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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嬿如 2018-05-29


被称为“印度的良心”的阿米尔·汗在新作《神秘巨星》中继续为妇女权益发声。


这部影片讲述了印度女孩尹希娅在生活逐渐走向深渊时仍不认命,继续拼命挣扎的故事。


然而不同于《摔跤吧!爸爸》上映时的一片叫好之声,这次《神秘巨星》遭遇了不少观众的“差评”,认为影片剧情俗套,过于煽情,妈妈娜吉玛的两次转变过于突兀,虽然是励志片但是女主的“主角光环”太过浓重等等。


但更多的观众认为这是一部兼具社会价值和商业价值的好作品,很多观众表示因妈妈娜吉玛的温柔坚强和不幸遭遇而感动落泪,也有不少人说自己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充满暴力的童年梦魇,看过之后痛哭良久。

 

这么多观众被这部电影激发出了代入感,正说明电影充分揭示了生活中正在发生的、无数人曾经遭遇的家暴这一现实问题,以及包办婚姻、选择性堕女胎、在被父权控制笼罩的阴霾下艰难生活等,现今还在许多国家地区不断上演的女性困境。



影片中父亲法鲁克暴怒的场景可能正是很多观众亲身经历过很多次的可怕噩梦,电影很真实地营造出了家暴无端降临时的低气压,以及给受害者造成的恐惧、颤栗、崩溃的感觉。


尤其是母女俩一起躲在橱柜后假装找项链、其实是在商讨对策的那一幕,当橱柜门缓缓关上,父亲法鲁克阴鸷骇人的眼神露出时,相信不少观众倒吸了一口冷气。

 

和《摔跤吧爸爸》展现的父女一起为追求梦想而拼搏的燃点满满不同的是,《神秘巨星》更多时候呈现的是压抑和窒息,是来自父权的控制和暴力,甚至最后母亲的觉醒、反抗和解放,也并没有让人真的心情放松。阿米尔汗在电影首映时说,


“在印度上映的时候,很多男人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但如果这部电影冒犯到了他们,这才是对的。”


在对《神秘巨星》的“差评”中除了一些比较客观的对制作水平、电影语言、叙事的批评之外,相信有相当一部分正是出于这样的“被冒犯”,这些评论者想必是无法对剧中两位主要女性人物的遭遇产生共情的,而在影片的豆瓣页面上,热度最高的短评竟然是表达对父亲法鲁克的同情。


 

影片的家暴场景中还有一个细思极恐的情节,在父亲法鲁克准备殴打妈妈前,他希望弟弟古杜能够回避这一幕,于是不断命令尹希娅把弟弟带去另一个房间里,却不关心会对在场的尹希娅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认为女儿应该留下来“好好受受教育”。


而在现实的家暴中,家长也往往选择“关起门来打”,除了家丑不能外扬的观念外,也是不希望对孩子的心理和生活产生负面影响。


但这是多么自欺欺人的举动啊,充满爱的家庭什么时候都是充满爱的,暴力的阴霾笼罩在头上时,偶尔的买糖买蛋糕的“疼爱”完全不能抵消伤害。


电影中,弟弟古杜虽然被带去了房间里,但抽打妈妈的声音一下下砸在他幼小的心里,他和姐姐满含泪水瑟瑟发抖地蜷在一起。古杜表面上是被重男轻女的父亲偏爱的那一个,但他并不快乐。

 

可能很多观众不太理解为什么母亲明明是爱女儿支持女儿的,但在关键时候却选择扼杀女儿的梦想和已经破土而出的希望,执意要去沙特,但现实生活里许多长期遭受控制和家暴的人正是这样的心理状态。


经常性的言语贬低和羞辱使得他们处于非常低自尊的状态,认为自己是没有价值的。


很多像妈妈娜吉玛一样活在压抑和伤害中的人,对生活是不抱希望的,觉得自己不值得也没办法拥有更好的生活。


电影《风月俏佳人》截图


因此我们不应该指责受害者不反抗,我们的愤怒和审视更应该指向肆无忌惮的施害者们,对受害者抱有最大的同情,或许才能使得他们摆脱“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角色的惯性心理,勇敢走出扭曲不健康的关系。


例如美剧《大小谎言》中,受暴女性塞莱斯特的心理咨询师在与她沟通家暴这件事情时,没有对她的言行和选择作出任何评判,只是冷静地告诉她她遭受的是虐待、她是家暴受害者这样的事实,让她去面对这件事而不是继续自欺欺人和逃避,并询问她自己可以为她提供什么样的帮助,以及提出一些可行的建议。


比起质问受害者“你为什么不离开”,更好的方式是充分表达自己的理解和支持。


美剧《大小谎言》截图


妈妈娜吉玛虽然一时选择了顺从丈夫,牺牲女儿的未来,但在平时的生活中她在尽自己可能保护女儿、给女儿一定自由。


她拼命保护住了还在胎中的女儿不被流产,她给女儿种下了音乐梦想,她把唯一一条值钱的项链卖掉买来笔记本电脑送给女儿,最重要的是,她提出让女儿穿上罩袍去唱歌录视频,去做自己真正渴望的事情。

