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园,性骚扰是不存在的”。(doge)
在校园中,性骚扰表现为偷窥、偷拍、肢体性骚扰和基于职权的性骚扰(就像职场性骚扰那样)等形式。写文章前,翻了社团和校园性骚扰有关的推文和留言,发现推文几乎没有涉及和职权有关的性骚扰;少量留言在描述自己的经历,还有一些是对学校的期待。其余的大概都是这样的:
“说到底是男女比例不协调造成的”
“说这些事情真是吃饱了撑的”
“恕我直言,凭几张截图我并不觉得这事情是真的,但您打着性别平等的名义我就不好说什么了”
“要是咱们学校都有性骚扰了,比这个能好的地方估计也不多了”
我一边看一边想,不管是性骚扰的频率、事件的严重程度、对性骚扰的态度和对施暴者的惩治上,校园中的情况都挺糟糕的。而某种程度上,我就不应该抱有“校园里情况不会太差”的想象。
北京电影学院阿廖沙性侵事件
校园本就是一个缺乏隐私的地方,像“内务检查”这样的事情,不就在赤裸裸地在剥夺宿舍作为个人空间的地位吗?在留言中,也有人描述了在睡觉时被异性职工闯入宿舍带来的不适。而这样的侵入,在校园的场景中,是被默许的。不尊重隐私也就意味着不尊重个人基本权益,自然这样的不舒服“在多方反应后也没什么结果”。这些也都可能为一些性骚扰行为背书,使得它们“合理”起来。
长久以来对性的讳莫如深,使得学生很难被承认有“性”方面的权利。内衣被盗可能被当成财物被盗,在食堂被捏臀部也鲜有人理解这是和性相关的事件,发生在同性之间的就更会被用来污名性少数。这样的背景下,理解校园性骚扰的具体行为的严重性就变得非常困难,自然会有人觉得将这些事情提出来“吃饱了撑的”。
对学校“象牙塔”的想象,也掩盖了很多问题。总觉得“一片净土”上不可能有性骚扰,或者认为那都是外面的人进来弄的,学生不可能做,老师更是不可想象;要么就觉得这个环境中大家的性别意识会好点,受害者的处境不会太糟糕。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校园中的人际更密集。一个学生大部分的社会关系都会处在那样一个小小的区域之中,而且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框在那里。这就导致了一方面在污名下,“难以启齿”会成为常态;另一方面,这本身就使得我们更容易受到来自具有权力的老师、组织干部、学长学姐或者社团、班集体等组织本身的性骚扰。
于是性骚扰在权力关系和污名的双重作用下更加难以被曝光出来,这也是在关注校园性骚扰时,大多只能看到偷窥偷拍的原因。更糟糕的是,许多基于职权的性骚扰最后会变成“卖屁股上位”的校园传说,不断给受害者带来新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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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污名总是存在的。本就缺乏关于性和性别平等的教育,招生时男女不同分,招聘时就业歧视,读到博士又如何呢,看看那些对女博士的巨大恶意。在这种情况下,校园里性别意识真不见得会更好。
这也无怪乎还是有很多人认为性骚扰是因为“女生少”,或者是说出“一个巴掌拍不响”。很多学校更有一条“保研路”(就是说这条路上容易被性侵,一旦被性侵学校就会用保研来息事宁人)的传说,受害者的处境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一点儿也乐观不起来。
学校会怎么做呢?大多是以维持那个对“象牙塔”的想象为先了。学生往往会处在一个被“管理”的位置,会被“安排”很多事情,即使提出了主张,也会被“教导”到别的地方去。“不希望影响某人的前途”,“不要影响学校的形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要闹”。不从又能如何呢?作为证据的监控可以坏,基于职权的问题可能就不认,皮球踢到让人放弃,如果发生在校内,处理起来就一拖再拖,外人则是“我们管不着”。
那么,基于职权的性骚扰势必石沉大海,而偷窥偷拍也会被当成个别事件不了了之。性骚扰无法被作为一种需要解决的校园问题对待。我不惮恶意地去揣测,校方可能会有很强的动机阻止使用“性骚扰”去定性相关事件,甚至不愿提及这样的概念,从而“避免恐慌”。
但其实,去直面性骚扰并不会引起恐慌,掩盖问题也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这几年,我们能够看到通过当事人、校园团体和社会组织的努力,越来越多的校园性骚扰事件被曝光;一些学校也通过增加安保等方式开始着手解决相关事件。
这些改善的突破口正来自于对“性骚扰”的认识的不断提高,当事人能明确知道自己的权利需要被保障,校园团体努力让相关讨论落地校园,社会组织也有基础去提供知识和服务上的支持,校方逐渐将其当作自己的工作认真对待,更多的部门也随之可以渐渐加入进来。我不禁想,性骚扰问题的解决在理想的情况下会逐渐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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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目前的情况,让我无法太乐观。一个差强人意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当事人通过社交媒体曝光自己的遭遇,配合校园团体或者社会组织一番科普,大家通过转发评论,引起校园舆论甚至社会舆论的关注,知道这个概念的集体抒发对性骚扰以及校方不作为的愤懑,不知道这个概念的完成了对它其的了解,相关的部门可能在压力下开始作出一定的行动。
这个过程需要当事人承担相当大的压力,知识的普及也会一直停留在比较浅的阶段,社交媒体短暂的注意力使得事件难以获得持续性的关注,类似事件反反复复的出现不一定会被当成是一个现象严肃对待,反而可能被厌烦。基于此,性骚扰的问题也不会被有效解决,毕竟偷窥偷拍只要增加几个摄像头就可以说在努力解决;而基于职权的性骚扰仍然难以被看到。
但无论如何,参与到这一过程的个体都非常努力,文化氛围也在不断改善,明显缺失的就是制度。一个问题的有效解决,总是需要制度的参与的。制度不仅是对性骚扰受害者的支持和对施暴者的惩治,甚至在此基础上加入性和性别教育也不足够的,它任重道远。
文章开头关于查寝部分的讨论,我们看到在一些校园中由来已久的制度本身就给性骚扰留下了空间,那就要取消;基于职权的性骚扰也是由于在当下的考核和行政体系中权力关系的绝对化造成的,那就要革新;对“象牙塔”形象的执拗也要进行反思。作为社会运转的智库和思想的泉源之一,校园需要通过对自身问题的解决而不是回避来身体力行的、入世的为社会进步做出改变:比如让性别意识扎根。
渐渐地,我们就会发现很多问题和需要作出的改变已经超出了校园的范畴。校园性骚扰归根结底是性骚扰作为社会现象的一隅,它的解决也会和整个社会上性骚扰问题的解决紧密相关:我们最终需要的还是一个由制度、文化和自觉共同保障的性别平等的环境。
作者
刘伟奇
一个半吊子的社会科学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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