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 | 《红海行动》里的海盗战五渣，现实中的北非海盗，却让世界头疼了几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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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上映的票房黑马《红海行动》,将国人的思绪拉回了数千公里外的亚丁湾。这片海域是中东以及地中海世界通往东方的要冲之地，近年来因为周边国家局势动荡，索马里海盗猖獗，劫持过往商船，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多次派出军舰护航。现实中的海盗，不像电影里那么“战五渣”，着实令各国头疼。
其实，今天的索马里海盗可以视为历史上为患已久的北非海盗的延续，在中世纪，北非海盗曾横行地中海与大西洋数百年，是欧洲各国民众数百年间未能消除的梦魇，堪称今天索马里海盗的祖师爷。可以说，他们一直是文明社会的顽疾。
阿拉伯人是沙漠民族，看起来跟海洋不搭边，但在本质上，沙漠和海洋的环境却有相似之处：都是浩瀚而危险，贝都因人、骆驼、椰枣与沙子，构成了沙漠中的四大主角，而海盗、船只、鱼类与海水在海洋中的地位也是如此。
今日约旦瓦地伦的一位阿拉伯游牧民正在生火。
另外沙漠和海洋都是保护阿拉伯人免受外敌入侵的屏障，环境的相似决定了阿拉伯人从沙漠游牧民转行为海上游牧民，并不需要花太大力气，只需获得航海技术即可。
阿拉伯人世居的阿拉伯半岛又有极佳的地理 40 37228 40 15044 0 0 2734 0 0:00:13 0:00:05 0:00:08 2854置，其位于东西方海路中间，早在大航海时代甚至公元前，阿拉伯人便早早地掌握了印度洋的海权，垄断了东西方之间一本万利的香料与黄金贸易，并因此发家致富。
在阿拉伯帝国兴起后，得益于稳定、安全且宽松的大环境，阿拉伯商人不仅在陆地上纵横四方，其在海洋中也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以供施展拳脚，从东海到印度洋上，从地中海至大西洋上，阿拉伯人扬帆于沧海之间，互通各国有无，曾经的沙漠游牧民成了东西方世界间最早的“海上马车夫”。
后来随着突厥、蒙古、十字军的一波波打击，阿拉伯帝国衰落，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崛起，其对跨境的海陆贸易课以重税，宽松的环境一去不复返，这彻底阻断了东西方之间海陆贸易，迫使欧洲人向西远航，探索新大陆，追寻香料与黄金，也迫使无以为生的阿拉伯海商铤而走险，向海盗转变。
而疆域辽阔的奥斯曼帝国各地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政令传递与物资周转十分缓慢。天高皇帝远，离首都君士坦丁堡越远，帝国中央的控制力就越弱，因而帝国中央始终无法完全控制帝国的边陲之地，既无法遏制地方居民从事海盗等违法活动，更无法遏制地方的分离倾向。
自摩尔人被逐出西班牙后，大量穆斯林难民涌入摩洛哥以及名义上从属于奥斯曼帝国的北非各省，而这些地方糟糕的自然环境养活原有的居民就够呛，根本无法养活这些外来者。穷山恶水加上生产资料的缺失，再加上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权威来管理北非各地，北非成了“法外之地”，越来越多的阿拉伯人投身海盗活动，北非的阿拉伯海盗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一个典型的巴巴里海盗的形象，作于1650年。
海盗活动带来的丰厚劫掠收入成了北非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因而包括奥斯曼苏丹在内的各地统治者都对海盗活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海上劫掠、奴隶贸易与赎金极大地刺激了北非经济的发展，既然有利可图，总不能断自己财路吧。奥斯曼苏丹遂向阿拉伯海盗们颁发私掠许可证，将海盗的劫掠与贩奴活动正式合法化，于是乎，海盗成了北非地中海沿岸的热门行当，人人都梦想有自己的一艘私掠船，出海“打家劫舍”，为自己“劫”得庄园万顷，奴隶万名。
北非三省的地方大员眼见海盗活动一本万利，索性自己当起了海盗头目，将帝国中央的财产投入高风险高回报的海盗活动中，借此来充实自己的小金库，他们麾下名义上仍属于帝国中央的庞大海军舰队完成了“军转民”，以正规军的装备从事海盗活动，同民间海盗一同在地中海上劫掠商船。
由此海盗不再仅是民间的赖以谋生的手段，而更成了奥斯曼帝国打击与之敌对的欧洲国家，干扰其海上贸易，掠夺人口的战争行为。
北非海盗中最为臭名昭著的是巴巴里海盗，其以今阿尔及利亚一带的海岸为基地，在地中海中劫掠商船，被劫船只的船员或被掳为奴隶来贩卖，或被用来勒索高额赎金。除了在家门口的海上收“过路费”，巴巴里海盗还热衷于“直捣黄龙”，直接劫掠欧洲沿海的村落与城镇，将所有居民掳为奴隶。
巴巴里海岸的“良好海盗氛围”还吸引了欧洲海盗在此定居，在1580年至1680年间有一万五千名信奉基督教的欧洲海盗来此和北非阿拉伯同行同流合污，而且他们随后大都改宗了伊斯兰教，因为伊斯兰教允许奴役“异教徒”，而这些“异教徒”即是他们的同胞——欧洲各国的基督教徒。
