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几天的夜晚，你走到重庆九龙坡区华宇锦绣花城附近，一定能够看见三位年轻人在路边忙碌着洗车的身影。
这家洗车摊的摊主三人都是90后，都只有26岁上下，他们每天夜里10点左右出摊，需要一直忙碌到第二天早上五、六点，整整一个通宵。在这一个通宵里，他们平均需要清洗十几辆车上结块的泥尘、肮脏的轮胎，还要用抹布将车身内部擦得一尘不染。因为是路边摊的缘故，他们手边的工具仅仅只有一个冲洗用的龙头和胶管，大部分的工作，他们都必须用双手来完成。在凌晨来找他们洗车的客人，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出租车司机，而他们洗一辆出租车的价格，仅仅8元钱。因为价格便宜，洗得又干净，他们卖力洗车的视频，被一些出租车司机发到了抖音上面。几个年轻人愿意放下姿态，出来做生意赚钱，肯吃苦，工作也认真负责，这本来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在知乎上被讨论得最多的，并不是他们洗车的手艺，而是他们的学历——本科毕业的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的本科生，“沦落”到给人洗车，很多人都不理解这一行为，甚至觉得他们非常可怜，嘲笑他们是“舔狗思维”。有人替他们说话，结果反而被怼，评论的字里行间充斥着一股对洗车行当的看不起：抖音上的一些博主，更是直言他们的创业是“沙雕行为”，是“吃力不讨好”，字里行间满满的嘲讽。不光是网络上，这三个年轻人之前的朋友也反对他们的决定，因为他们觉得洗车这个活儿很脏、很累，看起来没有面子，甚至他们来洗车的时候，还给他们多转了钱。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三个是拥有大学文凭的优秀青年，明明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干了这样一份“没面子”的工作，实在是“跌份儿”。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在从事洗车工之前，他们做过大量的工作，当过辅警、开过餐馆、卖过卤菜烧烤，干过房地产，但都没能赚到什么钱。为了生存下去，他们迫不得已选择了最辛苦，但同样也是最稳定的洗车行当。因为这一行成本不高，而且只要肯拉下脸面，把车洗得干净，那么至少每天的收入都能非常稳定。抛掉高等教育的光环，抛掉所有的面子，熬一个通宵去擦洗车辆，他们是为了什么？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可偏偏是这碎银几两，能解万般惆怅。他们有着不错的文凭学历，在社会上也已经摸爬滚打了几年，何尝不知道别人会以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他们？可是他们更懂得，比起生活的残酷，所谓的面子一文不值。就像记者采访到他们三人中唯一的女生时，她说出的那句心酸却又激昂的话：“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也在为梦想奋斗，而且自食其力。”这不是什么焚琴煮鹤的“浪费”，也不是坠入凡尘的“沦落”，擦掉学历和文凭的滤镜，他们也不过是一群为了生活而奋斗拼搏的普通人罢了。与其抱着一张薄薄的文凭，与其在自视清高中挣扎度日，还不如放下面子，握紧拳头去给自己拼一个美好的未来。或许这个过程很狼狈，很辛苦，但光是认识到这一点，就让他们已经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提前触摸到了成熟的意义。正如严介和曾说过的一句话：“什么是脸面？我们干大事的从来不要脸。脸皮可以撕下来扔到地上，踹几脚，扬长而去，不屑一顾。”在生活的残酷面前，面子，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一代宗师》里说，人活一辈子，有的人活成了面子，而有的人活成了里子。可是生活最残忍的地方，就在于它不会对你的面子和里子，动哪怕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一个男子在下班回家上楼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一个不慎踩空楼梯的搬运工，千钧一发之际，男子迅速出手相救，扶住了空调外机，才让搬运工幸免于难。这个事情上了热搜以后，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个男子的见义勇为，是不折不扣的英雄。然而我看完这个新闻之后，对我触动最大的，反而是那个满脸皱纹的老搬运工。扛着沉重的物件上下楼梯，卖尽了力气，到手工资低不说，如果这次不是这个男子出手相救，他恐怕连半条命都要搭进去。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他却扔掉自己所有的体面，从事如此高风险低收入的工作，这背后的苦楚和苦衷，我们根本想象不到。然而一次失误，导致公司因财务问题爆雷，欠下了千万的债务，妻子也离他而去。