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国保奥运：日本政府隐瞒了疫情吗？

文/黄绒  （旅美  生物学博士）

日本政府隐瞒了疫情吗？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截止东京时间2月25日的数字，日本已出现850例新冠肺炎病例，其中691例出现在停靠于横滨港的豪华游轮“钻石公主”号上。这个中国以外最大的疫情暴发地，被称为“海上巨型病毒培养皿”的病毒源头，似乎还没得到完全控制，同时日本境内出现多个没有与中国人接触史的病例。

关键是，在媒体看来，日本政府依然在犹豫，还没有采取决定性的封闭和隔离措施。

对此，很多中国人有个疑问：日本到底是怎么了？

在2019年所完成的最新关于全球各国应对大规模疫情的能力排行榜上，包括预防、检测和反应三项综合指标来看，日本在全球195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21位，应该说成绩很不错，绝对不是面对疫情无能为力或束手无策的弱鸡国家。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是双方面的。一方面，日本的官僚体系文化、政治经济等因素考量和对这一全新冠状病毒的实际应对能力，的确对疫情防控有影响；另一方面，每个国家国情不同，民情不同，疫情不同，防控疫情不仅仅是医学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决策者必须衡量得失，根据实际情况量力而行，在一国可行之策，到另一个国可能落实下去就是灾难。

比如，中国决定武汉封城之时，美国电视台里当嘉宾的流行病学专家都惊掉了下巴，因为人类历史上没有过因防疫对1000多万人口城市实行封闭隔离的先例。

事实如何，每个人都清楚。一个国家的麻烦，往往只有这个国家的人能理清楚。所以，现在这个时候，理解别家难处，少些指手画脚，少些“抄作业都不会”的低级趣味，多在道义和物资上给予我们这个“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的邻国一些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人们当前对日本疫情最担忧的就是“钻石公主”号，这艘船是2月5日停靠到横滨港然后开始隔离措施的，19日大约3000名乘客中第一批没有染病的443人结束隔离期下船。日本厚生省最新数据显示，船上更多乘客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3011份报告中，已有634人确诊，超过一半病例没有症状。截至24日，已有3名乘客死亡，分别为80岁、84岁和87岁，他们都是在被隔离前已出现症状，送往医院后不治。

而引爆人们担忧的并非这些数字，而是神户大学传染病学专家岩田健太郎18日晚上发在YouTube上的一段呈病毒式传播的视频。岩田当天以政府灾害派遣医疗小组成员身份登上“钻石公主”号，下午5时收到厚生省电话要求他下船，返家隔离后，他在其个人频道称这艘船为“Covid-19工厂”，说船上存在各种光怪陆离、违反传染防治规章的危险现象。比如，船上的隔离情况完全是混乱的，一些医务人员和政府官员绝对不关心公共卫生和安全规程，“在传染控制方面，游轮上做的完全不够，最基本的，没有感染的绿色区域与可能被病毒污染的红色区域之间，没有区别。”

“船内的状况悲惨，连我自己都感到可怕。里面是一团混乱，根本不知道哪里安全，哪里危险。”他还透露，至少有两名在船上协助隔离和人员撤离的政府官员病毒测试结果呈阳性。

日本国家传染病研究所第二天回应说，流行病学数据表明，大多数传染发生在该船于2月5日被隔离之前，因此目前的隔离干预是有效的。日本厚生劳动大臣加藤胜信和内阁官房长官菅义伟随后分别对岩田的批评提出反驳。到了20日，岩田自己删除了那段视频，其时日文版本和英文版本分别得到了150万和30万的点击量。岩田同时在推特上发文，向那些受到录像困扰的人表示“衷心的歉意”。日本政府发言人表示，岩田作为灾害医疗救助队的成员登船，但在船上却不能执行其指责，所以被要求离船，“据我了解，传染病控制专家一直都在值班，并且在船内进行了分区”。有记者问，日本政府是否出面干涉岩田，迫使他删除了视频，答复是：“我们没有参与”。

