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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庄人文】兰波: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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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 迎 关 注 



Vincent Willem van Gogh






当我顺着无情河水只有流淌, 

我感到纤夫已不再控制我的航向。 

吵吵嚷嚷的红种人把他们捉去, 

剥光了当靶子,钉在五彩桩上。 


所有这些水手的命运,我不管它, 

我只装运佛兰芒小麦、英国棉花。 

当纤夫们的哭叫和喧闹消散, 

河水让我随意漂流,无牵无挂。 


我跑了一冬,不理会潮水汹涌, 

比玩的入迷的小孩还要耳聋。 

只见半岛们纷纷挣脱了缆绳, 

好象得意洋洋的一窝蜂。 


风暴祝福我在大海上苏醒, 

我舞蹈着,比瓶塞子还轻, 

在海浪——死者永恒的摇床上 

一连十夜,不留恋信号灯的傻眼睛。 


绿水渗透了我的杉木船壳,—— 

清甜赛过孩子贪吃的酸苹果, 

洗去了蓝的酒迹和呕吐的污迹, 

冲掉了我的铁锚、我的舵。 


从此,我就沉浸于大海的诗——

海呀,泡满了星星,犹如乳汁; 

我饱餐青光翠色,其中有时漂过 

一具惨白的、沉思而沉醉的浮尸。 


这一片青蓝和荒诞、以及白日之火 

辉映下的缓慢节奏,转眼被染了色——

橙红的爱的霉斑在发酵、在发苦, 

比酒精更强烈,比竖琴更辽阔。 


我熟悉在电光下开裂的天空, 

狂浪、激流、龙卷风;我熟悉黄昏 

和象一群白鸽般振奋的黎明, 

我还见过人们只能幻想的奇景! 


我见过夕阳,被神秘的恐怖染黑, 

闪耀着长长的紫色的凝辉, 

照着海浪向远方滚去的微颤, 

象照着古代戏剧里的合唱队! 


我梦见绿的夜,在眩目的白雪中 

一个吻缓缓地涨上大海的眼睛, 

闻所未闻的液汁的循环, 

磷光歌唱家的黄与蓝的觉醒! 


我曾一连几个月把长浪追赶, 

它冲击礁石,恰象疯狂的牛圈, 

怎能设想玛丽亚们光明的脚

能驯服这哮喘的海洋的嘴脸! 


我撞上了不可思议的佛洛里达, 

那儿豹长着人皮,豹眼混杂于奇花,

那儿虹霓绷得紧紧,象根根缰绳 

套着海平面下海蓝色的群马! 


我见过发酵的沼泽,那捕鱼篓—— 

芦苇丛中沉睡着腐烂的巨兽; 

风平浪静中骤然大水倾泻, 

一片远景象瀑布般注入涡流! 


我见过冰川、银太阳、火炭的天色, 

珍珠浪、棕色的海底的搁浅险恶莫测, 

那儿扭曲的树皮发出黑色的香味, 

从树上落下被臭虫啮咬的巨蛇! 


我真想给孩子们看看碧浪中的剑鱼——

那些金灿灿的鱼,会唱歌的鱼; 

花的泡沫祝福我无锚而漂流, 

语言难以形容的清风为我添翼。 


大海——环球各带的疲劳的受难者 

常用它的呜咽温柔地摇我入梦, 

它向我举起暗的花束,透着黄的孔, 

我就象女性似的跪下,静止不动…… 


象一座浮岛满载金黄眼珠的鸟, 

我摇晃这一船鸟粪、一船喧闹。 

我航行,而从我水中的缆绳间, 

浮尸们常倒退着漂进来小睡一觉!……


我是失踪的船,缠在大海的青丝里, 

还是被风卷上飞鸟达不到的太虚? 

不论铁甲舰或汉萨同盟的帆船, 

休想把我海水灌醉的骨架钓起。 


我只有荡漾,冒着烟,让紫雾导航, 

我钻破淡红色的天墙,这墙上 

长着太阳的苔藓、穹苍的涕泪,——

这对于真正的诗人是精美的果酱。 


我奔驰,满身披着电光的月牙, 

护送我这疯木板的是黑压压的海马; 

当七月用棍棒把青天打垮, 

一个个灼热的漏斗在空中挂! 


我全身哆嗦,远隔百里就能听得 

那发情的河马、咆哮的漩涡, 

我永远纺织那静止的蔚蓝, 

我怀念着欧罗巴古老的城垛! 


我见过星星的群岛!在那里, 

狂乱的天门向航行者开启: 

“你是否就睡在这无底深夜里—— 

啊,百万金鸟?啊,未来的活力?” 


可是我不再哭了!晨光如此可哀, 

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 

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 

啊,愿我龙骨断裂!愿我葬身大海! 


如果我想望欧洲的水,我只想望 

马路上黑而冷的小水潭,到傍晚, 

一个满心悲伤的小孩蹲在水边, 

放一只脆弱得象蝴蝶般的小船。 


波浪啊,我浸透了你的颓丧疲惫, 

再不能把运棉轮船的航迹追随, 

从此不在傲慢的彩色旗下穿行, 

也不在趸船可怕的眼睛下划水! 




文 / 兰波

译 / 飞白




Peter Bezrukov



编辑:钟柳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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