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说明白人均GDP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到底指的是什么
作者：任群罗 敬莉，新疆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来源：莫干山研究院（ID：gh_0e7267560952）
导语：
中共二十大报告正式确定了到2035年我国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一个重要量化标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迈上新的大台阶，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世界上已经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发展指标状况，可以为我国的发展目标提供镜鉴。
一、改革开放以来
中国创造了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增长奇迹
追求美好生活是人类社会的理想，而美好的物质生活需要较高的收入水平来支撑。随着社会经济增长或发展，人均国民收入水平会上升。二战结束之后，出现了一些增长奇迹。根据荷兰格罗宁根大学经济增长和发展中心2021年6月发布的Penn World Table version 10.0，如果将现在世界上100万人口以上的国家和地区人均GDP从高到低划分为高收入、上中等收入、下中等收入、低收入水平4类，我们发现，1950-1954年，日本处于下中等收入水平，1955年进入上中等收入水平，1961年升入高收入水平；1951-1952年，中国台湾处于低收入水平，1953年进入下中等收入水平，1963年进入上中等收入水平，1984年升入高收入水平（1992年，世界银行根据1990年数据将中国台湾列入高收入经济体）;1953-1967年，韩国处于低收入水平，1968年进入下中等收入水平，1976年进入上中等收入水平，1991年升入高收入水平（1997年，世界银行根据1995年数据将韩国列入高收入经济体，1999年出局，2003年再次列入）。
近几十年来，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增长奇迹无疑发生在中国。
据世界银行2022年7月20日和9月16日发布的数据，1978年，中国人均国民总收入(GNI，原国民生产总值GNP)仅200美元，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人均GNI仅有世界平均水平的10.4%；1998年，中国摆脱低收入经济体行列，进阶下中等收入经济体，人均GNI达到800美元，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15.0%；2010年，中国又进阶上中等收入经济体，人均GNI达到4340美元，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45.8%；2019年，中国人均GNI达到10310美元，首次突破1万美元，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89.1%；2021年，中国人均GNI达到11890美元，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12070美元的98.5%，达到世界高收入经济体水平线（13205美元）的90%。中国进入高收入经济体行列——即基本实现现代化，在继续保持改革开放以来发展态势与和平国际环境的条件下，指日可待。
二、中国现代化目标的演进
1987年党的十三大正式确定了邓小平早在1980年代初就提出的“三步走”的战略构想：第三步，到21世纪中叶，人均国民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人民生活比较富裕，基本实现现代化。1997年党的十五大开始规划我国现代化建设的第三步战略部署，提出“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第一个“一百年目标”是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时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第二个“一百年目标”是到21世纪中叶建国一百年时基本实现现代化，建成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国家。2021年7月1日，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宣告：经过全党全国各族人民持续奋斗，我们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在中华大地上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历史性地解决了绝对贫困问题，正在意气风发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
此次党的二十大报告重申了2017年10月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分两步走的战略安排：从2020年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从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二十大也正式确定了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量化标准：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这就正式将十三大确定的我国现代化建设第三步战略部署实现时间，从21世纪中叶提前到了2035年。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后，2020年10月十九届五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2021年3月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通过的《“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了远景目标：2035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
现代化的过程，实际上是实现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过程。一个国家或地区（经济体），如果能够顺利走上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道路并持续一个比较长期的时期，是可以实现较快的发展速度并最终实现现代化的。不过从世界范围看，这样的经济体为数不多。林毅夫在“《中国的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出版20周年序”中说：从二战结束到2008年的60多年里，只有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从低收入经济体升级到中等收入经济体再变成高收入经济体，只有日本、亚洲“四小龙”和西欧周边的8个国家从中等收入经济体升级到高收入经济体[ 林毅夫, 蔡昉, 李周. 中国的奇迹——发展战略与经济改革（增订版）[M]. 上海: 格致出版社, 2016:17.]。2017年8月19日，林毅夫在华南理工大学公共政策研究院（IPP）主办的“发展与贫穷：中国和世界经验”国际研讨会主题演讲中说：如果从1960年算起，当时世界上一共有101个发展中经济体，到2008年只有13个进入到高收入经济体，其中有8个西欧周边的欧洲国家，另外5个是日本和亚洲四小龙。