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放下曾经的光鲜，开始推着一辆破旧的小三轮，带着女儿辗转多处摆摊卖五块钱一碗的冰粉。在他还是富豪的时候，这样的街边小摊他可能从来都没有机会去光顾过，可现在，他却要以此来谋生。如此大的落差，他也会感到累，会感到痛，会感到唏嘘不已。但他却抛掉了所谓的面子，用双手托起了女儿的学业，也托起了生活的重担。不仅仅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为了挣钱选择丢掉面子而弯腰屈膝的人。抖音上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抛掉面子，跳起夸张滑稽的舞蹈的小区保安，在他的背后，是病床上饱受病痛折磨的双亲。在家里，他或许是体贴的丈夫，是和蔼的父亲，而在社会上，他甘愿放下所有，跪着给陌生人擦鞋，只是为了能把手里的货物再多卖出一瓶。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肩上的担子和责任，却压垮了他。还有那个工地搬砖的母亲，所有人都来看她的笑话，所有人都想看看残疾人是如何搬砖的。可对她来说，这些外界的看法她是没有办法去理会的，因为她每搬一块砖，女儿一年2万的学费就能多凑齐一点。生活不易，人生实苦，他们赚钱的姿势或许不太优雅，可他们却从未向生活低过头。他们何尝不想过别人嘴上那种“有面子”、“得体”的生活，可是对他们而言，面子这种过给别人看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呢？面子能让病床上的父母被治愈吗？面子能用来还房贷吗？面子能让孩子的学费少交一点吗？所以，面子是给别人看的，但日子却是自己的，活着如果太在乎面子，最终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其实所谓的生活，不过是一个缓慢受锤的过程，把你从曾经的心高气傲锤到现在低头哈腰，不要觉得那个姿态不太优雅，可它却是一个人真正变得成熟和开始学会承担的标志。去年夏天，我有一次在江边散步时，遇到了一个大学同学在江边摆地摊。他之前学的是广播电视专业，很喜欢电影，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就已经组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到处去帮人拍广告片，大学没毕业就买了车，虽然不是很贵，但在学校也足够出风头。然而就在去年，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再加上家里的一些变故，他的事业一下子陷入停摆，导致他不得不开着车出来摆地摊，卖一些发卡，手机壳之类的小玩意，以此谋生。我在他的摊位前跟他聊了很久，整个过程里，我都特别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哪句话会刺激到他的自尊心。然而他却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并没有觉得自己摆摊遇到熟人很尴尬，反而跟我说了《让子弹飞》里的那句经典的“挣钱嘛，不寒碜。”在人生的低谷，他没有抱着从前的成就不撒手，而是抛却了那些无用的面子，甘愿放下姿态，去到街上摆摊。他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落魄被人看到，而是堂堂正正地面对。回家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请回答1988》里的那句台词：让人真正变强大的，不是因为守护着自尊心，而是抛开自尊心的时候。听完他的故事，我没有一点瞧不起他，反而对他更加敬佩。网上有这样的一句话，当你瞧不起一个为了养家糊口而沾满铜臭味的成年人时，只能说明你还年轻。年轻的时候，我们总觉得面子很重要，看不起那个赚钱姿势不太优雅的中年人。可是当我们渐渐长大，走到他们所在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就会明白他们的不易和心酸。人生在世，有丰年也有荒年，当荒年来袭的时候，人生也仿佛到了至暗时刻，前路没有光亮，身边无人陪伴。这种时候，与其沉溺在过去的荣光里躺平，不如牺牲掉所谓的面子去重新寻找出路，哪怕是匍匐前进着去拼、去挣、去赚钱也在所不辞。而当你终于走出那一条漫长的隧道，重新见到光亮时，你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在这段黑暗的岁月里，获得了成长。所谓普通人的勇敢，无非就是明知生活的真相，却依然懂得忍辱负重地活着，哪怕身上的压力再大，也依旧愿意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依旧对生活抱有最初的期望。生活是很难，但每一个放下面子，去为生活，为了家人和梦想而努力奔波的人，都值得喝彩。重庆晨报《本科生路边通宵洗车 为了梦想，90后可以有多拼》搜狐新闻《千万富翁破产卖冰粉 妻子出走独自抚养9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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