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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讲坛|康震《唐宋八大家之欧阳修》10:力断皇帝家务事

国学雨滴 2021-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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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音:

  嘉佑6年即公元1061年,55岁的欧阳修被任命为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成为了文臣中排位仅次于韩琦和曾公亮的朝廷重臣。从此欧阳修进入朝廷中枢,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中最辉煌的六年时光。而就在此时,大宋皇宫之内一件事关国体的重大难题摆在了欧阳修和宰相韩琦等人的面前。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必将给大宋王朝带来严重的后果。如果处理得当,王朝未来才能保证相对的稳定。那么这究竟是一个什么难题?欧阳修等人将会如何处理这个难题呢?

 

康震:

  欧阳修在做参知政事,做这个副宰相期间一个特别值得说的事情就是处理皇帝的家务事。我们经常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封建王朝,最大的家务事应该就是皇帝的家务事。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皇帝的家务事。皇帝自己都断不了,你还去断?这不但得见出水平来,而且得见出技巧。对于当时的皇帝宋仁宗来讲,第一桩大的家务事是什么呢?就是立太子。宋仁宗继位40年了,没有立太子。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在封建社会,立太子就是要立接班人。接班人不立,国体不稳。当时的宰相韩琦据曾经跟宋仁宗说,说您怎么还不立太子啊?您该立太子了。宋仁宗曾经有3个儿子,早亡。从那3个以后就一直没有儿子。时间越长,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身体也不好,大臣们就非常着急,所以韩琦就问他:“陛下何不择宗室之贤,以为宗庙社稷计。”您就在皇室宗亲里边选一个侄子辈的人,不是也挺好的吗?宋仁宗说不着急,再等等,再等个一两年的。他等什么呢?他等后宫看有没有生出儿子来的。因为对于宋仁宗来讲,肯定首先要考虑的是把皇位传给谁呢?传给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不是传给自己的侄子,除非是没有办法了。一来二去的,生是生不出来了,生出来都是姑娘,无法继位。他就在子侄辈里边选了一个人,是他的堂兄的儿子,叫赵宗实,赵宗实就立为太子。宗实这个名字不好,就由欧阳修出面,出了几十个名字,这名字旁都带“日”字边的。最后就由宋仁宗亲自选定了“曙光”的“曙”这个字。所以新立的太子名赵曙,就是后来的宋英宗。

 

  赵曙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当皇帝。通知他要当太子,他死活不干,后来是强行地给他拉了来,让他当太子,它才接受。宋仁宗去世之后,刚去世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太子立了还没有多长时间,所以他一去世就出现了权力的真空。当时的皇后叫曹皇后,她是个很有水平的女人,她就把宫里边所有的钥匙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就叫人去叫那新皇帝。这个赵曙死拉硬拽,就是不愿意干,“某不敢为,某不敢为”。说我干不了这个,我真干不了这个。后来人家大臣们硬给他拽了来,扣上皇帽,然后给他披上龙袍,这才让他登基做了皇帝。做了皇帝,君臣都安,百姓都安,国体也就稳定了。这是第一件家务事,处理得挺好。

 

画外音:

  宋英宗赵曙是北宋王朝的第五位皇帝,在位时间只有短短的5年,36岁时即因病去世。宋英宗的得病,要从他继承皇位时开始算起,在他即位后的第四天晚上,宋英宗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得病。具体症状是神智错乱、语无伦次、举止异常。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他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一切如常,坏的时候连夜呼号,生活不能自理,对身边的人随意责骂,对曹太后和大臣们也多有不恭。在这种情况下,群臣便请曹太后垂帘听政。曹太后垂帘听政没多久,便数次被病中的宋英宗冲撞。于是,她就动了废帝之心。那么曹太后的这个想法是否会真的实现?欧阳修等朝臣在这件事情上将会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康震:

  有一天,这个皇太后就派人给宰相韩琦送来一封书信。韩琦当着使者的面就把这个信打开,打开一看,就是曹太后在这个信里边历数、罗列了宋英宗最近很多的不良的言论,攻击她的言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都给他列到这单子上,等于是个黑名单一样。看了以后,韩琦这个人头脑很清楚,他当着这个使者的面就把这信烧了。他说,当今圣上身体不好,太后多次说皇上心神不宁,一个心神不宁的人他肯定会说出一些有失分寸的话来,他的言谈举止肯定不正常。你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呀?然后他赶紧跟欧阳修就去找这位曹太后。他们一去,这曹太后在帘子后面正哭呢,说宋英宗成天说一些疯话,说一些对她很不利的话,毫不顾忌母子情分,出言不逊。自己实在是忍无可忍,请各位执政大臣要替她做主。韩琦是个好人,头脑很清醒,但韩琦在这个问题上,他的处理方式跟欧阳修不太一样。太后哭了,一边哭一边说特别委屈,你看我一个女人家,现在还要主持朝政,他又不是我的亲儿子,我对他视如己出,他却现在如此对我。肯定也就是这一番话。韩琦说什么呢?韩琦说:“皇帝这样,那不都是因为他生病吗,谁都知道她是个病人。他病要是好了,自然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哪有说儿子生病了,当妈的这么计较,一点都不宽容呢?当妈的是他亲妈吗?当然不是他亲妈。但以国家的名义上来讲,她就是他亲妈。他一说这话,太后就很不高兴,脸色就很不好看。这话怎么说的?这是我儿子,我当然很关心了。

 

  欧阳修在旁边说,行了行了行了。欧阳修说,都是好人,这事我来说。欧阳修非常聪明,为什么我们说特别要把这一段里边的欧阳修的表现要说出来?欧阳修说,您,我们的太后,侍奉先帝数十年,您的这个操守,您的这个水平,您的道德,天下人都知道。先把她稳住了。你一上来就说:你怎么管你儿子的?你儿子要出问题,我们得找你。给当妈的不能这么说话,尤其她是太后,母仪天下。所以欧阳修一上来就说,您这几十年的实践证明您是我们合格的太后,您是我们的好太后,很有水平。您想啊,启发她:原来仁宗皇帝在的时候,他身边不是有一个张贵妃吗,仁宗皇帝很喜欢她。这个张贵妃恃宠骄纵,很不像话,您不都忍了吗。您那时候都忍了,为什么现在,就是您跟您儿子之间有点矛盾,您反而这么沉不住气呢?您不是不能容忍他,不能宽容他,而是您有点沉不住气。您看您儿子病得这么重,您也心里头着急。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优秀的皇帝呢?这么一说,曹太后说,你看,你们如果都能像他这样理解我,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欧阳修一看,行。您要把这个认可了,下边的话您就能听进去了。因为欧阳修,我们知道他的性格,不是一个和稀泥的人,他该说的话从来都是敢说出来的。

 

  他说,先帝在位的时间很长,宋仁宗在位的时间,在宋代的皇帝里边是最长的。他现在归天了,我们这些人拥戴他的儿子做了皇帝,“无敢异议”。天下没有人敢表示不同意见的,这个事实无人改变,也无人敢否认。您说呢?您不打算改变吧?您虽然现在是皇太后,又现在垂帘听政,您到底是一位女性,久居深宫,很多事情多有不便。您看,我们这五六个执政大臣,说到底都是些穷苦读书人出身,没有什么资历,如果不是先帝有遗诏,谁会听我们的话呀?那意思就是:如果不是有先帝的遗诏,我们还会拿您当回事吗?他这个都是话里有话,但话不能明说。他是拿自己说事,说你看现在为什么大家都愿意听我们这些穷苦读书人出身的这些所谓的宰相、副宰相的话呢?那是因为有先帝的遗诏。先帝的遗诏要干嘛?先帝的遗诏的核心就一条:我立了赵曙为太子,他就是合法的皇帝。谁要想要废了他,我就先把他废了。

 