三、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的参考标准
1.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先进经济体”参考标准
关于什么是发达国家，联合国两大金融机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与世界银行的相关界定可供参考。过去，二者都将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称为工业化国家（Industrial Countries）。
IMF的相关信息体现在《世界经济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 WEO）报告中，我们能查到的最早的资料，是1993年5月WEO报告，列出了23个工业化国家，见表1。
1998年5月报告，开始将工业化国家（Industrial Countries）改称先进经济体（Advanced Economies），并增加“亚洲四小龙”和以色列。所谓“先进经济体”，通常包括高人均收入水平、非常高的工业化程度、多样化的出口基础、有效融入全球体系的金融部门等。
2001年5月至2016年4月WEO报告又陆续增加了塞浦路斯、斯洛文尼亚、马耳他、捷克、斯洛伐克、爱沙尼亚、圣马力诺、拉脱维亚、立陶宛、中国澳门、波多黎各为先进经济体。
2022年10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World Economic Outlook）报告，又增加了袖珍国安道尔，先进经济体达到了40个。
中等发达国家水平应该是现有先进经济体的中间水平。2022年10月发布的《World Economic Outlook》，先进经济体列了40个，实际上是人均GDP 2万美元以上的48个国家和地区，扣除8个仅仅依赖出售石油等自然资源致富的国家和地区。可分为三类：
人均GDP 2-3万美元的国家和地区，算初等。
中国2019年人均GDP突破 1万美元，2021年达到12562美元，在世界上196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64位。中国要达到中等先进水平，追赶的目标包括西班牙、我国台湾地区、韩国、意大利、日本甚至法国、英国等。
2.世界银行的“高收入经济体”参考标准
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报告》（World Development Report)，有“世界发展指标”（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WDI）数据附表，1997年开始独立编制，形成WDI数据库，目前包含217个国家和地区（经济体，仅缺失中国台湾）以及40多种国际区域的约1600项数据，数据指标全，可用于全面的经济社会发展变化分析。
我们能查到的最早的数据资料《1978年世界发展报告》（1976年数据），附表WDI列出了人口100万以上国家和地区主要指标。按人均GNP，低收入和中等收入国家（1982年改称“经济体”）之外，发展水平高的有19个工业化国家(Industrialized Countries，1981年改称“工业化市场经济体”)、资本盈余石油出口国（1982年改称“高收入石油出口国”）和中央计划经济国家（1981年高水平的计划经济国家改称“非市场工业化经济体”，1983年后又称“东欧非市场经济体”）。《1978年世界发展报告》的19个工业化国家是瑞士、瑞典、美国、加拿大、丹麦、挪威、德国、比利时、法国、荷兰、澳大利亚、芬兰、奥地利、日本、新西兰、英国、意大利、爱尔兰和南非。工业化国家或经济体名单，1979-1981年《世界发展报告》去除了南非，为18个国家。1982-1988年《世界发展报告》增加了西班牙，仍为19个国家。1983年开始，《世界发展报告》将中等收入经济体又分为上中等收入、下中等收入2类。1989年《世界发展报告》（1987年数据）开始正式提出低收入、下中等收入、上中等收入和高收入经济体的概念和划分标准，并将中国香港、新加坡、以色列、阿联酋、科威特、沙特6个经济体纳入高收入经济体行列，高收入经济体达25个（100万人口以上）。1992年世界发展报告将中国台湾列入世界高收入经济体。1996、1997、1998-1999年《世界发展报告》分别将葡萄牙、韩国、希腊列入高收入经济体。此后《世界发展报告》高收入经济体名单开始包括人口不足100万的较小经济体。2000-2001年《世界发展报告》（1999年数据），列入的高收入经济体有50个，其中OECD（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成员23个，非OECD成员27个；2002年《世界发展报告》（2000年数据），列入的高收入经济体有53个，其中OECD成员23个，非OECD成员30个；2003年《世界发展报告》（2001年数据），列入的高收入经济体还是53个，OECD成员增加韩国，非OECD成员减少了马耳他。这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境况。到2021年，达到世界银行标准的高收入经济体已经有75个，其中100万以上人口的经济体有48个。
1989年以来，世界银行按照以汇率法计算的可得数据年（现在为上一年）人均国民总收入（GNI)，将世界上各经济体（国家和地区）划分为4类：高收入经济体、上中等收入经济体、下中等收入经济体和低收入经济体4类。每年的标准总体呈现上升的趋势。2022年的标准是：①高收入经济体＞13, 206美元/人；②上中等收入经济体4,256—13,205美元/人；③下中等收入经济体1,086—4,255美元/人；④低收入经济体＜1085美元/人。人均国民总收入（GNI)与人均GDP数值相差很小。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是实现跨越中等收入水平，进入世界高收入经济体行列，并达到高收入经济体的中位数水平。
做世界数据分析，可以省略一些人口较少的经济体。这些经济体人口占世界比重低，不影响数据分析，还可以排除一些数据指标的缺失和过于突出，如个别微型经济体和城市经济体的指标。过去世界银行主要对100万以上的经济体做数据分析。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217个经济体，按人口多少排序，2012~2020年100万人口以上的经济体有159个，2021年100万人口以上的经济体有160个，总人口78.0亿人，占世界总人口78.1亿人的99.8%。2019-2020年世界1000万人口以上的经济体有90个，2021年世界1000万人口以上的经济体有91个，总人口74.7亿人，占世界总人口的95.7%。
Data Source: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2022/7/20.