 

妈妈娜吉玛既不是单纯的父权帮凶,也不是完全的反抗者,就像《摔跤吧爸爸》中的爸爸马哈维亚一样,既不是完全摆脱霸权观念的女权主义者,也不是完全不为女儿考虑的父权专制家长式父亲。


现实中更多的父母可能都是像娜吉玛和马哈维亚一样,爱孩子为孩子考虑,但也或多或少有着男权思维、性别歧视的观念和行为。

 

不少观众认为《神秘巨星》作为一部励志片,剧情俗套且过于煽情,而且女主的“主角光环”太过浓重,并没有像《摔跤吧爸爸》中的女主一样经历过艰辛的努力、高强度的训练、挫败和泪水才获得成功,而是天生就有极高的音乐和歌唱天赋,轻易就在视频网站上变成了人尽皆知的网红,获得明星支持出版专辑,拿到音乐大奖,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和不现实。


之所以我们觉得这样的情节不现实,正说明了现实的生活该是何等的残酷和无助。

 

我们当然像妈妈娜吉玛一样清楚不能对生活有太多要求,生活不像电影情节一样充满希望、奇遇和天赐良机。现实中有些女孩的母亲可能完全是父权帮凶,认为女儿是没有价值的,生女孩害得自己也不好过,将怒火和不幸转嫁和发泄在女儿身上,更不会支持女儿看起来就不靠谱的所谓梦想。


现实中很多女孩也不会遇到像钦腾一样可爱贴心的、真心对自己好的男性朋友,更没有条件和机遇去发展兴趣爱好、展示自己的才能。


现实中更多更多的女孩们,根本跨不过男权社会的重重阻碍和伤害,电影“不现实”的情节也许正是在提醒我们正视这些社会性别不平等问题,对一个个女性个体的生命轨迹所产生的不可撼动的负面影响。

 


电影中还可以看到一些非常有意思的象征,孟买、女主家乡巴罗达还有沙特这三个地方分别代表了比较开放自由的社会、较为封建闭塞的社会和最为保守、充满禁忌、女性地位极低的社会,性别平等状况差距如此之大的地区共存于当今的世界甚至是一个国家。


上学和教育在影片中并不承载着通向未来的希望和改变命运的力量,而是一份提升女性附庸价值的“嫁妆”,尹希娅之所以还能上学受教育正是因为父亲觉得这是一份很好的嫁妆,所以对她来说上学是没有意义的,唱歌才是自己的希望和寄托。

 

影片中除了恶魔一般的父亲法鲁克这样的负面男性形象,还有关怀帮助女主尹希娅的好朋友钦腾,很爱也很心疼妈妈和姐姐、为姐姐粘贴笔记本电脑碎片作为礼物讨她开心的萌弟古杜,以及欣赏尹希娅的才华和价值、帮助尹希娅实现梦想的歌星夏克提。


这些不与父权为伍、真正尊重女性、尊重她们身而为人的价值的男性形象,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平等的社会才是充满温情和欢乐、真情和幸福的。

 


除了男性形象,电影还着墨不多地塑造了一个正义专业的女律师形象,从电视节目中对这位女律师专门帮助妇女打离婚诉讼案并且次次都赢,以及夏克提嘲笑她“很便宜”可以看出来,这也许是一位专门帮助有困难女性打离婚官司的公益律师。


这位律师也坚定地选择了帮情况很不利的妈妈娜吉玛做离婚诉讼,以及母亲和女儿之间的互帮互爱,电影呈现了女性之间的互相支持和联结的力量,这种力量足以反抗和撼动父权的压迫。

 

女主尹希娅两次乘坐飞机,都被成年男性抢占了本属于自己的靠窗座位,然而尹希娅坚决地主张自己的权利,挑战男性权威。


片中的笑点担当歌星夏克提,提到了要给女主换一个好听的艺名,因为女主的名字尹希娅的含义是“女人”,夏克提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跟它的含义一样不好,然而名字含义是“女人”的女主角,在上台领奖前扯掉了象征着束缚和禁忌的黑袍面纱,走向了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心,成为当之无愧的胜利者。

 

从浅层来看,《神秘巨星》是一部讲勇敢突破歧视与障碍、坚持追寻音乐梦想的励志故事,而从深层来看,电影想要表达和传递的主题其实是爱和自由。



滥施暴力是非正义的、危害极大的,而爱是温暖积极的、永恒的,束缚和控制无法压抑住向往自由和美好的心。


怀着对彼此的爱追求自由,人类才能走向更平等、更进步的未来,而每一个带着爱与希望挣脱“巴罗达”抵达“孟买”的人,都不应忘了“巴罗达”和“沙特”的存在,为自己,也要为每一个个体争取自我实现的自由和权利。


注:本文观点代表特约作者个人观点,图片来源作者和网络。

作者


任嬿如

自由撰稿人,活跃于性别公益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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