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借枪杀人,泰勒乱中出刀,本剧两大恶人就在万众期待下交出了生命。至于干掉渣男老公,和小三过日子?编剧也太懂大家想看什么了吧!这部主打“女人杀人”的剧,自开播起,就热搜不止话题不断,最后一集的播出,更是让视频平台因观看人数过多直接崩掉。剧集以平行空间展开了三条线的叙事,把婚姻中的一地鸡毛讲了个遍,且各有其时代特点:
80年代在同妻、年下等话题里兜转,故事和造型一样浮夸;
60年代,则聚焦温馨的美国中产家庭里,暗流般涌动的出轨和家暴。
其中,我最喜欢60年代的剧情线,不仅是因为其复仇情节太过精彩,更是源自一股由来已久的浓浓既视感:
第九集播出后,罗伯以一招“我说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听我的”,把害死女儿的过错全推到妻子身上,成功取代“哈士奇眼睛”洁德,成为观众心目中的头号恶人。
不过真说起来,PUA的概念最早来自80年代一本专门讨论泡妞的书,叫《HOW TO PICK UP GIRLS(如何泡妞)》,90年代才形成完善的“泡学”理论。但转念一想,学习分两种,主动浸泡和耳濡目染。PUA这种有毒的交往模式,可不是只在教材上大展手脚。50年代,二战结束后,男人们纷纷从战场归来,拾起工作,而女性则不得不回归家庭。当时的美国社会,大部分女性的出路是成为一名贤妻良母。《生活》杂志1956年的特刊里,还把家庭主妇选做“时代女性”。直到60年代,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兴起,女性才慢慢掌握话语权。剧中的邻居希拉就是一个缩影。值得一提的是,剧里提到的《女性的奥秘》,正是第二次浪潮的开山之作。
贝丝是对丈夫言听计从的家庭主妇,而罗伯,钱多势大,对妻子的唯一期盼是“下班回家后看到桌上有做好的饭”。除了对经济的独裁掌控,罗伯还需树立形象上的绝对权威,来实现妻子的完全顺从,稳固“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构成。
而当自己犯下无法挽回的错时,罗伯的理智让他拒绝承认。通过重复放大错误,降低对方自尊,摧毁对方人格价值,让她认为所有不好的结果都是她造成的。
第五集里,艾普尔在公寓里忍不住对罗伯表明心意:“我爱上你了”,被罗伯以“我绝不会离开我的妻子”回绝。
当争论上升成单方面的情绪指责,艾普尔也只有啜泣凝噎、退却求饶的份了。私以为,罗伯在这段对话中多次强调不会离开妻子,也是在下意识地暗示艾普尔的非正室身份,唤起她的”小三羞耻“,打击自尊,从而更好地操控她。60年代剧情线里,擅用PUA的还有邻居玛丽的家暴男丈夫。他笃定地认为,妻子和别人聊聊天、跳跳舞就是在勾引陌生男人。
这不仅是“情感指责”,还用上了“打压女性的荡妇机制”,最后再以一顿暴打作为惩罚。家暴男的存在更是证明,当时的男性擅用PUA并非孤例,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致命女人》里所展现出的各种渣男套路,让我不止一次地想到我国当下的社会:“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结构仍然相当普遍,社会层面上的性别不平等也颇为深远。暗地里,又有多少身边的男性已经无师自通各种PUA话术了呢?
剧中,玛丽看似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一个等待被救援的角色,但她对贝丝的推动要甚于邻居希拉的作用。
那是在贝丝的乔迁派对上,玛丽被丈夫看见在和罗伯跳舞,随后,丈夫愤怒地把玛丽抓进书房质问。目睹一切的贝丝第一时间和罗伯商议,习惯性地想依仗他去解决问题。而身为“一家之主”,负责“主外”的这个男人,却用句“她们婚姻中发生的事与我们无关”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在此之前,贝丝和艾普尔聊天,得知了第一次见面时玛丽身上的异样由何而来:眼睛上的浓妆是为了遮挡淤青,举止不自然是因为惧怕自己的丈夫。
她对家暴了解甚少,也不会把握与“别人家的事”之间的距离感。她几乎是被一股出于本能的信念,一种最原始的善意所驱使。她只是单纯地觉得,看见一个女人被丈夫打,却不去干涉,是不正确的。
本来接近艾普尔是为了“赶走小三”,却被对方的友好所打动,主动成为其朋友,在她悲伤时给予安慰,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到场支持。哪怕是希拉,也多少受到时代环境的影响,将艾普尔视为破坏家庭的敌人,贝丝却依凭自身的同理心,一举跳出了这个框架。而那句话,既是玛丽的无奈心声,也是对伸出援手的贝丝的感激。
她意识到,自己一直服侍的丈夫只不过是个遇事则溜的懦夫,也微妙地领会了,这个社会里男人之间形成的恶劣的互不干涉的默契。当时贝丝已经得知罗伯的两副面孔,深受打击。贝丝问玛丽,为什么你饱受丈夫虐待,却没想过离开他?玛丽若想离开丈夫,势必会冒着被丈夫杀害的风险。贝丝则没这方面的担忧。
此前,贝丝一直在两种关系中兜转,一方面想维护和艾普尔的姐妹情谊,另一方面又想守住家庭。她理想化地试图让两头都得到善终,却弄巧成拙,把自己推向更绝望的境地。除了抓住男人的心,做好家庭主妇,女人就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男权社会下的女性,在长期处于被动位置时,其作为个体的主体意识和自我意识也很容易被吞噬。
《致命女人》60年代线所呈现的话题,几乎是当代我国社会的复刻,你能从网上的时事新闻、情感故事里发现不少共通之处。但比起噱头更高的出轨、家暴和杀夫,剧里呈现出的女性友谊则更为宝贵。希拉指出罗伯不该对待贝丝像个女仆,告诉贝丝“性是女性获得权利的方式”时(虽然我不完全赞同这句话,但放到时代背景下,它依然是鼓舞人心的);贝丝安慰遭受情伤的艾普尔,站在舞台下为她的演出喝彩,阻止她在肮脏的小诊所里进行堕胎时;
相应的,艾普尔带着贝丝公园溜冰,去看安迪·沃霍尔的展览,还约好一起去冲浪,让她意识到生活中不该只有男人时;更别说贝丝和玛丽联合起来“陷害”各自丈夫这样的患难姐妹情了。女性之间互相扶持,构建起Sisterhood(姐妹情谊),共同抵抗父权制社会,是这条线的闪光点及重点所在。当下我国社会,可能有越来越多的女性已经意识到了女性团结的重要性,但还远远不够。说起来,《致命女人》终究还是打着黑色喜剧基调的虚构作品,拿里面太过戏剧化的剧情来反思现实,多少显得不靠谱,但并不意味着它一无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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