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政府如何通过HAM模式吸引民间资本参与国家基础建设
印度政府如何通过HAM模式
吸引民间资本参与国家基础建设
在印度人民党莫迪政府雄心勃勃的大国复兴之梦中，强大的基础建设显然是梦想腾飞的平台。莫迪政府2017年提出的10.6万亿卢比的Bharatmala Pariyojana公路计划经过5年的实践，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果，最近几年印度每年新建公路里程基本都在1万公里以上，比前国大党政府表现要好了不少。
印度年度新建公路里程统计图 | 图源：印度道路运输与公路部（MoRTH）2021-22年年报
公路是重资产的投资，庞大的建设资金需求对印度政府来说不得不说是个沉重的负担。因此，从2001年印度政府开始实施的国家公路开发项目（National Highway Development Project, NHDP）开始，就非常重视吸收民间资本参与国家基础建设工作。在国大党执政的2007年至2014年时期，民间资本对国道公路的投资迅速攀升，很快就超过了国有资金，成为印度国道项目的投资主力。
NHDP项目历年国家和私人投资总额对比，从该曲线上可以看出，莫迪政府于2014年5月上台后，印度政府对国道项目投资出现了大幅度的攀升 | 数据来源：MoRTH，统计及制图：梵华
国大党时期民间资本参与国道项目的投资主要是BOT模式（build-operate-transfer），即由民间资本投资和建设，并在一定年限内特许经营和维护，特许期结束后项目移交给政府。这种模式在印度国道建设中的实践是很不成功的，不仅参与BOT项目的私营公司不少被搞得焦头烂额，而且银行也对BOT项目唯恐避之不及。针对这样的问题，印度莫迪政府上台之后一方面大幅度提高了政府投资国道的力度（EPC模式），另外一方面也创新推出了混合年金模式（Hybrid Annuity Model, HAM）取代BOT模式，成为吸引印度民间资本参与国家公路项目的主要模式。
HAM模式图解 | 图源：Welspun；汉化：梵华
混合年金模式（HAM）是EPC模式和BOT年金模式两种工程投资模式的混合，本质上依然是公私合营PPP项目模式。
HAM模式从时间上看分为施工阶段和运维阶段两个部分。在工程施工阶段，工程建设所需的资金40%由印度国家公路委员会（National Highways Authorityof India, NHAI）提供，60%由私营上市公司提供，并由该公司进行建设。工程运营阶段，政府负责项目的运营，私营公司负责项目的维护，政府向私人公司每半年支付年金、利息、维护费。
HAM项目范例可以参考：万万没想到，印度最宽的高速公路居然有14车道！，这个项目体现了印度莫迪政府实干（按计划大力推进基础建设）+ 宣传（6车道高速宣传成14车道）两手都要硬的特色。
莫迪总理亲自出席NE-3高速德里段通车仪式，背景的宣传板让人容易误以为该高速为14车道全封闭路段 | 图源：PTI
下面以一个假设的范例来说明HAM模式的标准流程：
1. 印度政府国家高速公路管理委员会（NHAI）发布HAM项目招标。
2. 印度上市公司ABC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ABC股份公司”）投标该项目。（印度政府规定只有上市公司才有资格投标HAM项目）
3. NHAI宣布ABC股份公司中标，取得中标通知书（Letter of Award, LOA），中标工程总金额为100亿卢比，中标年维护费用为每年5千万卢比，工程时间为三年（36个月）。
4. ABC工程股份有限公司注册成立ABC公路项目有限公司（以下简称“ABC项目公司”），该项目公司为ABC股份公司的100%全资子公司，ABC股份公司向ABC项目公司直接股权投资12亿卢比。
5. NHAI与ABC股份公司签订特许经营协议（Concession Agreement），特许经营时间15年，ABC项目公司与ABC股份公司签订固定价格的项目运行和维护合同。
6. ABC公路项目有限公司将工程以交钥匙总承包合同（Turnkey EPC）方式交给其母公司ABC工程股份有限公司，EPC合同总金额85亿卢比。
7. 在工程施工阶段，NHAI将根据工程进度，分五次支付40%总工程款（每次8%）给ABC项目公司，项目公司根据EPC合同支付相应工程款给ABC股份公司。
第一次付款：20%进度，NHAI付款8亿卢比给项目公司
第二次付款：40%进度，NHAI付款8亿卢比给项目公司
第三次付款：60%进度，NHAI付款8亿卢比给项目公司
第四次付款：75%进度，NHAI付款8亿卢比给项目公司
第五次付款：90%进度，NHAI付款8亿卢比给项目公司
若项目提前完工，则NHAI将向ABC公路项目有限公司奖励相应奖金。
若ABC股份公司违约未能按照合同约定完成项目，则NHAI将一次性按照50%至80%之间的比例买断其对ABC股份公司的负债，ABC股份公司出局。
