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原料在湖北生产，20种药物告急，美国药物短缺恐慌模式开启

文/虞孟奇  （旅美学者）

新冠肺炎造成美国药物短缺

口罩防护服库存告急？

杀人的不止是病毒。

2月29日，美国出现首个新冠肺炎死亡病例，坐标华盛顿州。

在这注定“会出现的事件”出现之前，一周时间，美国金融市场病情严峻，道琼斯工业指数暴跌12.4%， 超过3500点，创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的纪录，避险的10年期美债收益率同时降至历史最低点1.127%，单周降幅同为2018年12月以来最大。

这场比尔·盖茨口中百年一遇的大疫，真正致千万人死亡的并发症可能还没有发作——摧毁全球供应链。这意味着大范围贫困和冲突时代的到来。

首当其冲的是全球医疗用品供应链，它决定了人们能否公平地获取预防和治疗疾病（不仅仅是新冠肺炎）的手段。全球疯抢口罩只是一个很小细节，本身口罩对病毒的防控能力也有限，更令人担心的是：如果中国生产关键性原料药的工厂无法开工，全世界将面临几乎所有药品的短缺。

以上这句话是卡塔尔半岛电视台英文台说的，并不是耸人听闻。

2月29日，美国卫生与公共服务部（HHS）部长阿查尔（AlexAzar）告诉国会议员，美国必须储备约3亿个N95口罩给医护人员以抗疫；阿查尔作证说，美国目前仅3000万个口罩可用。美国最大口罩制造业商为3M公司（3M Co.）和汉威联合公司（Honeywell International Inc.）。早在十多年前，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这两家公司已经将国内生产口罩的工厂几乎全部迁移到中国。

阿查尔表示，中国垄断了与口罩有关的“许多原料以及生产能力”。美国国土安全部官员告诉媒体：“口罩与防护用品很少在美国制造，我们靠国内能力生产，可能会遇到困难。”阿查尔指责中国现在几乎不再出口任何口罩与医用防护服。而将这些重要的医护物资用在自己的疫情防治上。白宫官员证实，政府已在研究动用《国防生产法》促进新冠病毒防护具的生产。据证实，白宫经济顾问纳瓦罗表示：将要求至少四间口罩工厂从中国迁回美国。但显然，这可能是一个长期而且很难马上有效的手段。

药品短缺的恐慌并不在严格保密的官方，德州的一位长期需要服用激素的病人，在推特上讲述了他在CVS连续找了好几家店才凑齐了自己每天服用的激素。店员告诉他，现在激素缺货已好几周了。一位资深的医药行业的专家指出，这些激素产自中国。它们在中国的原料工厂，目前还没有复工。

3月1日，FDA表示，新冠病毒爆发后，一家制造商已发出警告，他们的一种关健药品短缺，尽管监管机构出于保密需要，并未透露该产品或其制造商的名称。标普全球市场情报机构的信息表明，这款药物的原料来自于中国。现在库存已降至预警状态。

根据FDA的最新报告，他们编制了一份150种药物（如抗生素）的清单，发现在美国销售的产品中，约14％的药物的关键成分在中国生产，而8％的现成药物在中国生产。目前中国国内的药企复工不足一半。

FDA专员史蒂芬·哈恩（Stephen Hahn）表示，FDA已经鉴定出约20种药物的原料药仅在中国制造或在中国完全生产。但现在这些药物由于冠状病毒的爆发，中国的制药厂停工，而处于供不应求的风险。

国会有议员甚至开始讨论，美国的药物危机与国家危险。尽管这种声音从三年前开始，已在国会讨论过几十次了。

显然，他们还将讨论下去。

利润和技术含量都较低的原料药产品

中国是全球唯一的供应商

所谓原料药，英文缩写为API，即Active Pharmaceutical Ingredients,指的是药物当中的有效成分，只有经过一定的制备，才能成为临床应用中的药品，按类别大致可分为维生素类、抗生素类、激素类和特殊原料药四大类。

业内观察家担心，如果中国关键成分生产商仍然受到政府遏制冠状病毒爆发的措施的影响，全球关键药物可能会或已出现短缺。

中国在全球制药业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一方面体现在制造已失去专利保护的廉价仿制药品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在生产和出口原料药的市场中占据主导地位。没有这些原料药，就无法生产诸如青霉素、止痛药布洛芬和糖尿病药物阿卡波糖等关键药品。世界卫生组织估计，中国占全球原料药产量的20%，但英国药品和保健产品监管机构估计为40%，美国没有相关估算数字，但美国现有数据显示，2018年用于美国市场的药物中约有88%的原料药是在海外生产的。

除此之外，FDA前负责人Scott Gottlieb2月底参加有关美国对流行病防控措施的国会听证会时说，美国不仅依赖中国原料药，而且还依赖中国制造生产原料药的化学原料，在很多情况下，药品生产中利润和技术含量都较低的原料产品，中国是全球唯一的供应商。而这些原料很多是在湖北生产的。

