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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佚名 汉语言文学学习 2020-08-17


李贽,福建泉州晋江人,生于明世宗嘉靖六年(1527年),卒于明神宗万历三十年(1602年),原名载贽,号卓吾,又号宏甫(宏父)、百泉居士、思斋居士。其人品性高洁,有胆识,多惊世骇俗之言行,时人甚异之。又长于论述,读史书常有卓见。


李贽一生著述颇丰,有《焚书》、《继焚书》、《续藏书》等,更有对诸作品如《水浒传》、《西厢记》之评点,其著书曾屡遭禁焚,然依旧风行于世。其“童心说”理论,对晚明及晚明以后的思想界、文学界有巨大冲击,影响深远。


一  中晚明的文学及思想状况


有明一代,文坛上复古主义思想兴盛,文学创作和理论深受前后七子文学运动的影响。程朱道学思想和科举取士制度普遍地影响着明代的政治与文化生活,左右着士人的思想与命运。与此同时,作为对程朱道学派思想之一种反拨,陆王心学派思想在社会上广泛流行,并极大地影响着中晚明士人们的思想。
明初科举考试范围较宽泛,尚涉《诗经》、《春秋》等书,及至永乐年间,考试内容则被限定为《四书》以内,以程朱道学为尊,同时明代政府在各地兴办学校,为八股制度储备人才,使得教育体制与科举考试相呼应。科举考试内容既已限定,士人们作文便不再遵守内心真实的想法和意愿,只是依循程朱思想写作。既没有对经籍辨义释疑,也不带文学色彩进入创作,则失却学术研究之精神,文学创作也自然衰落。在如此科举制度下培养出来的读书人,只能是沽名钓誉、弄虚作假之辈。嘉靖时何良俊对此做过抨击:“自程朱之说出,将圣人之言死死说定,学者但据此略加敷演,凑成八股,便取科第,而不知孔孟之书为何物矣。”清代吴敬梓亦在《儒林外史》中对此批判为“一代文人有厄”。

八股取士与程朱道学的结合,在士人中造成造假风气,文坛则为拟古之风所蔽。明初诗坛大家高启,诗歌创作即曾模拟汉魏、六朝、唐宋,至林鸿、高様等辈,强调格律、技巧,尊奉盛唐,建立评诗轨则,正式以盛唐相号召。及至中期,复古思想盛行。弘治、正德及嘉靖、隆庆四朝前后七子之文学运动,标榜“文必秦汉,诗必盛唐”,刻意在诗文创作上蹈袭前人,谨守成法,不思创新,这种文学创作风气,因过分句拟字模,抹杀了诗人之真性情,致作品丧失了内在精神与艺术魅力。

宋明时期理学兴盛,程朱道学成为主流思想,而陆王心学的兴起即是对程朱道学的有力冲击。对于心与性,程朱学派认为性即天理,以性主心。朱子把心分为“道心”和“人心”,“道心”为“天命之性”,“人心”则为“气质之性”,表现为人之私,故朱子主张以“道心”统“人心”,把天理作为人心之最高主宰,是程朱学派的心性论,即所谓“存天理,去人欲”者。

陆王心学一派则认为“心即理”,把性、理归还于个体之人心,故主张:“人者,天地万物之心;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刘大杰对王学思想有如是评价:


他(王阳明)的哲学思想虽是唯心的,但却动摇了朱喜学派在中国思想界长期的统治力量,打破了过去束缚身心的各种教条。到了后来,在当代的新兴经济和市民思想的基础上,出现了泰州学派,更能发挥这种精神,他们主张人与圣贤并无先天的差别,基本上是相同的。并且肯定了人民对于饮食男女的合理要求,反对道学家强调的禁欲主义和虚伪的礼法。



心学思想由陆九渊创立,经过王阳明的系统性的理论构建与发明阐述之后,其理论内涵与学术地位均在明代中后期达到了巅峰。阳明之后,王学思想经过其弟子们尤其是被视为王学左派的王畿、王艮等人物的发扬传播后,更是流布天下,在士人阶层之中产生了广泛的效应与影响。在阳明心学派的发展与分化过程中,继王学左派、泰州学派之后,出现了以李赞为中心的流于“狂禅”的一派。



二  李贽“童心说”之理论内涵


作为晚明泰州学派之后学,李贽 “狂诞惊戾”的个性及思想被世人视为“异端”。其“童心说”之“真心”、“童心”理论,以及注重“自然、真情”等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是对心学思想的继承与发展。

