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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北京之前,她们的手被拍下了……

2017-11-27 任嬿如 橙雨伞


艺术展摄影作品中手部特写照之一



北京冬日的周末,在充满着现代艺术展览的798艺术区,出现了一场独特的展览,展览中呈现了许多纪实摄影作品,作品中是城市人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城乡结合部,还有城市人熟悉又陌生的人物——家政工。

 

这场艺术展是北京鸿雁社工服务中心发起的“百手撑家——2017年中国家政工影像计划与艺术节”,通过征集和拍摄北京、上海、济南、天津、西安、杭州等多个城市反映家政工生命故事和生活场景的影像作品,以艺术展览的形式展现中国城市家政工服务社会的精神风貌,推动城乡居民平等相处、多元合作以及社区共融。



有关家政工姐妹们的摄影作品在艺术展展出


11月25日下午,“百手撑家”艺术节开幕式的现场来了很多媒体朋友和参展观众,但诺大的展览场地里最抢眼的是团团簇簇站在一起与摄影作品自拍合照的家政工姐妹们。


展览现场最动人的摄影照片,是一组手的特写,每一双手似乎都蕴含着或辛酸或温暖的生命故事,感染力十足。展览中除了摄影作品,还有家政工职业发展历史介绍、家政工自己书写的日记作品以及关于家政工的纪录片作品放映。


开幕式上,中国社会科学院博士生导师、教授卜卫老师作为嘉宾代表进行了发言。卜卫老师在发言中强调,家政工姐妹们进入的是家庭,不是工厂车间、建筑工地,她们面对的是老人和孩子,不是机器,所以她们不仅付出了她们的劳动,也付出了情感,我们称之为情感劳动,她们为社会发展作出了双重的贡献。


 卜卫老师发言


卜卫老师还强调了打工人口的“流动尊严”问题。联合国人居署的专家曾根据全球调研在其《2003年全球人类住区报告》中阐明移民(包括流动工人)的最低理想在新的迁移地可获得一份安全稳定的工作以养家,能够拥有负担得起的条件尚可的住房,并拥有安全的土地使用期限;获得基本的公共卫生设施和其他城市服务及干净的环境;能够广泛参与社会活动并获得各种机会。这是最起码的条件,以促进保障农村流动人口成为包容性发展的受益者,使流动人口在新的迁移地有尊严地生活。


“流动尊严”不仅意味着上述最起码的条件,也意味着移民能生活在一个包容性的社区生活中,能够参与社区建设和决策,并且,根据合同期限或土地使用安全期限及生存生活需要,能较为体面地离开。流动人口并不因为“流动”而低人一等、没有尊严。他们同本地人一样是国家公民,他们在如此艰苦环境中辛勤劳动养家并为当地发展做出了贡献,更值得尊重。



展现女工日常生活的摄影作品


今天在798映画廊,这是一场属于劳动者的展览。她们没有被边缘化,她们作为主角站在舞台的中央。展览中有上百幅家政女工的图片故事,听到她们的人生故事和歌声,参与她们的即兴舞蹈,体会到她们的生活和梦想。她们的文化来自她们的生活和劳作,同时又超越了生活的束缚,用身体、影像和歌声展示了她们的思考、团结、力量和美感。


现场十几位穿着围裙的家政工姐妹们在领唱毕晓英、刘进财的带领下,进行了诗歌朗诵合唱《百手撑家》。

 

等候进场表演的家政工姐妹们


“我们是从五湖四海聚集到北京,从事家政服务的流动姐妹。


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一到饭点,姐妹们总是拿出自带的馒头、大饼,将就着吃,舍得去小餐馆就餐的人,少之又少;

多少姐妹在雇主家,住得不开心,受尽委屈,却依然苦苦支撑……


亲爱的姐妹,你对自己的爱太少,经常让自己受苦,却舍得为家人一掷千金,为孩子,供他们上学;