  你注意,什么叫执政大臣?执政大臣不是来劝架的,你以为他是来劝架的。当时的形势下,对于皇帝的位置,对于皇帝的稳定,威胁最大的是谁呢?不是这些大臣,而是皇太后。因为皇太后如果要废了皇帝,她完全可以从赵曙的同辈里头再选一个人出来。虽然这件事情当时并没有变成现实,但是作为执政的大臣,未雨绸缪,应该预见到这一点。所以你看欧阳修,他很聪明,聪明在哪呢?他比韩琦聪明的是,韩琦一上来,烧纸条的时候说:他不就是生病了吗,病好了不就完了吗。他完全地把所有的这些原因都归结为宋英宗生病。这实际上是一个掩盖矛盾的做法,不解决问题。当时的核心问题是两个人之间已经有矛盾,而且太后已经不信任皇帝。所以这时候能拿的出来镇得住太后的人是谁呢?就是先帝,先帝的遗诏。所以欧阳修这话是个钉子,但这个钉子是很软很软很软地钉进去,反正它钉进去了,钉进去以后它变硬了,所以我们说这就是水平。

 

画外音:

  曹太后是北宋第二个实行垂帘听政的皇太后,前朝刘太后曾经把持朝政长达十二年,朝野上下再也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刘太后。因此欧阳修和韩琦等人软硬兼施,迫使曹太后放弃了废帝的想法。同时他们两人又在宋英宗处于处于清醒状态的时候,及时地对宋英宗进行劝说。那么欧阳修和韩琦会如何劝解宋英宗?曹太后最终又是如何让交出手中大权的呢?

 

康震:

  接下来就去干嘛呢?就要去找宋英宗了。还是他们两去找宋英宗。宋英宗一见就说:太后待我寡恩。我这妈真不是亲妈,对我说的话,对我做的事,一点都没有妈感觉。欧阳修他们就跟宋英宗说:自古以来君王不少,真正被称为孝顺的,只有舜帝。尧舜禹的舜帝。为什么呀?不是因为其他的皇上不孝顺。我告诉你什么叫孝顺,爹妈对你好你孝顺,这没说的。爹妈对你不好,你也得孝顺。这是做儿子、做女儿的本分。舜帝就是这样,他爹妈对他不怎么的,但他依然对他们非常孝顺。因此舜帝作为一个帝王,他的孝名才能流传千古。您做的怎么样呢?我们刚跟你一见面,你就说你妈妈这不好那不好的,您觉得您这作为像个皇帝的样子吗?我告诉你,皇太后好着呢,我们刚从她那儿来,净说你好话呢,就看你的表现了。这就是两边说。你看他对宋英宗就不能再说什么硬话,因为宋英宗现在需要的是巩固帝位。他在那儿敲一敲皇太后,敲皇太后就把宋英宗的位置给夯实了,越敲越瓷实。宋英宗这儿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你把那当成你的亲妈,你越孝顺她,对你越有好处。你越不孝顺她,你给她提供的借口越多。所以这样一来,在他们的撮合底下,这法律上的这母子二人关系就慢慢地比较融洽,起码在表面上就比较融洽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件事情过去刚不久,这个宋英宗慢慢地就神智正常了,大臣们也能给他汇报一些政事,也能够给他请示一些问题。在这个节骨眼上,韩琦和欧阳修等执政大臣就去找了皇太后,让她还政给宋英宗,居然也做到了。你看这些执政大臣,做这些事情都非常有分寸。把矛盾调和好之后,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皇帝什么时候亲政的问题。只有皇帝亲政了,这个隐患才能根本地消除。真不容易。所以这家务事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不但没有烧身,而且据理把事情说清楚了。这是第二件家务事。

画外音:

  宋英宗亲政之后,按照惯例要给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加官进爵。可是在给自己的亲生父亲濮安懿王加封时却出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问题:那就是宋英宗应该如何称呼濮安懿王?濮安懿王又应该如何称呼宋仁宗?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却搅得朝野上下波澜起伏,截然相反的两派意见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那么欧阳修在这个问题上会是什么意见?两派意见最终谁会占得上风呢?

