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叠金明灭 ，
鬓云欲度香腮雪 。
懒起画蛾眉 ，弄妆梳洗迟 。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 ，双双金鹧鸪。
——《菩萨蛮》晚唐 温庭筠
原来读温庭筠的《菩萨蛮》，只觉得香艳俗气，没什么韵味和深意，就是描写刻画一个早晨醒来的女子，在闺房里无所事事，无所寄托，太阳都升得很高了，还在那里懒懒散散，欲起不起，要是放到现在这就是一个俗俗的宅女。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你看这女子，起床后，不是赶快梳洗打扮，而是蛾眉也不想描，头发也懒得梳，衣服也懒得挑选整理。看这女子懒散的样子，恐怕还没结婚吧。可是读了下阕，又觉得这是一个结了婚的女子。“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她的衣服上贴的不是荷花、兰花、梅花等什么花儿，而是一对鹧鸪。鹧鸪和鸳鸯一样，成双成对。如果待字闺中，怎可以在衣服上贴双双金鹧鸪呢？那不羞煞人也。
这就以前我对这首词的理解，我甚至因这首词而怀疑温飞卿就是一个花心男，一个不思报国，不忧民心，没有任何政治抱负的无志男。读了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的第一二讲，对这首词又有了新的认识。从叶先生的考证来看，温庭筠写的这个闺中美女，不仅仅是一个美女，她还是温庭筠的自我写照，有诗人的幽忧怨悱在里面。 你看这个女子，从早晨晚起床，起床后懒得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到最后竟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照镜子，前面照了，后面照，两个镜子前后照，也就是说，这么看来，那么看，越看自己越好看，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美女。这样的美女怎么就没人陪伴呢？这样的美少妇，丈夫怎么就舍得离开自己远去了呢？
有人可能要问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人陪伴呢？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丈夫没在身边呢？说不定还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也许这女子是刚刚得到恩宠后的慵懒吧。其实我也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理解，认为温庭筠写的这首词就是工笔刻画了一个新承恩泽的女子，早晨慵懒的情态。要不很多人认为温庭筠就是一个色男呢，就喜欢写一些淫靡艳词，供十八女郎井水处牙板传唱。
可是叶嘉莹却有理有据地证明这首《菩萨蛮》具有风骚比兴的含义。内容就是一个孤独寂寞的美女，“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这女子懒得起床，懒得画蛾眉，说明她不知道画给谁看，或者看的人不在身边，她没心思画蛾眉，所以这是一个幽怨的女子。这个幽怨寂寞的女子虽然懒得画蛾眉，但她毕竟还是起来梳洗打扮了，而且还是仔仔细细打扮自己，“弄妆”就是反复整理妆容，在镜子前自我欣赏，觉得自己长得并不差呀。所以她还是满心期待着那个欣赏自己的人，从最后一句“双双金鹧鸪”里就可以看出她多么希望自己的那一半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呢。
这个孤独寂寞幽怨的女子，怎么会蕴含着诗人的幽忧怨悱呢？叶先生说这是有根据的，屈原在《离骚》中就把自己比作美人，“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善淫”，屈原用“蛾眉”来写自己具有高洁的品格，却招来嫉妒。温庭筠也用了“蛾眉”，所以蛾眉就不仅仅是指美女了，它还是有才男子的代称。就像中国诗词里，菊花代表隐士，牡丹代表富贵，竹子代表坚贞，月亮就是思乡思人，柳树就是依依不舍，等等吧，中国的字词形象，经过沉淀，已经有了特殊的象征。
温庭筠的这首《菩萨蛮》中的'蛾眉"也就蕴含了诗人怀才不遇的失落。至于诗人是不是真的借美人抒发自己没人欣赏，没人重用，怀才不遇的幽怨、失落和期待，我们暂且不去深究。这首词能引起我们视觉上的美感和无限联想就足够了！
【作者简介】
贾春英，2006年开始写作，笔名平林、网名诗菩提。曾在《山东文学》《教育文学》《华夏文坛》《作家报》《鲁北文学》《福建论坛》《语文世界》《新世纪文学选刊》《诗歌蓝本》《小拇指》《德州日报》等文学刊物和教育刊物上发表作品。两次获全国师生同台作文大赛高中组二等奖，曾入选《山东文学》龙泉杯优秀作品选，入选《山东文学》女子专号，入选《2011中国诗歌蓝本》，入选《中国诗歌1970》。有教学故事五例入选《优秀班主任教育艺术66例》，有阅读教学入选《高考阅读·写作冲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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