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干体力活为啥也有尊严?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纵横日本 Author 东鉴君
题图:日本摄影家松田忠雄拍摄的建筑工人
日本“第一生命保险公司”每年春天都会公布一项一定会成为新闻的数据,即“孩子们长大了想做什么”的调查报告。孩子们长大想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个国家当下什么职业最风光,最景气,最值得从事的真实写照。
2020年4月,这一调查的第31次数据公布了,2019年的日本男孩,最想从事的职业是这些——
第一名是足球选手,这个不用解释了,日本足球已经是世界准一流强队,日本足球市场和联赛水准在亚洲都是一等一。第二名是棒球选手,也不用过多解释。第三名警察、第四名电车司机,而学者医生只排到了第五第六位……眼下最当红的Youtuber只排到了第九。(注意,日本男女孩最想做的职业里都没有公务员)
但和这些或万众瞩目,或收入惊人,或名动江湖,或旱涝保收的职业并列进入前10的,竟然还有一个“大工”。大工是什么呢?其实就是部分建筑工人和制造工人的统称。
且慢吃惊,如果把前30年的统计数据整合起来,“大工”竟然是日本男孩最想成为的职业第5名(登顶一次)——
日经在翻译的时候,把“大工”直接译成了“木匠”
大工登顶是在1998年的时候,将近10%的日本男孩长大想成为大工,第二名是学者博士、第四名是棒球选手、医生警察宇航员甚至还在更后边。
建筑工、制造工,多脏多苦多累的活儿啊。这种在某些国家文化传统中,基本属于“低级体力劳动”、“只有没文化找不到工作的人才会干的活”、“农民工代名词”的职业,怎么就会成为日本男孩31年来稳居前10的职业选择?甚至还曾经把医生学者这些职业甩在后边?
日本体力劳动者的汗水有多值钱
在日本,体力活是“低下职业”吗?我们先看看收入。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最新发布的2020年7月“每月劳动统计调查”数据显示,以制造业、建设业、矿业、采石业、运输业为代表的体力劳动者,不仅不是低收入群体,甚至还是把金融保险医疗零售饮食等行业统统踩在脚下的高收入群体——
2020年7月日本主要行业月均收入排名
制造业月均收入:514408日元(3万3千人民币)、建设业月均收入:484661日元(3万1千人民币)、矿业采石业月均收入460776日元(2万9千人民币)、运输业月均收入395758日元(2万5千人民币)。
日本制造业劳动者的收入,仅次于全日本收入最高的学术研究者、IT业、媒体业,排全国第三。制造工人的月均收入只比IT精英的收入低713日元(46元人民币)。
这也就导致了一个出乎“常识”的现状,日本的体力劳动行业离职率,在主要代表行业中都属于偏低的——
甚至于制造业、矿业等行业的离职率,分别是日本离职率第二和第三低的,其职业之稳定,绝不是“有活就干,没活滚蛋”那般的缺乏劳动保障、不知是否有明天的行业。
当然,体力劳动的共同问题,日本劳动者同样也摆脱不了,比如的确存在辛苦、脏累、工作时间较长的问题。但日本劳动者的高收入,同样也让这份辛苦换取了合理的回报。(更不必说日本完善的保险、年金及休息制度,如果观察日本建筑工地,这些大工们的劳动保护和休息制度,恐怕连一些996白领公司都要汗颜)
再比如,2019年时,东京大学研究团队曾发表《8国劳动者死亡率差别研究》,其中数据明确发现,日本的“生产工程从业者”和“运输从业者”的死亡率,远比欧洲国家要低。特别是日本的“不同行业之间的死亡率差别”非常小,基本不存在体力活要比其他行业风险显著增加的问题。
收入高,离职率低,安全风险小,在日本,体力活的确是一份有尊严,值得用一生去投入的职业。
日本体力劳动凭什么能有尊严?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天皇和首相,日本劳动者之所以能够活出尊严,完全是他们在社会法则的允许下,不断抗争和捍卫自身权益的结果。
在某国被称为gong hui的组织,在日本被称为“劳动组合”,为安全起见,以下均以劳动组合为名进行探讨。
早在二战前,日本劳动者就开始通过结盟抱团的方式向资方要说法。最出名的是1927年的“野田酱油事件”,酱油厂员工为了抗议工资发放受剥削,1400人罢工216天。掀起了日本国内劳动组合风起云涌的序幕。
二战后,早已传入日本但一直没得到法律认可的劳动组合,终于得到了宪法第28条的支持。随后仅在1946年,日本就成立了400多万个劳动组合,除了罢工外,每年春天还要在工厂和公司展开“春斗”,要求资方必须正视劳动者的权益保障和福利补贴。
1974年,日本全年罢工事件9581次,创下历史最高纪录。
日本劳动者抗议
截至今年6月底,全日本共有2万4千个劳动组合,成员数1000万人。在日本,只要有两个人就可以成立劳动组合,不需要向任何机构申报,不需要得到任何机构的认可。
而且,无论劳动组合的成员人数有多少,企业都必须要回应劳动组合的交涉请求,否则就是违法。如果企业以某员工加入了劳动组合为由进行处罚,或者暗示退出劳动组合就涨工资,或插手劳动组合的事务,则均会受到法律制裁。甚至于,就算企业打算给劳动组合提供资金,也完全是违法行为。
正是这些独立、不受成立制约、受法律保护的劳动组合,日本劳动者才能理直气壮地伸张权益诉求,痛陈不公。而用人企业也不敢造次,如果克扣工资乱加班,等待他们的就是劳动组合的重拳。
这还只是自助或共助,在国家层面,还有更大的公助力量。比如著名的日本劳动组合总联合会,拥有686万会员,其主要支持民主党;而拥有52万会员的全劳联,和日本供铲党关系很好。
这些党派为了获取选票,更是要讨好这些劳动组合,进而善待和倾听底层劳动者。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如果某个组织敢得罪劳动者,这些党派肯定不会轻饶。
劳动者的尊严不会产生于他人恩赐和施舍,更不能单纯指望自己的努力和上进,最关键的,是需要让劳资双方公平地坐在谈判桌的两端。
现在的日本,那张无数前辈用血汗换来的谈判桌已经很少被使用了,全年也没有几次大规模的抗议事件,但劳动者依然可以有尊严地拿到高收入。
其实,真不需要太复杂的解释,好制度的价值,或许就体现在孩子们那张稚嫩的投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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