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的事物面前,个体可以忽略不计。这是我们一直接受的教育理念。船能浮起来,不是因为船的建造结构,而是因为宽广的江河湖海托举着它。鸟儿能翱翔在蓝天,不是因为它的骨骼结构,而是辽阔的蓝天白云召唤着它。中式思维常常忽略个体之“小”,而着眼于“大”处。这种由大及小的思维模式在语言上就有所表现,如表达年月日,会把“年”放在首位,“日”放在末位。还有一些偏义复合词的构造也能说明这一点(相关阅读详见文末链接)。
苏轼悼亡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读之令人断肠。可英译时,有些问题似乎是绕不过去的——“十年生死”真的就是“10 years”吗?“千里孤坟”真的就是“a thousand miles”(许渊冲译本)吗?“两茫茫”要怎么才能译出“茫茫”的感觉?“夜来”要翻译成具体哪一天的“night”?(当然,我们的许渊冲和林语堂都翻译成了“last night”)……“十年”“千里”“夜”,都在中国人“大”的空间观念里,这个空间太“大”了,没有必要把具体的事物凸显出来。“大”的模糊性,在这里体现出一种有意境的“空”。
“我们要高举……(此处省略1000字),以……(此处省略300字)为指导,贯彻落实……(此处省略500字)的指示和精神,坚决与不符合……(此处省略100字)精神和要求的XX行为做斗争……”“大话”的典型特征,也是从“大”处着眼,把具体的事物放在一个抽象的“大”背景,把简单变复杂,把浅显变晦涩、虚空,把口号喊得“大”而响亮,却也让人行动起来摸不着头脑。
事物的发展,少不了“大环境”的推动,也不能忽略个体本身。你若在写一篇船体构造论文,总不可能写“啊,是江河湖海的辽阔,才成就了它的远航”。同样,你若在写一首赞颂江河湖海的诗,也不可能去剖析船体构造。中式思维的“大”是把双刃剑,利用得当,可以为意境添砖加瓦;别有用心,则很容易把人的视线带偏,堕入文字游戏的漩涡。“大”和“小”,不是一对绝对反义词。“大”是好是坏?不同的环境、不同的视角,没有非黑即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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