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图是一个亚裔小女孩拿着 “停止仇恨亚裔”的牌子。过去一年至少有3795起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事件和暴力行为被记录在案，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还有许多出于各种原因没有报案的事件。我们可以肯定，这个记录低于实际数目。由此，亚裔美国人在美国的遭遇也就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作者为Labor Notes的助理编辑，原文标题为Pandemic Discrimination Against Asian Americans Has Long Roots，于2021年4月12日在Labor Notes首发，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按钮可跳转至原网页，有改动。“我有胡椒喷雾，现在我每次独处的时候都会拿着它，以防我看到真正可怕的人，”纽约市的华裔教师安妮·谭(Annie Tan)说。2020年2月，她的朋友们已经在地铁上遭到了言语骚扰。有人故意向他们咳嗽。另一个朋友被吓得不敢再坐火车了。一位邻居指着她大骂“中国病毒”。多年前从中国台山移民到旧金山的家庭护工阿英(音译)说，一名亚裔美国人在她居住的地方附近遭到了人身攻击。阿英赶紧叫她女儿尽量不要出门。她通过翻译说：“在这个社会中，我们应该有安全感，生命的价值应该是平等的。”据成衣业、工业与纺织雇员工会—饭店雇员与餐厅雇员工会（UNITE-HERE）8号分会的组织者尤妮斯·何(Eunice How)称，在西雅图市中心，一名亚裔酒店工作人员差点在街上被绑架。“我们现在走到哪儿都不安全，”华盛顿大学(University of Washington)管理员，来自菲律宾的华盛顿州公务员联合会(Washington Federation of State Employees)会员乔治娜·塔巴桑(Georgina Tabasan)说。“我的父母年纪很大了，如果他们出门，是无法保护自己的。那么其他人的父母也一样，万一他们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最值得注意的是，3月16日发生在亚特兰大地区三家水疗中心的枪击事件中，有八人遇害，其中包括六名亚裔女性，她们大多数都正在工作。其中只有一人是美国公民，其中一人持有绿卡。他们在美国生活的时间从几个月到几十年不等。其中两名是中国移民，四名来自韩国。洛杉矶韩国城移民工人联盟(koretown Immigrant Workers Alliance, KIWA)的执行理事亚历山德拉·徐(Alexandra Suh)说:“这可能会在韩国人社区激起特定的共鸣，因为她们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我们的母亲、堂表姐妹。”“但她们与在这个种族主义猖獗的社会中受到伤害和杀害的所有人的生活息息相关。”1.
疫情期间的暴力
乔治亚州的恐怖事件令人震惊，但这并非孤例。据一项统计称，在过去一年中，至少有3795起针对亚裔美国人的仇恨事件和暴力行为记录在案。考虑到记录在案的事件中有近一半发生在一个州内，这数据肯定低于实际发生的事件数量。反亚裔浪潮始于疫情爆发之初，当时美国前总统特朗普对中国进行了大量谩骂，称新冠病毒是“中国病毒”，是“功夫流感（Kung Flu）”。谭女士表示：“暴力事件是一定会发生的。” “完全是特朗普煽动了这种暴力，媒体不愿让他对自己的言论负责。”这波浪潮也发生在严重的经济动荡、不平等以及两党对中国的武力恫吓期间。
2.
并非新事
这次疫情不是故事的全部。许多工人阶级的亚裔美国人妇女在其整个职业生涯中都因其英语能力、阶级、性别、种族和移民身份而遭受虐待。服务业雇员国际工会（SEIU）西北1199分会会员安杰尔·谢尔本（Angel Sherburne）在西雅图的瑞典医疗中心（Swedish Medical Center）医院进行清洁和家政服务。她于2012年以未婚夫（妻）类签证（K-1签证）从菲律宾移民到美国，并在医院工作了七年。她说，虽然她的白人家庭欢迎她，但“有些美国人，比如大老板，会对你很不客气，因为你的工作只是在打扫浴室，仅此而已。”当她的上司说她需要提高英语水平时，“我很受伤，”谢尔本说。“当我再婚时，他说，‘你怎么跟你的丈夫交流的？’这太刻薄了。”她补充道：“我知道我说得不流利，但我又不是在这里出生的，有种去菲律宾和我用 他加禄语 聊天啊。”阿英说：“最大的困难，是作为一个亚裔女人，作为一个说不好英语的移民，你没得选择。”她曾在餐馆和杂货店工作，然后在当前工作中找到了薪水更高的工作——照顾老年人——但她说工作本身也有压力。塔巴桑曾在大学的洗衣房工作，后来洗衣房被关闭和外包了。她说，将100名洗衣工人的工作外包很容易，因为他们是亚裔，且受教育程度低。
3.