尽管如此，对日本政府可能隐瞒疫情的批评声迅速放大。当然，由于日本政府的确有此前科，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美媒称“日本惯有为了维护稳定

对灾难性事故进行分解和掩盖的传统”

《华盛顿邮报》2月20日发表文章，称当前日本出现的新冠肺炎疫情，又使人们想到了1995年神户大地震救灾和2011年福岛核电站爆炸应急工作中的问题。1995年神户大地震后，为无家可归者提供援助的志愿者被官员赶走，瑞士派来的搜救犬因检疫程序问题被官员拒之门外；2011年的福岛核危机期间，官僚作风和不愿承认问题严重性，阻碍了对三座反应堆发生融堆事故的应急响应，事后分析认为，这是人为灾难，调查委员会指责：“日本官僚主义的集体观念……导致官僚将组织利益置于保护公共安全的首要职责之上。”

 彭博社也在当天发文说，日本惯有为了稳定起见，对灾难性事故进行分解和掩盖的传统。

上世纪80年代，日本政府最初掩盖了一场HIV传染丑闻，由于使用未经正确加工的血液制品输血，导致数千名血友病患者感染了艾滋病毒，后来这事被揭露，政府遭诉讼，不得不以数百万美元的赔偿达成和解。在2011年福岛第一核电站崩溃之后的几年中，拥有它的东京电力公司才承认，它没有为应对核电站事故做充分准备，因为担心这样做会损害日本核工业的声誉，并在危机处理时刻意隐瞒了情况。

不过，这次日本政府是不是做了同样的操作呢？

目前不得而知。日本在野党共同会派19日曾举行过一次有关新冠肺炎联合对策总部会议，国民民主党政调会长泉健太谈到政府应对措施批评说：“想让事态看起来不严重，而导致边境防疫策略失败。”也有在野党提出，不应采取在海上隔离的措施，日本政府高层官员则反驳说：“当初如果让3700人全部下船，将会引发恐慌。”同时，也有内阁成员透露，其实真的应该让船上人员早点下船，但问题是，就是到了陆地上，也找不到可以安置所有人员的设施。

那么日本国民是怎么看的呢？笔者为此询问了居住在神户的一名日本朋友，她认为，对这艘船，政府的确有难处，如果登岸以后没法安置人员，那会引发更大问题，可能真就把传染源输入日本了。其实，不仅日本，美国也是一样的，23日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附近的科斯塔梅萨市就把联邦政府告上了法庭，因为后者要把从日本撤回来的一些确诊的新冠肺炎患者安置到该市一座空置的联邦建筑内，当地政府认为，这座建筑根本不具备传染病隔离条件，会对当地居民造成严重安全隐患。

这位日本朋友说，据她了解的情况，日本政府处置的主要问题是没有做好技术储备，导致送到船上用于病毒检测的试纸盒数量有限，而且检测结果必须要等6个小时才能出来。因此，船上3700人必须排队检测，症状严重者和老年人优先，这样很多没有症状的病毒携带者花了很多天等候检测，在游轮这样的密闭空间内，传染就很难控制了。不过，她说，总的来说，日本国民对“钻石公主”号上发生的事对政府并没有太多怨言，相反很多人的疑问是，为什么船上的美国病人美国不负责接走，却把他们留在了日本？

据这位日本朋友介绍，这两天日本人才开始对新冠肺炎疫情开始有些紧张，是因为发现了几例没有与外来者接触的发病情况。据报道，东京、千叶与和歌山等地于16日左右陆续出现境内感染者病例，甚至也出现国内首个死亡病例。对此，日本流行病学专家指称，新冠疫情在日本已进入新阶段，有社区感染趋势。日本东北大学病毒学教授押谷仁说，以和歌山患者的案例来说，病患没有与中国人接触，也没有中国旅游史，那么经第三人传染或更多人传染的可能性很高。