 

康震:

  按照规定,皇帝称呼自己的亲爸爸叫皇考。可是这有个问题你注意,咱么可以捋一下。现在宋英宗是谁的儿子?从法律上来讲应该是宋仁宗的儿子,如果不是宋仁宗把这个侄子过继给自己,成了自己儿子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继承皇位,他不可能继承皇位,也就不可能富有四海。如果现在他要成皇考,应该称谁呢?应该称宋仁宗为皇考,他应该称呼自己的亲爸爸为什么呢?为皇伯。那就说他等于是自己的伯父。你看,这个道理应该是这样。但是你说对宋英宗来讲,他愿意这样做吗?他肯定不愿意。因为他毕竟不是说刚生下来就过继给了宋仁宗。他知道谁是自己的亲爸爸。这个是很难办。宋英宗他现在不是已经完全正常了吗,他正常了以后,他就得琢磨这个事。他做了一个举动,这个举动是意味深长的。他把这件事情交给大臣们去讨论。其实你说这个很奇怪,他怎么能让大臣们去讨论呢?因为他本来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不需要去讨论的问题,但他让你们讨论,这里面潜藏的一个潜台词是什么呢?就是说我还是想称我的亲爸爸叫皇考。

最开始,韩琦、欧阳修这批执政大臣就说没问题,这应该称自己的亲爸爸为皇考。为什么呢?他有个理论依据。说什么呢?欧阳修在这些大臣里头,他是学问最大的。欧阳修说什么呢?“所生、所后,皆称父母,而古今典礼,皆无称改皇伯之文。”说不管是亲生的还是过继的都应该称呼他为父母,从古到今还从来没有过说改称自己亲爸爸叫伯父的。没有。皇上,您这应该称自己的亲爸为皇考,没有问题,理论上站得住,我们支持你。我们姑且把他叫“皇考派”。不是一种糕点,就是“皇考派”,就是说他们赞成宋英宗称呼自己亲爸爸为皇考。

 

  宋英宗和韩琦、欧阳修等人有一个问题没想到的,真的没想到。宋英宗敢把这个问题交给大臣们去讨论,他有一个基本的前提,他以为只要欧阳修等人提出来说皇上应该称爸爸为皇考,底下的大臣们就会怎么样呢,就会附和,就会赞同。可他万万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为首的就是著名的史学家司马光。司马光是死活不同意,说我也有理论依据。司马光有个什么理论呢?司马光说“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天地大义,生人大伦,苟乱大伦,人理灭矣。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他说什么意思?说你现在已经过继给了宋仁宗并且过继给宋仁宗产生一个很大的后果,就是你直接继承了国之大统。你做了皇帝,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不能再顾那个私亲了。你不能老想着自己的血缘关系了,这跟血缘没关系。你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子,不是一个普通的孝子。你首先是什么呢?你首先是皇帝。这是第一。第二,他认为国无二君,家无二尊。一个国家怎么能有两个国君呢?家里边怎么能有两个父亲呢?不可能的,你这是乱了章法了。所以司马光以及他的追随者们极力地认为既然已经做了太子,做了皇帝,就应该尊宋仁宗为皇考。

 

  大家可能现在觉得争来争去的没什么劲,我告诉你,这在礼法上,在古代封建传统的正统性问题上,这是非常严重的一个问题。这没想到他把议论交下去,这底下一下子,而且支持“皇伯派”的还很多。司马光这属于“皇伯派”,就是你应该称呼你的亲爸爸叫皇伯。这怎么办呢?我跟你说还不只是激起千层浪的问题,司马光等人就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韩琦和欧阳修。他们怎么说呢?他们职责韩琦“自恃勋劳,日益专恣。广布朋党,隳紊法度。致两宫之猜嫌,贾天下之怨怒。谤归于上。”什么意思啊?你们这样做是有个人目的的,你们现在立皇储,拥新的皇帝登基,立了大功劳。你们这叫认定既定事实。因为你们现在都是执政的大臣,所以现在的皇帝他已经把位子置坐稳了,所以你们就认为他就应该认自己的亲爸爸,称自己的亲爸爸为皇考。所以你们这样的做法是乱了纲纪,乱了礼法,而且有个人的目的。你们不就是为了讨好现在的皇上吗?这攻击力度非常大。