极度性化
亚太裔美国劳工联盟（APALA）说，在温泉谋杀案中令人不安方面是“亚洲女性被视为性对象，被认为应该遭受暴力。” “这种非人化可以追溯到一个多世纪前，当时1875年的《佩吉法案》（Page Act）将所有亚洲女性定义为性变态，因此限制了她们的流动性和自由。”“在酒吧里，很多人找我搭讪，说我‘有异国情调’、‘漂亮’，还说我会生‘漂亮的混血儿’，说我一定要‘超级性感’。”“我曾经在德克萨斯州的一家亚洲餐馆工作，” APALA西雅图分会会长何说。“经理特别告诉我，他们雇用了亚洲女性做招待，我们必须长得漂亮才能卖食物。”她说，还有一次，“我独自一人坐在公共汽车上，一个我觉得是白人的人走上我身边，开始跟我谈论他对韩国的热爱和对韩国的文化、人民的喜爱。他开始列出韩国河流的名字……”她说：“我吓坏了。” “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我却觉得作呕。”
4.
可耻的历史
美国对亚裔美国人和亚洲人的歧视已有近200年的历史。亚裔美国人移民的第一波浪潮发生在19世纪50年代，当时来自中国的工人参加了加利福尼亚的淘金热。一万五千到两万名低工资的中国工人在不安全、艰苦的条件下修建横贯大陆的铁路，他们的工资比从事同样工作的白人工人低30%到50%。早在1853年，亚裔美国人的权利就受到法律的限制。19世纪下半叶，在种族主义媒体的怂恿下，美国白人也组织起来反对亚裔美国人，大约在同一时间，黑人被剥夺了刚刚获得的权利。这最终导致了大规模的私刑，并最终几乎全面禁止亚洲移民。上文提到的《佩吉法案》旨在禁止中国性工作者进入美国，但实际上却将所有中国女性排除在外。中国移民被认为会携带危及白人的细菌和疾病。遭到歧视的并不只有中国移民。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裔美国人被关进集中营。在此之后，遭受创伤和一无所有的日裔社区寻求同化; 美国城市里曾经有大约40个日本城，但现在只剩几个了。
5.
驻韩美军
从1898年到1970年代，美国在东亚和东南亚也参与了大规模的暴力活动，从殖民菲律宾到入侵越南。美国介入朝鲜半岛的故事揭示了美国军事活动与剥削亚洲女工之间的关系，这些女工就像在温泉枪击事件中被杀害的那些人。从1945年到1948年，美国占领了韩国。它仿照日本的慰安场所，将卖淫活动转移到自己的军事基地或附近，定期检查和治疗性工作者的健康。其目的表面上是为了减少美军士兵中的性病和其他传染性疾病，但它也提供了控制女性的手段。自1955年以来，即朝鲜战争停战两年后（这场战争仍未正式结束），美国一直有30,000至75,000人驻扎在韩国，有时甚至更多。1958年，韩国2200万人口中有30万性工作者。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泰国、越南和日本冲绳。这些士兵对韩国性工作者的渴望得到了美国军方的支持。在上世纪60年代，它也是韩国经济的资金来源，并明确受到韩国政府的扶持。在一次关于卖淫的讨论中，学者凯萨琳·文（Katharine Moon）说，在1960年代，美军为韩国经济的贡献高达25％1。同时，性工作者本身也受到了控制; 如果她们病了，她们就会被拘留并注射大量的抗生素，以至于手臂下垂。[原文注1]一项学术研究表明，美军在1960年代通过所有活动贡献了韩国经济的25％，而不仅仅是通过性工作和相关活动。
这种经济导致许多韩国性工作者通过与美军通婚而移民到美国，这种情况在20世纪80年代后逐渐减少。在某些情况下，她们在美国重返卖淫或进入相关行业。在韩国人社区内外，性工作者和被视为性工作者的人，如亚特兰大地区枪击事件的受害者，都受到了污名化。其中一名被杀的妇女玄贞·格兰特（Hyun Jung Grant）告诉她的儿子们，让他们告诉别人她是做化妆品的，而不是做按摩的。位于皇后区法拉盛的基层亚洲和移民性工作者集体“红金丝雀颂”（Red Canary Song）在一份声明中说：“无论他们实际上是性工作者还是具有该标签的自我认同，我们都知道，作为按摩工作者，他们受到了源自对性工作者、亚洲妇女、工人阶级和移民的仇恨引起的性暴力。”
6.
