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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止拥有了新的唱片,还都有了新的朋友

💿 乌云装扮者 2022-12-13


10 元可以购买 Apple Music 连续包月,15 元可以购买 QQ 音乐连续包月,网易云的黑胶 VIP 换算下来差不多也是每月 15 元左右。也就是说,开通当前国内最主流的三家音乐播放平台一个月也只需要花费 40 元。不计算重复,你大约能获得随意收听数百万首不同音乐的权利。


那实体唱片呢?


一张正式专辑,不是单曲或者 EP(Extended Play,指包含 5-8 首歌左右的非全长专辑),大概会包含 10-25 首歌。这样一张唱片的 CD 版本售价至少 50 元,全新的黑胶则至少为 200-300 元。



对比似乎让实体唱片行业看上去前景黯淡,各种声响在互联网上泛滥,谁还愿意为了一段音乐付出金钱和精力?


没什么意外,事实也确实如你所想,曾经北京几千家大大小小的唱片店已经所剩无几,也正因如此,那些在今天还继续营业的实体唱片店就更显珍贵。


酷乐唱片的店主安鹏觉得自己“没什么野心”,从开店至今天更想维持一个让自己和朋友都高兴的环境;郭泳宏不想继续上班,于是用自己几年的工作积蓄开了独音唱片,现在它成了中国独立音乐重要的展示窗口之一;福声唱片在老店关闭新店开业的推文中写了很多老朋友的故事,店主王卓辉想让新店更多“呈现真实和善意”。


在北京,我们和这些唱片店相遇,因为它们就在那里。




酷乐唱片

东四北大街 499-1

1999 年开业


2020 年末,隆福寺街牌坊前的过街天桥被拆除了,除了居住在附近的人,对这座天桥印象最深的大概是球鞋爱好者。



天桥以南有一家成立于 1990 年的球鞋店亚新体育,那个年代亚新就在北京销售正版 Air Jordan 球鞋,以往每次有新的限量款球鞋发售活动时,爱好者们经常排队排到天桥底下。


紧邻亚新体育,同样在这座百年洋房内是成立于 1999 年的酷乐唱片,三年前它搬来这里,此前老店就在一墙之隔的隆福寺街。



拥有这样历史长度的店铺在东四不算罕见,有的甚至更久远。


毕竟东四南北大街是北京历史最悠久的商业中心之,新旧事物在这条街上交替出现,稻香村、全聚德和新时代的咖啡馆、建筑工作室,一切并不违和。这也是安鹏和他的酷乐唱片经历几次搬家始终没有离开东四的原因。


进入酷乐后首先能看到的,或者说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各种唱片,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饮品以及周边售卖,唱片是绝对中心。



唱片店内有七八位顾客就已经略显拥挤,但这样的氛围也并不局促,反而感觉距离更近了。


最常见的场景是右侧的沙发上坐着某位顾客,身边放着唱片,一张张放进唱机试听,时不时和店里的其他人聊几句天,大多数时候和唱片有关,有时也只是随意闲谈。


这是酷乐的经营方式。



店内主要收集一切和“经典”相关的唱片,不只是古典乐和爵士乐,也包括一些经典的摇滚乐队和电子音乐人唱片。你能在唱片的选择上感受到与东四街道的契合,这里当然不先锋,也不追求极致的复古。


Pink Floyd、Leonard Cohen 和 Bill Evans 的唱片被放置在一面黑胶墙上,摇滚乐、民谣和爵士钢琴,它们并不违和,反而拥有相同质感。



酷乐的特点还体现在对版本的追求上,来这里购买唱片的人大多也格外关注这一点。


比如有着“AAD”标识的唱片会受到老顾客的欢迎,那代表着 Analog Analog Digital,也就是采用模拟设备录音及混音,最终刻录在数字设备(CD)上,这几乎是你能找到的、最古老的 CD 制作方式。



通常优秀的唱片会经历再版,这和图书的概念类似,首版是某一张唱片首次发行的版本。一些年代足够久远的首版唱片和后来发行的再版录制方式上完全不同,有时能在店里找到相同专辑的不同版本,试试放在唱机上对比来听?这是难得的体验。


也正因为注重版本,店内大多数是从国外收集的二手唱片,好处是几乎每一张唱片都可以试听,如果你能熟练操作设备,自行播放即可。


The Cure - Disintegration 1989 首版(左)及 2010 再版(右)


在同一时空听同一首音乐是交朋友的好办法,这样你走进一间店铺就不只是为了购买商品,酷乐来来往往的客人像邻居一样,大家都期望来这里遇见老朋友,或者,认识新朋友?


