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彭 | 祸国殃民的波兰版“大宪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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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在历史上四次遭遇瓜分，前三次被俄国、普鲁士、奥地利步步蚕食，开启了近代波兰最漫长的123年的亡国时期。第四次瓜分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希特勒和斯大林联手灭亡了复国不足20年的波兰。戊戌变法时，康有为撰写了《波兰分灭记》，把波兰当成了拒绝变法，最终灭亡的反面教员。
展开欧洲地图，波兰地处德意志和俄罗斯两大欧洲强权之间，所以很多朋友就认为是糟糕的地缘政治导致波兰屡屡亡国的悲剧。但是，只要把时间轴稍稍拉长，我们就发现波兰先前也“阔过”。在15、16世纪，波兰握有1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地盘，打造了名震天下的波兰翼骑兵，是西方文明抵御东方野蛮人的前线。
彼时，俄罗斯还是一个弱小的国家，莫斯科一度被波兰占有；德意志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还只是一个地理概念；奥地利人在奥斯曼土耳其的阴影之下瑟瑟发抖，还仰仗波兰派兵支援自己。
波兰是如何从一个欧洲列强，一步步沦为被瓜分的对象呢？
让我们先把目光向西转移，越过英吉利海峡，直抵现代西方文明的起点：英伦三岛。1215年，英国贵族逼迫国王签署了《大宪章》之后，英国王权得到了初步得到制约，再也不能为所欲为。虽然英国的王权依旧时不时的雄起，但贵族和群众有了原始的思想资源。后来，英国在17世纪走上了君主立宪的康庄大道，这让世界上还被王权压迫的人民好生羡慕，他们把英国君主立宪的道路掰开揉碎的研究，形成了“丈母娘看姑爷，越看越喜欢”的节奏。因为，他们掉进了英国的历史进程之中，感觉自然是一帆风顺。但是，如果跳出英国历史，阅读波兰历史，你就惊讶的发现波兰贵族对王权的限制，恰恰成为了波兰逐步走向灭亡的根源。
英国贵族之所以能最先限制王权，是因为英国贵族有自己的武力。地处欧洲大陆边缘的英伦三岛，在形成国家之时特别依靠贵族和骑士们的武力，贵族和骑士们也就以此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有“枪杆子”的和有“枪杆子”的博弈，最后大家谁也收拾不了谁，只能坐下来谈条件，逐渐发展出立宪政体。
历史上，波兰地处西方文明的最东部，也面临巨大的军事压力。所以，在波兰国家形成之前，贵族们也有自己的武装，有亲兵队、有骑士。为了守土扩疆，大贵族不断把土地赐给征战有功的骑士和亲兵。这些获得土地的骑士便成为波兰的小贵族。
波兰的大小贵族起码从13世纪起（即1200年前后，跟英国差不多），就获得了首屈一指的权利。同时，大小贵族在法律上处于平等的地位。波兰贵族有一个特点就是他们具有强烈的民主和平等意识，内心只有上帝，却不信权威。虽然表面上臣服国王，实际上是自己地盘上的主人。
既然贵族是国家的主人，但是他们的之间分大贵族和小贵族，逐渐就有了矛盾。大小贵族之间的矛盾，在政治上表现为两院制。大贵族控制了元老院，中小贵族把持了众议院。波兰看到了英国的议会制度不错，从16世纪起，积极借鉴英国的成功经验，开创了贵族议会制度。
波兰大小贵族也希望有一部自己的“大宪章”，就在1505年召开的拉多姆会议上通过了一部“新”宪法，宪法规定：一切新宪法、新法律必须经由两院一致同意才能通过；国王及其王位继承者在未经两院代表一致同意的情况下无权做出新的决定。这比英国的《大宪章》对王权的限制可强多了！
不过，任何权力只有在运用中才能显示他的真实有效，在之后的一百余年中，波兰贵族维护权力可不含糊，开始时是大贵族联合小贵族，后来是小贵族联合起来，最后发展到单个贵族都能把国王的意思否决了！
通过“大宪章”大约五十年后的1569年，贵族们又召开了全国议会，最后遵照大多数贵族的意见，由全体贵族在全国议会期间选举国王。法国国王查理九世的弟弟亨利被选为波兰国王。但波兰贵族担心法国人来当国王，把法国君主专制带到波兰。贵族们联合起来限制新国王的权力，迫使亨利签订了所谓的“亨利王约”。主要就两条：一、不准新国王把法国那一套可恨的君主专制制度引入波兰。二、波兰贵族希望新国王认可波兰的政治制度和贵族享有的特权，如果国王不遵守任何一条原则，国民可以不服从国王的命令。这第二条实在是十分宽泛，几乎是“只要我们不满意就能反了”，这把波兰王权限制的死死的。
十几年之后的1587年，瑞典瓦萨家族的齐格蒙特三世当选波兰国王。他试图拉拢大贵族在波兰建立君主专制制度，这触动了小贵族的蛋糕，损害了他们的既得利益，他们联合起来，以“保卫黄金自由”的口号迫使国王就范。证明了小贵族联合起来，也能让国王缴枪投降。
等到1652年的议会上，立陶宛大贵族的代理人希琴斯基一个人坚决反对已经被通过了关于延长议会会期的决定。他的否决虽然遭到了众多议员的谴责，但仍被认为是合法的、有效的，从此波兰议会开创了只要有一个议员反对，议案就无法成立的先例，这就是史家通称的“自由否决权”。自由否决权使波兰最重要的权力中心议会彻底瘫痪。此后，但凡波兰要通过什么有利于国家建设的方案，俄国人就派人花钱收买一个议员，一票否决了！
波兰历史上最后一位国王——斯坦尼斯瓦夫·波尼亚托夫斯基上任后力图通过改革取消自由否决权和自由选王制。这些改革政策破坏了大贵族的“黄金自由”，为此大贵族于1767年结成同盟投靠俄国，当起了“带路党”，他们竟然请求俄国沙皇对波兰国王的改革进行干预。
俄国联合了普鲁士以宗教问题为借口，干涉波兰内政，最终迫使波兰议会于1768年通过所谓的“基本法”把自由否决权和自由选王制保留了。第二年，沙皇俄国趁热打铁攻打波兰，普鲁士和奥地利也加入战团。此时的波兰早已不是昔日的强国，在俄国、普鲁士、奥地利的压迫下，1772年8月在彼得堡签订了瓜分波兰的条约。
波兰国势从此一蹶不振，后来在1793和1795年被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彻底瓜分，开始了长达123年的亡国时期。
王权窒息自由，遏制民主，是怎么说都不过份的，限制王权以及一切不受约束的权力是现代政治的首要议题。英国的君主立宪之路有他得天独厚的历史机遇，波兰学习英国的政治经验，却不能把英国的社会经济基础照搬。英国孤悬海外，鲜有外敌入侵；波兰在西方文明的边缘，强邻环伺。大争之时，欧洲主要国家都在集权，四战之地的波兰却在分权，不是明智之举。更重要的是，英国以贸易和工商业为经济基础，波兰的经济基础是封建庄园，国内的大小贵族们都是封建地主。英国以公债和股票把权贵阶层整合起来，波兰权贵则只能守在固定的土地上玩零和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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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班主编 | 曲飞 值班编辑 | 小窗 主播 | 夏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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