有了欧洲老司机的加入，巴巴里海盗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地中海周边的西班牙、意大利与法国沿岸，他们的身影同时还出现在了大西洋上，巴巴里海盗由此进入了其鼎盛时期。其中几位加入巴巴里海盗的荷兰人发动了数次对欧洲同胞的袭击，西门·但茨格（Siemen Danziger）改宗伊斯兰教后，成了巴巴里海盗舰队的司令；贾恩·詹森祖（JanJanszoon）（其阿拉伯语名字为小穆拉特·莱斯）在摩洛哥苏丹的特许下，建立了塞拉共和国，海盗们在此当家做主，并且他还在1627年带着巴巴里海盗一路北上，袭击了遥远的冰岛，掳走了400名居民。
在16世纪至19世纪期间，共有125万欧洲基督徒被海盗捕获，运回北非三省作为奴隶贩卖或勒索赎金。其中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子被拉去“配种”，为海盗诞下更多的小奴隶；而貌美的女子则会被进贡给各省权贵乃至奥斯曼宫廷，沦为贵族们的玩物。
当然，深受阿拉伯海盗之苦的欧美各国也不会一直被动挨打，除去“深挖洞，广积粮”等常规战备措施，欧洲各国还努力升级自己的“科技树”，通过工业革命将自己的武器技术与造船技术提升至阿拉伯海盗难以企及的高度。
进入19世纪，刚刚独立不久的美国，决定对巴巴里海盗开战，1800年，组建了远征军，深入地中海，反击巴巴里海盗，为此不惜花费了当年20%的财政收入，这也是美国出师海外的第一战，可以说开了美国人跨洲作战的先河。自1801年至1815年，美国与其欧洲盟友对巴巴里海盗发动了两次巴巴里战争，并最终获得了胜利。
而英国、法国与荷兰也联合起来组建混编舰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直捣黄龙，对阿拉伯海盗的老巢巴巴里海岸展开了袭击，摧毁其舰队与要塞，并释放被海盗俘虏的欧洲白奴，海盗们因此不仅没了家，连到手的烤鸭飞走了。在一波又一波的军事攻势下，摩洛哥最识时务，最先停止海盗活动，并与新生的美国缔结友好条约，成了首批承认美国的国家之一；而阿尔及利亚、的黎波里与突尼斯的帕夏们就慢知慢觉了，仍然在做最后的狂欢。在1816年的一次英荷联合袭击中，阿尔及尔港中的大部分海盗舰队都失去了行动力，阿尔及尔帕夏被迫同意终止海盗活动。在失去了白奴贸易与商船劫掠这两大经济来源后，阿拉伯海盗开始走上了下坡路，最终在北非沦为法国殖民地的大浪潮中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而在北非阿拉伯海盗销声匿迹近两百多年后，东非之角的索马里海盗重新将海盗一词带回了现代人的视野中。与北非的祖师爷类似，他们同样利用索马里的无政府混乱状态，在公海从事海盗活动，以远优于北非先辈的现代武器装备，劫持亚丁湾上的各国船只，将船员绑回外国鞭长莫及的“法外之地”索马里来勒索赎金。而船东公司往往为了船员与船只的安全以及避免保险公司上调保费，选择与海盗妥协，乖乖交钱息事宁人，这进一步纵容了索马里海盗的猖狂行径。
北非阿拉伯海盗曾有力地拉动了北非各地的GDP，索马里海盗也是如此，一人海盗，全家鸡犬升天，不仅温饱问题得以解决，还能从贫苦渔民翻身成为香车豪宅应有尽有的大土豪，谁人不羡呢？海盗们还用赎金收入贿赂官员，接济贫民，“做好统战工作”，既塞住了索马里政府的嘴，防止权贵断了自己的非法财路，也化解了民众间因收入差距导致的矛盾，防止下层民众起来造海盗们的反。此外，在索马里割据一方的军阀们也从事海盗活动，与民间海盗们一同游弋于印度洋上，对途经的大小船只来者不拒，照单全劫。
索马里海盗们逆时代潮流的行径自然不会被国际社会所容忍，与之前剿灭北非阿拉伯海盗类似，世界各国或以联盟为单位，或独自行动，组织海军开赴亚丁湾为商船护航，多年护航下来，索马里海盗的活动有所收敛，但该国周边海域仍非百分之百地安全。
不像之前欧美各国可直接攻击北非阿拉伯海盗在陆上的老巢，受限于国际法，各国海军目前无法直接进入索马里剿灭海盗，因而针对索马里海盗的反制措施不能像先前那般仅仅依靠暴力，而更多地需要疏堵结合，在重拳出击的同时，协助索马里本国恢复秩序，发展经济，改善民众的生活水平，这样一来，海盗便无滋生的土壤了。
海商与海盗，仅一线之隔。当大环境不再安全稳定宽松之时，阿拉伯商人因民族心理作祟，从商场转战沙场，冒险做起海盗这高风险但低投入高收益的行当。但当他们走上海盗这条不归路时，由他们时代经营所缔造的阿拉伯海商的海权也随之日暮西山。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当商路阻断，贸易终止，对手反击之时，阿拉伯海盗的海权岂能长久？
参考资料：
1. Davis, Robert C.(2003). Christian Slaves, Muslim Masters: White Slavery in theMediterranean, the Barbary Coast and Italy, 1500-1800. PalgraveMacmillan. ISBN 978-0-333-71966-4.
2. Review of Pirates of Barbary by Ian W. Toll, New YorkTimes, 12 Dec. 2010
3. Philip Khuri Hitti, History of the Arabs,Revised: 10th Edition, Palgrave Macmillan; (September 6, 2002) ISBN 0-333-63142-0
值班主编 | 曲飞 值班编辑 | 小窗 主播 | 夏晴朗
这是第 114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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