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塞洛：它不会说话，但它看得明白着呢

摘自迈克尔.托马塞洛《人类沟通的起源》第二章

写在前面

在尚未熟练掌握语言的幼年时代，我们是怎样领悟他人意图的？在人类进化之初，地球一片混沌之时，他们又是如何彼此沟通的？

我们的大脑塞入了太多东西，可能无法去想象。不妨把视线转到动物身上——它们没有发达的语言中枢，没有精密的语法词汇，没有复杂的人情话术，它们小小的大脑，一如人类初生时那样简单纯洁。在它们身上，人类也许能找到一些答案。

（往期阅读：《打字表白和当面表白，真有这么大区别？》）

--以下是正文--

大多数针对人类之外的灵长类动物的沟通所做的研究，都着眼于它们的声音呈现，而且几乎所有以“灵长类的沟通与人类语言”为题的论文，都着重在声音的渠道，对于手势甚少加以着墨（最近的两个例外是 orballis2002与 Burling2005）。依我看，这是天大的错误。灵长类的声音呈现与其他哺乳动物的相差无几，就其精密与复杂度而言，从其他哺乳动物到灵长类，或在灵长类之间从猴子到人猿，都没有成长多少。对于哺乳动物，包括人以外的灵长类，声音呈现大多不靠学习而来，而是由遗传上的基因控制，情绪表现上是紧急的，无法自发控制，是对演化上重要事件的非弹性回应，这让发声者多少能直接受惠。声音一视同仁地传播出去，谁能够听到并不要紧。当猿在人类环境长大时，它们无法学会新的叫声，也不能经由训练以新的方式发声。如果只是一开始简单的叫声如“哎呀!”，这些机械式的反射动作，怎么可能成为复杂的人类沟通及语言的直接先驱？

与声音截然相对的是，人以外的灵长类动物，尤其是类人猿，所使用的不少手势是个别学习而来，可以在沟通情境下弹性运用，而且它们也了解个别意图的重要。它们用来改变意图的手势，表达了我想叫你做某件事的意感，这些手势根据接收者的注意力状态而定。至于用来获取注意的手势，则表达了二阶的意愿：我希望你看到某事，让你进而能去做某事，有些获取注意的手势甚至是三元运用的（把身体的一部分或某物“献给”对方，或“以手指物”给人关看）。演化上，人猿获取注意的手势是极端罕见的沟通形式，因此我还用了“消失的环节”一词，来代表这些手势和人类沟通之间的联系，两者同样具备引导及分享注意力的特点。获取注意的手势区分了指涉意图与社会意图：前者指的是希望接收信号者看着某件物品，后者指的是接收者能进一步有所行动。总而言之，人猿的手势（包括其灵活运用、对他人的注意力观察敏锐这些特性），而非人猿的声音沟通（因为它既没有弹性运用的空间，又对别人的反应视若无睹），是丰富、复杂的人类沟通与人类语言最初始的起步，如果有人还要怀疑这一点，那么我个人也实在无话可说了。

专栏2.1

论狗与其他哺乳动物

有趣的是，在基本的物品选择任务中，如果人告知式地指着食物藏在什么地点，家犬的表现非常出色，狼的表现很差劲，小狗却在跟人类还没有太多接触前，就表现得不错( Hare et al.2002)。似乎人类在10000至12000年前开始驯养狗时，就挑选了一批能够了解人类在做什么的个体。我们还不清楚为什么狗具备这种能力(目前研究尚在进行中)。有一种假设是，狗儿其实不知道人类出于合作在告诉它们藏食物的地点，它们只知道人类以手指物的动作是一项要求：是在命令狗到那个地方去。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因为狗之所以被人类驯养，多半是为了听从人类的指令。另一个合理的解释则与帮助有关：由于狗独特的演化史，家犬不同于猿类的地方在于，它们知道人类有心帮助它们。另外有件事实，也让上述两种说法显得更合理，那就是基本上在实验里表现良好的动物，都是已经被驯养或长期被人类养或训练的动物一一包括训练过的海豚、驯养的山羊、人类养大的猿类。无论如何，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可以注意到狗与其他驯养的动物表现突出证明了至少某些动物能在物品选择的实验中，适当地回应人类以手指物的手势。至于它们能够这么做的基础何在则还不清楚。

我们也观察到狗与其他驯养的动物，能借着看似复杂的方法与人类沟通。这方面的系统研究还不算很多(参见Hare，Call and Tomasello 1998)，但即使我们接受了这些看法，也必须谨记，这些动物若是与自已的同类沟通，就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方式了，只有跟人类共处时才会有。因此就某方面来说，这些沟通技巧可说是“不自然的”，因为这些例子都属于跨类( interspecific)沟通，只有在驯养的过程中才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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