沦为替罪羊过程中遭遇的暴力
上世纪60年代末，就在美国在东南亚犯下大规模暴行的时候，美国开放了大量亚洲移民。它起初允许大部分受过教育的专业人士进入，后来又允许亚裔工人阶级进入。正是这股浪潮导致了更多的亚裔美国人来到美国，并最终促成了亚裔美国人运动的发展。然而，歧视和暴力从未停止。谭深知这一点;她是汽车公司工程师陈果仁(Vincent Chin)的亲戚。1982年，陈果仁在底特律参加单身派对时被人用棒球棒殴打致死。据报道，凶手罗纳德·埃本斯(Ronald Ebens)曾对陈果仁说:“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小直娘贼（little mother fuckers），我们才失业的。”这反映了上世纪80年代的一种普遍看法，即日本的竞争要对美国汽车产业的失业负责。“我们从我的亲戚陈果仁被谋杀这件事上知道，当时是经济动荡煽动了反亚裔种族主义，”谭说。她认为，今天的暴力浪潮也是被同样的因素促成的。埃本斯是一名汽车工厂经理，他的继子是一名被解雇的汽车工人，也是这起谋杀案的共犯。他们被判三年缓刑，艾本斯被罚款3780美元。陈果仁被谋杀后，亚裔美国人的组织活动，以及亚裔与黑人、拉丁裔和其他被剥夺权利的群体及劳工组织的联盟活动激增。
7.
工运的作用
劳工运动可以采取什么措施来打击针对亚裔美国人的歧视和暴力？一个出发点是帮助这些工人在工作中建立力量。徐说：“当谈到‘劳工运动‘时，我不认为它是我批评的‘他们‘，而是将其视为‘我们需要团结起来’的‘我们’。”KIWA是一个多民族的工人中心，主要在餐馆和超市中组织韩国和拉丁裔工人。她说：“许多移民工人和小商店的工人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们有组织权，有权在工作中发声。”“我们做的最有力的事情之一是争取获得优厚的工资和福利合同，”何女士坦陈，“但我们应该考虑得更长远一些，我们应该问，‘还需要什么，才能让人们在工作中感到安全?’”她指的是当地的8号分会，以确保紧急按钮和酒店服务员的其他安全措施。她补充说，劳工运动可以支持有色人种领头人，培训他们成为会员代表和工会干部，通过谴责反亚裔仇恨的决议，在合同中加入允许工人说母语、给工人提供解决移民问题的时间的条款。谢尔本说：“当我加入工会时，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种族公正，为什么会有种族主义。”例如，在2019年的一场大雪灾中，她的医院没有为清洁人员提供床铺。雪下得太大了，她不能回家，下一班也不能来; 她只好继续工作。她说，通过工会，她“从种族公正的立场出发”进行斗争，“现在他们公平地对待我们了”。劳资委员会里现在至少会有一个来自客房部的工人；客房部的工人也能参加合同讨论。谢尔本说:“无论肤色和出身是什么，都没有人应该因此而遭到歧视。”
插图 / Miki Jourdan
排版 / 洋装虽然穿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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