2021年，世界上1000万人口以上的高收入经济体共20个，我们分为3类，高等水平包括美国、瑞典、澳大利亚、荷兰、德国、比利时6国，人均国民总收入在50000美元以上；中等水平包括加拿大、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韩国6国，人均国民总收入在30000~50000美元之间；初等水平包括西班牙、捷克、葡萄牙、沙特阿拉伯、希腊、波兰、智利、罗马尼亚8国，人均国民总收入在13000~30000美元之间。我国2035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需要在进入高收入水平后，赶上韩国、意大利、日本甚至法国、英国的水平。
3.联合国发展规划署“人类发展指数”参考标准
联合国发展规划署（UNDP）提出了人类发展指数（Human development index，或译为人文发展指数，HDI）的概念，作为衡量人类社会发展水平的指标。自1990年开始发布人类发展报告（Human development Report，HDR）。2022年9月UNDP发布的2021/2022年HDR报告，包含191个国家和地区2021年度的人类发展指数，综合了人类健康水平（预期寿命）、教育水平（受教育年限）和经济发展水平（按购买力平价法计算的人均GNI），按数值高低，将191个国家和地区分为4类：①0.8以上为特高人类发展水平，有66个国家和地区；②0.7~0.8为高人类发展水平，有49个国家和地区；③0.55~0.7为中等人类发展水平，有44个国家和地区；④低于0.55的为低人类发展水平，有32个国家和地区。世界平均人类发展指数为0.732，特高人类发展水平为0.896，高人类发展水平为0.754，中等人类发展水平为0.636，低人类发展水平为0.518。
中国HDI由1990年的0.438提高到2021年的0.768，高于高人类发展水平，其增长速度在142个有数据比较的国家和地区中排名11，是世界HDI进步速度最快的国家之一。HDI排名上升很多，1990年在142个国家和地区中为第104位（倒数第39位），2021年在191个国家和地区中为第79位（倒数113位）。2013年由中等人类发展国家上升为高人类发展国家。
实际上，由于UNDP对中国平均受教育年限低估为7.6年，因此也低估了中国的HDI。根据2020年中国人口普查数据计算，中国2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应为9.42年，中国的HDI应为0.791，高于巴巴多斯，排名应为第70位，距特高人类发展水平只相差4位。据教育部2022年3月发布的“2021年全国教育事业统计主要结果”，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0.9年。如果我国2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受教育年限能够达到10.9年，则中国的HDI可达0.809，就进入特高人类发展水平行列。随着受教育水平低的老年人口的逐渐离世、受教育水平高的年轻人口比例的上升，加上中国经济发展，人均收入水平不断提高，中国很快可以进入特高人类发展国家行列。
Source: UNDP. 2022. Human Development Report 2021-22: Uncertain Times, Unsettled Lives: Shaping our Future in a Transforming World. New York.
如果将联合国发展规划署（UNDP）界定的66个特高人类发展国家和地区，进一步按高等、中等、初等分类，中国香港、新加坡、日本、韩国、美国都在高等水平，中间22个可以视为中等发达国家和地区，并按人均GNI（PPP）排序，中国追赶的目标国家有智利、希腊、波兰、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等，人均GNI（PPP）一般在3-5万美元，水平略有降低。
四、踔厉奋发、勇毅前行
我国2035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先进经济体”标准，或者世界银行的“高收入经济体”标准，我们的追赶目标是韩国、意大利、日本甚至法国、英国，任务比较艰巨。按照联合国发展规划署的标准，我们的追赶目标有智利、希腊、波兰、葡萄牙、西班牙、意大利、法国等，虽然水平略有降低，仍然是宏伟的目标。就像党的二十大主题所言，我们需要“踔厉奋发、勇毅前行，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推进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团结奋斗”。
2022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