你可能遇见背着一大包 Hifi 播放设备的古典乐迷,或者自己是个孩子时就去酷乐、现在带着孩子来买唱片的音乐爱好者,也有可能和陌生人聊得火热。


了解店主安鹏关于店铺和音乐的想法,就能发现这家店社区属性的根源。他觉得音乐是一个很好的出口,你生气愤怒的时候可以听些舒缓的音乐来缓解,悲伤的时候可以听点愉快的……


“大家可以来这听啊,可以不买,没关系。”


他这么说。




独音唱片

鼓楼东大街 24-3

2011 年开业


离开酷乐,沿东四北大街继续向北,在北新桥左转走过交道口东大街(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路过力满满时短暂停留买一杯咖啡),再一直向西走过鼓楼东大街西口大约 97 步,独音唱片就在路南。



鼓楼东大街和东四北大街的特质完全不同。


经常在附近游荡的无聊青年大概会有感受,你能在鼓楼店铺的卷帘门上看到各种各样的涂鸦,快递车也经常被画上奇怪的图案。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么东四北大街是件白衬衫,鼓楼东大街更像一件摩托夹克或者破洞牛仔裤。


少了点精致,但更容易让年轻人感觉兴奋。


鼓楼东大街店铺卷帘门上随处可见涂鸦


从店名 Indie Music 也不难看出独音关注的重点——独立音乐(一些还不那么商业,但确实很好、还尚未被发现的音乐)。


独音唱片鼓楼西大街店


最初独音在鼓楼西大街 17 号,去鼓楼姚记吃过炒肝的人会对门口的对联“要想吃炒肝,鼓楼一拐弯”印象深刻。而 2017 年以前想要去独音唱片,只需要面对鼓楼向西拐一个弯。


老店当初因为一些现实的不可抗力被迫搬离原地址,从鼓楼西大街搬到了鼓楼东大街,但终归还是没有离开鼓楼。


因为整个鼓楼地区曾经是北京独立音乐的中心,是很多人心里北京最有趣的地方。


MAO、愚公移山、DADA、Temple 都在附近,乐队成员在这里排练、演出、生活,新裤子乐队的键盘手庞宽曾在南锣鼓巷开了一家复古商店,晚上也总能看到在街上喝酒的乐队成员。


现在这些景象不复存在了,独音继续在这里扎根生长。


独音鼓楼东大街店内陈列


店内售卖的唱片,主要以全新的国内音乐人唱片为主,看看他们挂在店内的销量排行就能了解大概:



除了售卖唱片,独音的另一项重要业务是发行


店主郭泳宏曾经在唱片公司做发行工作,认识了很多独立音乐人和乐队,这也让他对独音的设想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售卖,而是作为一个厂牌为互相契合的音乐人发行唱片。


其实对尚未成名的音乐人来说,把自己的音乐变成实体唱片是巨大的挑战,能顺利录完专辑基本上就已经花光积蓄,后续的发行工作更是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展,独音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窗口。


在这件事情上,郭泳宏带着某种程度上理想主义。


比如独音唱片在 2014 年为补骨脂乐队发行了第一张唱片《昨日隐秘之花》,或许大多数人没听过他们的名字,但郭泳宏接到乐队 Demo 后觉得他们的音乐非常棒,立即决定为补骨脂发行唱片,首批制作了 1000 张。


他能想象唱片的销量大概率不会很好,但还是决定发行,事实也是如此,到今天独音还有那张唱片的存货。


后来,独音的发行业务做得更好了。每年十几二十张唱片的发行量已经是中大型公司的水准,对新音乐的扶持并没间断,也有更大牌的乐队如旅行团、Joyside、盘尼西林等等与独音合作发行唱片,还包括曾经虾米音乐的寻光计划系列唱片。


如今虾米音乐已经不复存在,独音唱片还在鼓楼。



在音乐行业之外,唱片店属性上独音并不纠结于硬核的声音版本理念,这里可以找到更多外观与设计优秀的新唱片,显然对刚刚爱上唱片的人更加友好。


你可能因为一张唱片摆在家里足够好看而购入,这也是支持,并没什么高低。


比如乳白色圆盘中搅入一团绿色的刺猬乐队《生之响往》彩胶版本:



又或者做成回忆录形式、每一页都能带来惊喜的魏如萱《Have a Nice Day》:



不同于标准尺寸的 CD 放在架子上一定更容易吸引目光,这也像彭磊在《乐队的夏天》中所说:“你得先让别人听到你的音乐,才知道好不好。”


老店时期负责独音片区收取快递的小哥成了唱片爱好者,他会购买南京市民李先生和马頔之类民谣音乐人的黑胶唱片。


“两百多呢。”小哥笑着说。


这大概可以说明在对音乐人的支持以外、独音存在于社区的意义。


屋顶上的独音六周年纪念T恤



福声唱片

冰窖口胡同 1 - 46

2002 年开业


出了独音大门沿鼓楼东大街继续向西,路上可以看见鼓楼本楼,经过鼓楼后到西大街,在德胜门箭楼转向北随后向西走进冰窖口胡同,这里除了住户几乎不会有游人前往,福声唱片就在你的右手边。