亲爱的姐妹,多爱自己一点吧,背井离乡,即使再不容易,也要让自己吃好一点,住好一点……


我们有一双勤劳的手,有一双粗糙的手,有一双抱宝宝的手,我们用这双手撑起家……

双手托起一片天,百手撑起千万家。”


现场气氛在姐妹们高举双手的合唱声中迎来了一个小高潮。


家政工姐妹们的即兴舞蹈


歌声过后是家政工姐妹们的集体即兴舞蹈《舞在劳作中》。舞蹈中呈现了她们从身着围裙、拿抹布、戴清洁手套的家政工形象,到卸下“装备”成为普通人模样的过程。后半段突然欢快起来,家政工手舞足蹈地从台上跳到台下与观众进行互动,快结束时姐妹们用类似方言的说话方式“呜呜呀呀”比手画脚地与观众进行交流,来表达家政工群体在工作、生活中的“失语”状态。



火爆朋友圈的文章《我是范雨素》的作者本人范雨素,在开幕式上作为家政工代表进行了发言。范雨素说摄影作品中有一幅摄影师周娜拍摄的人像作品她尤为喜欢,因为作品中家政工大姐的表情和她的一模一样,和千千万万个家政工姐妹们的表情也一样,这个表情就是“愁苦”。她说家政工内心的愁苦一眼就能看出来,透过这种表情,她的直觉让她能在人群里立马判断出谁是自己的同行。


范雨素和她最喜爱的摄影作品


这幅作品的主角是王金枝,她来北京做小时工已经11年了,工作主要是照顾老人,作品旁边是她向摄影师吐露的生活近况,“我出来做家政赚点零花钱,顾住自己这张小嘴就行。可是今年就是倒霉,走路都能让钉子穿透脚底板,买个菜竟然让大门口的起落杆砸断三颗门牙。活不干了,还要搭上上万块钱治牙。”


范雨素发言


范雨素在发言中说到,她不懂什么是人权,什么是女权,但她觉得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人和人之间的互动也应该是相互尊重的。范雨素新发的文章《城里人的保姆,哭泣的母亲》,作为一位育儿嫂,她在诗歌里发出内心无奈而又绝望的声音,“地里挣不出奶粉钱,我的孩子,为了养活你,我做了城里人的保姆,我的孩子,成了有妈的孤儿”,这也是无数离家在外的家政工姐妹们悲苦无助的内心。



女性民谣组合九野乐队在现场首次演唱了和鸿雁之家集体创作的歌曲《鸿雁妈妈》。


九野乐队演唱


我是一个妈妈,我有两个娃娃。

一个过年分别,小嘴嘟嘟泪汪汪;

一个过年见面,新买衣裳穿不下。

我是一个妈妈,我有两个娃娃。

一个前途无量,人生舞台多宽广;

一个升学无望,学费压疼我肩膀。

 

我是一个妈妈,我有很多梦想。

梦想挣更多钱,给孩子更好条件;

梦想两个娃娃,沐浴同一片阳光。

我像一只鸿雁,我们像一群鸿雁

 

开幕式结束之后,观众在现场与家政工姐妹们一起观看了纪录片《姐妹》,纪录片拍摄了陈家大姐、陈家二姐和她们两人的侄女,一家三个人一起务工、一起生活的故事,三个人在自己的工作中都有着不同的遭遇,其中尤为受到关注的是陈家侄女在雇主家遭遇的事情——来自男雇主的性骚扰。


观众们在观看纪录片


陈家侄女面对镜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和维护自身权益的过程,也在现场分享了自己从害怕、觉得“不体面”到勇敢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心路历程。11月25号正好是全球反性别暴力十六日的第一天,这样的分享也显得格外有意义。

 

3000万中国家政女工,100只家政工劳动之手的创意,20年劳动女性坚韧顽强的流动生命历史,家政工姐妹们朴实而真实的生命故事、有情有力的劳动价值,在这场为她们举办的艺术展上,等你来看见。


摄影师:周娜


作者


任嬿如

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学生,女权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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