若NHAI违约，则NHAI需要向ABC股份公司支付100%的负债，并且按照150%比例返还股权投资，即补偿18亿卢比，ABC股份公司退出项目公司。
8. 工程竣工具备商业运行条件后，NHAI向ABC项目公司签发COD（Commercial Operations Date），项目正式进入运营和维护阶段。这个阶段总计15年，NHAI每半年向ABC项目公司支付一次，共计30期，每期支付年金2亿卢比，维护费2千500万卢比，以及剩余年金对应的利息，总计60亿卢比年金和7.5亿卢比。ABC项目公司根据EPC合同支付相应工程款给ABC股份公司。
在运行与维护阶段，若ABC项目公司无法有效维护项目，保障项目的运营，NHAI将向ABC股份公司按照65%的比例支付其负债（剩余未支付的年金），ABC股份公司出局。
德里至密拉特高速（NE-3）宣传视频 | 来源：MoRTH
从财务和风险的角度来看，HAM模式下项目的风险可控，各方的利益都能够得到保障，是一个多方共赢的项目投资模式。
从总体角度来看，ABC公司（视ABC股份公司及其子公司ABC项目公司为一个整体）从印度政府手中赢得了一个100亿卢比的特殊EPC工程项目，不仅可以赚取工程施工利润，还获得了该项目建成后15年的独家运行维护合同。
从现金流的角度来看，这个100亿的公路合同，ABC公司在工程建设阶段自有资金投入仅为12亿卢比，从银行贷款48亿卢比，政府投资40亿卢比。由于ABC公司为施工方，假设100亿工程毛利率为15%，那么该项目竣工投运之际，ABC公司就获得了毛利15亿卢比，减去投入的12亿实际上获得了3亿卢比的现金流入。若项目提前竣工，ABC公司还能从NHAI获得额外的现金奖励。在WELSPUN公司承建的德里-密拉特项目第一标段（工程总投资84.15亿卢比）项目中，由于该标段提前11个月竣工，WELSPUN公司获得了NHAI的提前完成奖2.71亿卢比，也是额外的现金流收入。
印度WELSPUN公司承建的德里-密拉特高速德里段 | 图源：MoRTH
对于银行的48亿卢比的长期贷款，ABC公司也不担心，有未来印度政府60亿卢比的贴息分期付款收入，没有额外的偿还压力。
在项目运营阶段，ABC公司还可以在15年的时间内，从NHAI每年收入5千万卢比的运营维护收入，总计有7.5亿卢比的未来收入预期。
因此，ABC公司以12亿卢比的现金投入，撬动了一个100亿卢比的工程合同，这个12亿卢比的投入在三年工期结束之际就应该可以从工程利润中收回，运气好的话还能通过提前竣工进一步扩大收益。而且，工程结束后的项目运营阶段，ABC公司还可以在长达15年的时间内稳定获得运营维护收益，进一步巩固并增强了公司未来的业绩。此外，工程结束后ABC公司将获得印度政府的AAA信用评定，对于ABC公司融资能力的提高和融资成本的降低也具有重要的意义，对于ABC公司的股价也会有提升作用。显而易见，HAM模式项目对于ABC公司来说风险很低，利润即便不多却也是细水长流，在提高了公司的业绩的同时，对公司的融资能力和股价也有重要的支撑作用，吸引力很大！
HAM模式下，银行虽然是给ABC项目公司贷款，但是实际上还款的保障是来源于印度政府NHAI在项目竣工后的分期年金支付，因此贷款银行的风险是同印度政府信用紧密绑定在一起的。目前印度银行界对莫迪政府普遍信心很足，并不担心印度政府违约。因此，相对于BOT模式下银行的风险来自于企业的偿付风险，HAM模式下银行贷款的风险就大大降低了，银行参与HAM项目的积极性是很高的！
印度国家公路委员会是印度道路运输和公路部下属的重要机构 | 图源：NHAI
印度政府创新推出HAM模式的目的就是吸引印度庞大的民间资本参与政府基础建设项目，弥补政府建设资金的不足。从效果来看，印度政府以政府信用为背书，用40%的资金获得了当前100%的基础建设投资能力，并将60%的偿付压力分散至未来15年或更久。这种模式就如同我们以首付40%按揭付款的方式购买商品房，在经济稳健增长，未来收入稳定可期的情况下，这种投资模式显然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截至2021年12月31日，印度国道项目不同投资模式比例 | 数据来源：MoRTH
截至2021年12月31日，印度Bharatmala计划（NHDP的升级版）下已经批准和授予的公路项目中，已经有多达42%里程项目为HAM模式，而NHAI计划未来将这一比例进一步提高到60%。与此同时，BOT模式已经降到了只有区区2%的比例。可以看出，HAM模式在吸引印度民间资本参与印度国家基础建设方面已经显示出了良好的效果，这个创新模式已经初步取得了成功，今后必将在印度莫迪政府的PM Gati Shakti超级基础建设计划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因此，我们不能小觑印度莫迪政府探索“印度特色”发展道路的能力和潜力！
梵华
2022年4月18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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