竞技场和辨别力的展览)



去年,金融时报专门请其专栏作家Sir David Tang实地考察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奢华家居,发现这个独裁者品味在三大维度之一的object上有很大问题:


亚努科维奇有一台古典座钟,但是却不知道名贵座钟应该放置在起居室中央,只是像普通家具一样放在客厅一边;他购买了一些维多利亚风格的仿古盔甲放在走廊里,却不知放仿冒品比不放要更恶劣。


而且要放置雕塑和盔甲,必须是大量购入,覆盖全条走廊,他显然也不懂这个道理。不过我不同意金融时报的评价,亚努科维奇未必是没品,家居布置傻大粗一点,才是亲俄风格嘛。


有没有发觉这个客厅最不妥的地方?用了chandelier(枝型水晶灯),但是沙发和椅子又都是现代样式,不是Chippendale or better(奇彭代尔或更好的品种).


白色三角钢琴靠近自然光源放置,佐证了主人可怜的音乐常识,温差变化和阳光直射会影响钢琴的音质和音准(不过如果主人不会弹倒是不碍事)


假文物,恶俗中的恶俗。


不过就像Samuel Johnson在1754年所言,a few, a very few, commonly constitute the taste of the time”,能够成为”legislators in taste”(品味的“立法者”)。


在18世纪开始人们开始关注品味问题之初,最有品的精英确实有很多要求,必须有高贵的出身、良好的教育、有大量可挥霍的金钱,这只是先天条件,后天必须对拉丁文和希腊文明有深刻理解,自己有壮游(Grand Tour)的经历,不是born to the purple(出身高贵)不能实现。


当然,今天的标准放宽了,但大家仍然可以参照这些自我要求:广博的阅读、丰富的见闻、高尚的生活习惯,是品味培养不可缺乏的基础。



说起18世纪品味“家居内部装饰、物品放置和好行为”三位一体的标准(园林都交给园丁了,服装差别也不大),笔者倒是想介绍一下Lady Sophia Carteret,Countess of Shelburne。





"Her Price was far Above Rubies",在25岁突然早逝的时候,意大利雕塑家Agostino Carlini将这句话刻在她在Wycombe Church的墓碑上。


Lady Sophia Carteret是18世纪辉格党世家出身的女子,他和William Petty,2nd Earl of Shelburne是传世佳话。事关两人本来为了家族利益结合,却成为了最琴瑟和谐的家庭,因为两人都最新于房屋设计和装饰,两人的生活不像居家过日子,倒像一个文化项目,他们一起踏遍了伦敦的作坊、拍卖场、画廊,一起商量在Shelburne、Bowood等地房屋的设计,




 

Lady Sophia Carteret, Countess of Shelburne



这是Sophia的装修日记:


“we went first to Zucchi's, where we saw some ornaments for our Ceilings, and a large Architecture painting for ye Ante-chamber, with wch however, my Lord is not particularly pleas'd-From thence to Mayhew and Inch(Ince)where is some beautiful Cabinet work and two pretty Glass cases for one of ye rooms in my appartment which tho they are only deal to be painted white he charges 50 pounds for. From thence to Cipriani's where we saw some beautiful drawings where Lord Shelburne bespoke some to be copied for me, to compleat my dressing room wch I wish should be furnish'd with Drawings Crayon Pictures. From thence to Zuccarelli's where we also saw some large pictures doing for us-from thence home it being half past four.”


注意,笔者并没有打错字,而是保留了当时英语单词拼写的原状。

这段详述两人游览各地,挑选油画、蜡笔画、玻璃饰品,其中包括到Antonio Zucchi、Giovanni Cipriani、Francesco Zuccarelli等旅居伦敦的画家。这几位画家的作品不知大家有没有欣赏过,三个人都有某种巴洛克乃至洛可可风格,而且都是绘制大型壁画的画家(也许真的应该开画评栏目了)


Antonio Zucchi善画建筑废墟,恐怕品味差点的人都宁愿挂一张“花开富贵”在新家墙壁上,但Sophia并没有这个讲究。所谓吉祥如意,也是个俗套。


Giovanni Cipriani有一个创举,就是将画作嵌入家具之中。日记中说,Sophia的先生为了满足她想要用蜡笔画装饰更衣室的想法,给她买了Cipriani的一些复制品。


Francesco Zuccarelli善画田园风光。Sophia夫妇到处,发现画家正在为他们绘制大型油画。


品味绝不停步于买买买。Sophia刚结婚时还不到20岁,正在全面地学习美学和各门艺术。她向著名画家George Ehret学习植物画(botanical drawing),收集温室植物、饲养外国鸟类,甚至学吉他,临摹名画。家品的绣花纹理、天鹅绒被子上的图案花纹都要自己来画,然后送往中国编织。


为了家居装潢,她一次就买了100码的缎子(spotted satin),她要在伦敦的睡房里挂漂亮的印度纸,在Bowood别墅的更衣室里要挂上古代罗马废墟的水彩画……先生也觉得这是极好的,一起疯。


植物画不要老是花开富贵、牡丹图好吗?画得满墙都是也不叫大型绘画艺术。





 

这是Bowood别墅的外观图,后来家散人亡,这别墅终于是停工了,女主人魂归天国,男主人伤心之极远渡重洋。


刚才说了,除了装饰艺术,Sophia夫妇的生活还充满了高雅品味。笔者读她的日记,有一个很感人的段落讲到,当他们两人在家无事时,Earl Shelburne就朗诵Edmund Burke的”On the Sublime and Beautiful”(《关于崇高与美》),一起研究建筑图纸,一起向往赫库兰尼姆和帕尔米拉(Herculaneum and Palmyra)的古城。即使到了Sophia生产的关头,两个人还在研究建筑……写到这里笔者不禁要说,那真是文艺未死的年代啊!



这对夫妇有三处住宅,分别位于Bowood, Shelburne和Eycombe,保留原状的很少,图为Lansdowne House的起居室。


然而二人相处时间很短,因为丈夫Shelburne是英国贸易部长,冉冉升起的辉格党政治明星,有无数的接待和应酬,但两人十分恩爱。由于各有爱好,两人各自读书、画画时彼此通过仆人传递便笺。Sophia在日记中记录了丈夫如何在会议中间回来看望自己:

 “I was order’d to keep in bed the whole day and my Lord was so good to come to me perpetually and to do a great deal of his business in my room till seven of the clock at night when he went to a council.”讲自己病中丈夫如何尽量抽时间陪伴身边,在她的房间里忙公务。


Lansdowne House的餐厅。四周是罗马禁卫军的大理石雕像,整个餐厅是新古典主义的简朴风格,你没看错,这已经是简朴风了。



1771年,Sophia突然病逝,丈夫也就停止了所有别墅的工程,离开英国政坛远赴意大利,在文艺中寻找慰籍,后来更为了家族的债务,出售了各种艺术品和全部居所。


尽管今天能够看到的Shelburne家族别墅只余一鳞半爪,然而这个被称为“Wealth,Taste and Devotion on Parade”(财富,品味,艺术投入的大游行)的家庭,却为乔治王时代英国的家居品味留下了难以逾越的标杆。




(上篇完)




Uncle Wanton的话:


为了不让读者看得太累,也因为我实在喜爱这个题目(I don’t mind wallowing in art and refined upholstering),Le Goût的题目分几次写。


《司汤达眩晕》不是实用性公号,边讲故事边谈文论艺。下次,我还要谈谈现任圣马耳他骑士团团长的家居,或者威尼斯的手工墙布等等无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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