在李赞的“童心”说理论中,又以《童心说》一文为核心,可以说这既是李贽哲学思想之核心,是其文学理论之纲领,是李贽一生思想学说与处世行为之准则与宣言。总体来说,“童心说”理论主要包括以下内涵:

第一,“童心”乃成人、成圣实践之根柢

在德行修养与实践方面,从反对假道学这一观点出发,李贽提出了以自然本真的“童心”作为为人、为圣之基的哲学思想。

在宋明传统的社会伦理道德观念之中,童心与真心、赤子之心是意义相对立的两个不同的概念,“赤子之心”与“真心”被赋予了先验的道德属性,具有褒义性质,而“童心”一词则含贬义,人们普遍认为“童心”追求的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意味着人性中骄奢淫逸等种种私欲杂念,是恶的一面,是成圣成贤之阻碍,为“大人君子”所不容。

针对以“童心”为耻的普遍观念,李贽赋予其新含义,认为“童心”即“最初一念之本心”,是绝假存真、未受封建道学熏染的真情实感,并且此种“童心”正是成人、成圣之根柢。

孟子提出的“赤子之心”指仁、义、礼、智四端,亦即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心,他认为这四者人人皆有,与生俱来,是为人为圣之根本,“大人”、“圣人”只是“不失其赤子之心者”。李贽却对此讽刺道:“‘赤子之心’,正是道心,正是性,小人那得知!”这就直接嘲讽了标榜圣人哲学却未得其中要义的虚伪道学家,抨击了提倡“存天理,去人欲”的程朱道学思想。

关于千百年来中国儒家思想中所一直强调的“内圣”问题,中国历代知识分子所想要追求的圣人德性,在李贽看来,就在于能否持有一颗“童心”。“童心”在李贽之哲学理论当中,是为人之根本,成圣之根抵。所以李赞认为“真正大圣人”只是“童心未曾失者”,若丧失了 “童心”,则会“失却真人”,从而也失去了 “内圣”之内在依据,无法成就圣人德性。

(李贽故居)

第二,天下之之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

在文学创作方面,李贽认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童心”乃“至文”之必要条件。童心”既是为文之基,则文章须有感而发,才能显现“童心”。李贽认为:“古之贤圣,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吟也。”作家只有在蓄积了饱满的感情、不吐不快的时候,才能写出好作品来。这种蓄积已久的情感,一朝爆发则会酣畅淋漓,势必惊天地泣鬼神,产生非凡的艺术魅力,带来强烈的震撼效果,从而创作出“感数奇于千载”的天下之至文,李贽认为这才是“世之真能文者”。

对于丧失“童心”之文,李贽认为其语虽工巧,但真情贫乏,因而只是“事假事”、“文假文”而已,并不具有艺术魅力。在此基础上,李贽主张“天下之至文”的评判标准便是创作是否出于真情实感,是否发自肺腑,不矫揉造作、不无病呻吟者,则其无论是何体裁,都可当作“至文”。这种批评理论大异于对于以诗文为正统文学的传统观点,提高了通俗文学如《水浒传》、《西厢记》的地位,同时也对“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主张作出明确的否定。

第三,文学创作乃“发乎情性,由乎自然”,以“自然之为美”

李贽认为真情是 “发乎情性,由乎自然”,为优秀的文学创作,其实是发自“情性”,自然而然的结果,非刻意模拟者所能为。他追求自然之美,而反对拘泥于字句法度之间,在形式上过于雕琢的作品。这主要是针对明代中晚期文坛上的文学复古主义思想,以及创作上的模拟风气而言。明代文坛拟古风气盛行,作家过分追求对诗歌格调法度的模拟,无视文学艺术的情感因素和作家的个性气质,严重抑制了作者性情的行发,抹杀了诗人的真挚情感,复古之风下的文学创作大多缺乏内在的生命与自由的精神。

李赞的这种文学理论,对晚明及以后的文学创作和理论批评起了很大的指导作用,在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上有着重大的价值和深远的影响。比如晚明反复古文学运动的公安派领袖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即是深受李贽的影响,才提出了 “独抒性灵,不拘格套”这样鲜明、新颖的反拟古主义文学理论观点。此外,在和李贽同时的剧作家徐渭,以及后来的伟大戏曲家汤显祖,小说《三言》、《二拍》及民歌集《山歌》、《挂枝儿》纂辑者冯梦龙乃至明末清初的小说评点家金圣叹,清初著名戏曲理论家李渔,清“乾隆三大家”之一的诗人袁枚等人的文学创作和理论都可见李贽思想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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