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个老混蛋,好像一只狗啊
看[老兽],坐不住,想冲进银幕,揍涂们饰演的这只老兽——老杨。
老杨的故事,可用知音体来表述:
老父偷拿瘫痪妻救命钱,儿女武力追讨反被告上法庭。
▲你就说想不想揍他吧
坏到骨子里倒好办了,偏留些情分,叫你的拳头下不去,反而比纯粹的恶,更糟心。
知音体没有告诉你,老父在自己的世界观里,做的都是好事。
▲老友卢布森进城给骆驼看病,他押了电瓶车,是为了招待人家“按摩”的,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
▲卖了老友的收入来源——骆驼,是为了给心爱的孙子买玩具,再把车赎回来,多的钱,还能给包养的小女友买礼物
偷拿了老婆的手术钱,是为了给老友置办更好的牲口——更挣钱的奶牛。
毕竟,当年大儿子结婚筹彩礼钱,老友还卖马相助。
▲梦里都是马,似是当年老友卖的马
腆着脸向小女儿借钱,又是为了补足老婆手术钱的亏空。
▲只是这次再没人相信他了
拆东墙,补西墙,老杨的逻辑,是标准的活在当下。
每一次,他都照顾好当下的体面和情分,至于明日事,自然会有明日的解决办法。
在外会做人,代价是把家人归为“明日事”。和家人的情分,反而总是“补救中”的状态。
▲长此以往,儿女辈早已被磨光了耐心
他只得希冀从孙子辈身上获得温暖。
要这样活,除非你特别有钱。
再早些光景,他确实是特别有钱的。
他长在鄂尔多斯这座魔幻的城市,吃的是天山草,喝的是矿泉水,又赶上了资产泡沫式增长。
时代是他的同谋,但他无疑是主犯。
▲他说,还在对面的地产上投了钱呢
风光的时候,他给大儿子娶了媳妇,给二女婿找了工作,又帮三女儿一家买了房。
那个时候,他不用拆东墙补西墙,当下的一切,都照顾得过来。
而落魄了,却还是一样的行事逻辑,这天真,远观可爱,近看可恶。
老兽的可恶,既有如上大张大合,亦有闲来之笔。
银行卡只剩75块,又受了小年轻的气,他塞了块麻将在升降梯缝隙处。
给别人添堵,就是给自己解闷。
他的可爱,却都混在可恶,和可怜里。
包养小姑娘,偷欢不过半首歌,却一边用光线给她汇成个手镯,一边要她穿穿脱脱玩情趣。
▲你说浪漫的要命,我却也觉得油腻的要命
帮过儿子女儿的过往,是在调解的法庭上,由他自己愤怒地吼出来的。
▲一字一句,直指晚辈忘恩负义
受了公交售票员的气,说跳车就跳车,烈脾气。
▲然而又趁四下无人,趟着泥去取车上丢下的随身物品,纸老虎
和小女儿强撑,说还有朋友一起吃饭,住处也有朋友准备,转脸,却在20块一天的小旅馆里,床头是废弃的烧饼纸袋。
他一生,不过求一个情分,求一个脸面。
但和家人的情分,早在一次次补救中,消磨光了。
自己的脸面,又在拆东墙补西墙之中,满是窘迫的补丁了。
连想要去死,也没剩几颗安眠药。
把药捣碎,也费了老大的劲,尴尬极了,连死得体面也做不到。
影片的起源,一是孩子绑架了父亲的真事儿,二是导演周子阳的家乡,内蒙古西部的沙漠里,有种叫蒺藜的植物。
带刺,会伤到动物的皮毛。可伤害,是它们的生存方式。
但导演没说,蒺藜鲜嫩的时候也能做饲料,果子也能入药。
周子阳的一稿剧本20多天就写好了。可磨剧本又磨了两年,改了16稿。
为的,就是把人物立住。
▲当我们对着老杨咬牙切齿,却又下不去拳头时,周子阳这两年的功夫成了
涂们也说,连转场的镜头都深刻。
以至于,要说老杨是什么人,你记得的竟是开篇看似无甚意义的镜头,海报用的那个镜头。
▲老杨骑着电瓶车,晃晃悠悠在空荡的大街上,笃定的神情,却像是可汗骑着世界上最烈的马
这一路,骑了很长,那时间,足够人看到老杨杀马特的青年,投机倒把的中年,浑浑噩噩的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