 

画外音:

     宋英宗是一个以孝道著称的皇帝,他之所以搞出追赠生父名分的争论,归根到底还是想要树立自己仁孝治国的形象,巩固自己的皇权。不过,要想堵住反对者,特别是司马光等这些谏官们的嘴,要想取得这场论战的最终胜利,最关键的是要得到曹太后的首肯。曹太后一开始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皇考派”的意见,认为不应该称呼濮王为皇考。并下懿旨,不得再讨论此事。但是没过多久,她的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么,曹太后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皇考派和皇伯派的斗争将会有怎样的转折呢?

 

康震:

     事情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变化,后来,突然地有一天,宋英宗就找到了韩琦,就是这个宰相。告诉他说,可能需要重新讨论这个问题。韩琦很敏感,又找到欧阳修商量这件事情。说可能是太后的态度有变化。果不其然,这宋英宗就要求欧阳修起草一道诏书,这诏书的内容自然不用说了,肯定是承认自己的,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把他认定为自己的皇考。宋英宗带着这份诏书,就进内宫去见太后,韩琦等人就在办公室等着。过不多时,宋英宗欢天喜地地出来,这诏书上面就有太后的手押。就等于签名,就认可了这件事情。结果这件事情,他们把这件事情给办成了,但是办成之后激起了很大的怨愤。就是像当时司马光等人,这批人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们特别把攻击力量对准了欧阳修,他们认为欧阳修是懂礼法的大臣,他是著名的经学家、史学家,他应该懂这个道理,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怎么说欧阳修的呢?

 

     “豺狼当路,击逐宜先。奸邪在朝,弹劾敢后。伏见参知政事欧阳修,首开邪议,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生,以近利负先帝。欲累濮王以不正之号,将陷陛下以过举之讥。纲伦骇闻,天下失望。政典之所不赦,人神之所共弃。”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

 

     说豺狼当道的时候,就应该先出手。有奸臣在朝,就应该敢于弹劾他。欧阳修这个人他还引经据典,就是从他开始有了邪恶的说法,他用那些道理,取悦当今圣上。用急功近利的方法,却背负了先帝。他要陷濮安懿王于不义之地,要陷当今陛下于不孝之地。朝廷上下听到他的议论不但失望,而且惊骇。像他这样的人,任何法令都是不能赦免的,是人神所共同要抛弃的。言论非常激烈了,也就是说达到了一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司马光为首的这批大臣主要担任的都是谏官的位置。谏官我们以前说过,主要是给皇上提意见的。这些人都不上班了,我们在家待着,我们在家静丅坐,我们以沉默来表示我们的态度。司马光等人认为要么是宋英宗等人把太后给灌醉了,抓着她的手在上画了押。要么就是韩琦等人把太后身边的宦官买通了,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弄了一个押。反正使用了不正常的手段,跟这种小人很难共事。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我们集体辞职,我们都不干了,我们这活没法干,我们不和这不讲道理的人在一起。

 

     他们要辞职,宋英宗不愿意出现这种局面,就极力地挽留。挽留有挽留不住,就征求欧阳修等人的意见。你说这事滑稽不滑稽?司马光等人和欧阳修等人为这事掐起来了,说不到一块。司马光等人说我们要辞职,我们不在朝廷干,我们到地方上去工作。皇上说我挽留你们。挽留不住了就来问韩琦和欧阳修说:他们非得走,我挽留了,没挽留住,你们说怎么办?这话问得让人怎么回答?韩琦和欧阳修就回答了一句:

 

     “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臣等有罪,当留御史。”——《宋史?吕诲传》

 

     就是御史们,就是那些谏官们,他们认为和我们没法在一块了,我们两边的道理没办法共同在朝廷上存在。您要认为我们都有罪过的话,您就把他们留下来吧,我们走。你说要是他们都走了,两边都走了,那皇上就没办法做人了。因为是韩琦和欧阳修等人在论证他的做法的合法性。那你说让谁走啊?那就算了吧,我还是和你们在一块吧。就说让他们都走吧,最后说了六个字“不宜责之太重”。就是这些人,司马光他们下去的时候不要把他们处理得太严重了。

 

画外音:

  根据宋英宗的诏命,支持皇伯派的一批谏官纷纷被贬出京城,司马光请求同贬,未获批准。一场持续了十八个月的“濮议之争”,终于以皇考派的最终胜利得以平息。那么这场震惊朝野的旷日持久的争论到底说明了什么问题呢?

 

康震:

  大家可能就会问,你说了半天我们要是非。这事我们听着好像是司马光有道理。你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什么都想要。你继承人家皇位了,又不想认人家为亲爸爸,哪有这事啊?我还真告诉你,这事没那么简单。为什么呢?这里头有两个大的问题。第一,司马光等人强调的是礼的约束性和社会的规范性,就是说礼制。制度确立了,确立了以后怎么办呢?你要执行它,你要遵守它。如果你不遵守它纲常就会乱,社会秩序和就会乱。眼前的事情就是你这皇帝本身的继承的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所以社会制度、社会体制、社会立法确定了,就要遵守它。这是第一点。但是问题是,朋友们,规矩和礼法是从哪来的呢?是从人情来的。比方说:我要孝顺父母,没错。你孝顺父母,这成了一个什么呢?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传统的礼法观念。不管你是不是真想孝顺你父母,你必须得孝顺你父母,这是礼法。但是礼法最初是怎么产生的呢?是因为有父子之情,有母子之情。所以礼的基础是什么?是情感。欧阳修说我也没错,他是他爸爸亲生的,他现在当了皇上了,他无非就是想在称呼上说:我称呼他为皇考。我也没错啊,我也是在守礼法。而且我守得是礼法的根本,就是要重情。

 

  这就出现一个问题了,对司马光来讲,要尊,尊师礼法的重要体现。什么叫“尊”?就是大家都必须要执行这个社会规范。但是尊还有另外一面,叫亲。尊尊亲亲,这才是礼法的全部。说白了,司马光和欧阳修是一张纸的两面,他们都说:只有有我这一面,这才叫纸。那人说,我要有B面,我就是纸。实际上如果只有A面或只有B面,那都不叫纸。我不知道叫什么,可能叫制造纸的材料,但肯定不是纸本身。所以这里边,实际上是在探讨一个什么问题呢?就是我们到底是在遵守礼法的时候是更加重视尊呢?还是应该更加重视亲?当然我们最圆滑的回答是:我们应该在亲的基础上来尊。像在这个问题上,怎么在亲的基础上来尊呢?那就只好说:一方面,你还是称他为皇考,但这皇考就只是局限在你那濮安懿王的家族内部,你就称他为皇考吧。但是在国家的统序里面,你还是应该称呼宋仁宗为皇考。这个鬼主意是谁出的?这是宋代著名的理学家程颐给出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也是非常的让人觉得滑稽。这反映了礼法里边法、尊和亲情的一个矛盾。

 

  其实在我们现代社会里头,这个争论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但是通过这三件家务事,我们能看得出来,欧阳修在当时朝廷中的地位殊为重要,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可是有一样,我们知道,这个欧阳修他有一个特点,当他在朝廷里边一旦发挥过重大作用之后,他就会有一次很不愉快的经历。这次一样的,刚把这个家务事处理完,就有一件非常大的事情,非常耻辱的事情降落到他的身上。这事是什么呢?咱们下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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