目标是共同迎接东京奥运？

厚生劳动大臣加藤胜信16日对媒体发表意见，承认新冠肺炎疫情目前状况跟之前已有所不同，厚生劳动省将把日本国内防疫对策，从强化边境防疫转为把重点放在“早期发现与治疗”。目前，日本政府已出台一系列新措施，包括继续根据中国不断变化的疫情状况采取行动；卫生机构开始使用私营公司提供的测试盒，这将测试能力到每天超过3000例；测试不再局限于与中国或其他感染者有过接触的人，而是面向所有出现症状的患者；同时，专科医院病床将留给重症患者救治，而不是隔离轻症；公众教育运动已经开始，不鼓励公民参加不必要的群众集会；专家说，还必须关注如何保护65岁以上的日本人，这些人占人口的四分之一。

虽在铁板一块国家纪律严明的日本媒体没有什么关于新冠肺炎的报道，但在推特等自媒体上，日本网友却在不断地对身边出现的隐瞒情况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披露。

有2000万粉丝的自媒体“小野妹子学吐槽”发文称：

为什么韩国确诊病例连日激增，日本却不怎么涨？为什么人员高度密集的东京大阪“控制得很好”，地广人稀的北海道的确诊数却不断攀升？看看日本推特上患者、一线医护的声音，你可能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检测就不会确诊，不重症+接触史出国史就不给你检测，医生抗议了保健所也不管，医生收治了院方也不让说，共同迎接东京奥运！

戴着口罩的人们等着在东京涩谷区过马路，路边的招牌上写着东京2020奥运字样。

截至2月24日，厚生劳动省的官网上（有中文页面，有链接）依然只更新到21号的检测情况，日本全国只进行了693例核酸检测，感染79人；另外包机撤侨部分检测829例，感染14人；邮轮他们觉得不算。而韩国已经测了接近30000例。

现在的日本街头，戴口罩的人大约占一半，电视新闻中前面几条都是与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消息，不过，居住在神户的那位日本朋友说，人们提高了防控意识，但并不紧张，聊天时显然还是更关心经济，关心在街头大声喧哗的中国旅游团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关心因为中国配件工厂停工断供的日本工厂何时复工。

事实上，经济是日本政府做出当前防控措施的重要考量。日本经济在2019年最后一个季度萎缩6.3%，导致这一状况的主要原因包括，去年10月1日销售税上调抑制了需求，中美贸易战导致出口疲软，日本与韩国之间的贸易战和贸易摩擦损害双方等。安倍晋三2012年就任，首个任期初期就因股市飙升而受到广泛支持，日经225股指数在2013至2015年间增长了一倍以上，但这两年“安倍经济学”的神奇似乎不再，股市也相对平稳，目前安倍正谋求明年选举中赢得第四个任期，经济是绝对不能跨的。

从这个角度看，为了目前不到200人的感染者数字采取极端防控措施，是不是最正确或者最适当的选择呢？

东京奥运会的火炬传递活动即将于4月开始，安倍已明确表态，不会推迟或取消东京奥运会。

这是1964年以来日本首次举办夏季奥运会，日本政府已花费将近300亿美元用于筹备工作，同时还有数十亿美元的赞助协议悬而未决。虽然不断有人提出疑问，这届奥运会还办不办，其实答案早就注定了，肯定会如期举行，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前有H1N1流感疫情，2016年里约奥运会前寨卡疫情，都有媒体提出过停办，现在看，那更像是为增加销量的噱头。

但日本与韩国的疫情，以及回流式的疫情输入，已让部分省市开始警惕。据悉，青岛已出台相关政策，对进入青岛复工的日韩人员开始进行隔离限流政策。

日前，中国媒体刊文认为”严防日本、韩国疫情的回流非常重要。“

相关专家同时建议，我们要紧急出台针对这些国家疫情的综合防控措施，在不与两国断航的情况下，要严格限制两国的航空往来，另外所有从这两个国家进入中国的人都应隔离14天。这样的举措需要立即实施，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