其实走北二环辅路是会更通顺一些,但完整地走过鼓楼东西大街会给你完全不同的感受。以鼓楼为分界,西侧街道的气质会发生极大变化——鼓楼以西更生活。


不是市井,只是拥有更惬意的个人生活。


如果继续前文的比喻,东四是白衬衫,鼓楼是牛仔裤,德胜门外更像纯色T恤。


比如在德胜门箭楼东侧有一块绿地和小型广场,连最小型的公园也算不上,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经常在附近活动。本以为在这里会看到广场舞或是单纯遛孩子和聊天……


实际上有三位老人在广场旁演奏萨克斯。



而福声唱片从 2002 年开始,就一直在西城没有离开。


最初的店面在平安里地铁站旁、地安门西大街戊 40 号,离传闻中窦唯出没的杏园餐厅不远。那时候店铺大约只有 40 平米左右,但并没堆满唱片,相对宽敞的空间和播放设备告诉你店主王卓辉想要打造一个完美的唱片体验场所,无论是听觉效果还是舒适程度。


2017 年,在平安里经营了 15 年福声也被迫搬离,但新店老店距离不远,毕竟北京再难找到这么平和松弛的地方了。


在福声平安里店搬离前,唱片店的老客户、BerryBeans 的创始人韦寒夜在微博写下《福声唱片要关了,感觉像上学时老师永远没收了我的 CD 机》一文,也带着他的咖啡自行车在最后一个周末前往福声。


福声唱片平安里店店内


一年后,2018 年 5 月 26 日,也是福声平安里店闭店的同一天,新店在冰窖口胡同开业,这次店主王卓辉有了更大的空间去实现原本就想实现的东西。


营造一个你幻想中的唱片收集场景,这是福声的特点之一:不同的播放设备、海量的唱片、美好的环境、一些时常前来交流唱片与音乐的朋友。


福声唱片冰窖口店一层


福声提供的播放设备是质量极佳的,除了在几乎所有唱片店都能看到的黑胶唱机与 CD 机,这里还有更罕见的盘式磁带机。


这是与卡式磁带机(最常见到的磁带,也是它被称为卡带的原因)对应的模拟时代产物,几台不同的功放、CD 机和盘式磁带机被放置在经过声学处理的地下空间,播放设备则是一对 15 寸的落地音箱。



这样的音乐场景极难在家中实现,而在这里定期举办(客观条件允许时)的分享会上你可以随意体验。


店主王卓辉一般预先准备某一风格的唱片,当试听结束后,你也可以拿出自己的唱片,看看使用店内的设备能否收获不一样的、更极致的听觉感受。


这是在老店想要实现但未能实现的东西——在王卓辉的设想中,唱片店不应该是你过来买一张唱片就离开的场所,来这里的客人应该有更多的参与感。


福声地下空间还包含一个演出场地,此前也会有音乐现场以及专辑发布活动


除了大量的全新独立音乐唱片,足够大的空间也放置了很多全新或二手的黑胶。


这里还有几乎是北京最齐全的窦唯唱片提供,从黑豹到黑梦,再到后来的氛围或者说实验音乐。福声平安里店时期店内就有大量的窦唯唱片,显然现在店主对窦老师新音乐的喜爱依旧。



有趣的是王卓辉对音乐喜好的变化和窦老师有那么些许相似,这其实也是大多数人可能会经历的过程。


现在更喜欢纯音乐的他早些时候一定是个摇滚乐迷,他喜欢崔健的第三张专辑《红旗下的蛋》,店内还收集了大量国内音乐杂志,比如曾经“随 CD 附赠”发行、代表了一个时代的《我爱摇滚乐》。



与音乐直接相关以外,福声还有诸如会员免费清洗黑胶、会员唱片寄售、书籍借阅等等让你觉得不那么有距离的服务。


福声到底为社区增添了些什么?店主对店铺名字的解释倒是很好的总结:“店名是先有的英文 Freesound,轻松、松弛,还有更重要的那个意思——自由。之后才有了音译的福声,谐音也谐意。”



结束福声的采访后,我们去到鼓楼东大街的盲区酒馆坐了一会,正和咖啡师聊天的时候有人搭话:“Hey,刚才你是不是在福声啊?”


走进盲区的两位朋友刚刚也去了福声唱片,在那买了一张《伊豆的舞女》,然后去独音唱片挑选到 EVA 的原声蓝胶《One Last Kiss》,最终我们在盲区又见面了。



从福声到独音再到盲区大约 3.5 公里,路上会经过也许 10 家、20 家甚至更多咖啡馆和酒吧,但原本不认识的人在同一天相似的时刻走进了两个相同的空间……


所以,我们不止拥有了新的唱片,还都有了新的朋友。

监制:玛鲨

作者:  摄影:玛鯊、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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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期:2022 年 11 月 26 日 - 2023 年 1 月 8 日

地点:阿那亚·黄金海岸社区

插画:力力

资讯:玛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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