数据和分析公司GlobalDataPharmSource表示，仅在湖北就有44家获得FDA或其欧盟标准认可的制药厂在为欧美提供产品原料。

根据瑞士全球贸易网络Kemiex进行的一项调查，大约85%的制药行业采购商、贸易商和生产商预计，中国当前的新冠肺炎疫情会对药品供应链造成影响，超过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认为疫情对原料药供应有很大影响，生产中断可能会影响今年第二季度的交货。

具体到各家公司，情况有所不同，有些可能有多达一年的库存，并且在多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多家工厂，另一些其供应链可能存在很脆弱的部分。诺华制药表示，该公司已采取措施防止短缺，包括保留安全基数的库存和从多个供应商处采购原料，预计暂时不会出现供应链中断。但在2月初的收益电话会上，印度仿制药公司Sun PharmaceuticalIndustries表示，一些原材料几乎全部来自中国，包括阿奇霉素、青霉素和头孢菌素等抗生素，在印度很难建立这些产品更下一层的供应链，因此在印度即便想生产这些药品的原料药，也得从中国采购初级原料。

新冠肺炎对美国构成了公共健康风险

因为它切断了药品供应链

“如果中国突然关闭原料药和医用原材料的出口大门，那么，美国的诊所、医院和军队医院会在几个月，甚至几天内被迫停止运转。”美国黑斯廷斯中心高级顾问罗斯玛丽·吉布森（Rosemary Gibson）就这个主题专门写过一本书，名为《中国RX》。

她警告说。“我认为没有什么比缺失每天所依赖的这些药物更可怕的了。医院将成为混乱和死亡的中心。我们不是在谈论昂贵的高级药物。没有那些基本药品，你不能做手术，你没法实施麻醉，你也没法提供透析服务。”事实上，她在去年就描述过这样一个场景：中国大型制药企业所在的城市遭受了严重自然灾害。

“想象一下，在一些主要的制药城市中发生了大地震或内战。这将是灾难性的。印度仍然为我们生产一些药物，但对它们而言，大多数成品药生产所必需化合物都来自中国，因此它们也将停产。”

正如美国《财富》周刊2月24日文章所说：“新冠肺炎对美国构成了非常真实的公共健康风险，不是来自这种疾病本身，而是它切断了药品供应链。”FDA称，该机构目前已联系180家中国处方药生产商，要求他们评估其供应链可靠性，并提醒他们，出现任何可能无法供货的情况都要通知FDA，同时FDA还在密切关注20种药品，因为它们的原料药场地全部来自中国。

中国药企已开始复工复产？

不过，好消息是，中国的制药企业，大部分已经复产复工。

半岛电视台的报道说，浙江海正药业是中国最大的原料药出口商之一，销售130多种原料药，用于制造治疗癌症和心血管疾病的药物，该公司员工透露，工厂目前已恢复正常运营。

中国政府从二月上旬，加大了在原料药与抗菌等药业的复工复产活动。天方药业原料药分厂、四分厂已持续生产，螺旋霉素、克林霉素磷酸酯等广谱抗菌药及其原料中间体平均日产能达2.57吨，盐酸林可霉素、乙酰螺旋霉素等广谱抗菌药产能达17.5万十亿/月。三洋药业作为抗生素专业生产企业，部分产品在抗感染领域应用广泛，其中注射用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钠被海南省纳入《急需药品生产清单》，已于2月12日正式复产。通用康力的注射用利巴韦林被列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用药目录，青霉素车间、冻干车间2月10日已复产。

位于疫情严重区域的天方中药、科益药业已做好各项复产准备，将根据属地政府相关政策和要求进行复产。针对磷酸氯喹被列入武汉疫情防控药品之一，中国医药紧急启动所参股企业重庆医药西南制药二厂，做好磷酸氯喹的复产准备工作，目前已组织好原料、准备投产，三月初可全面供货。

3M公司在中国有11间工厂，分布在深圳、广州、上海、苏州、合肥、杭州、太仓等，生产各种各样的产品。3M行政总裁日前接受CNBC访问时，表示目前中国的工厂都已经全力生产防护产品，24小时不停歇，更透露肺炎疫情期间，中国当地的工厂仍在不停歇生产。但大规模的重新开始出口，仍在缓慢启动中。

据美国媒体披露的消息称，中国为了制造所需药物与口罩等防疫装备等，集中国力开始全力发动制造各种急需药物。其中最令人惊讶的消息就是造航母的中船开始量产口罩防护服生产设备 。这家全球最大的造船集团宣布：目前，该集团研制的平面口罩机、N95口罩机、中旬左右，分批交付70台平面口罩机、70台N95口罩机、90台压条机、2000余套超声波点焊机关键部件。

这些机器开动后，中国所需的口罩与防护服等，可能将会得到全部自给，同时还会重新开启供应美国及世界其他家防疫口罩与防护服的大门。

防护服压条机等设备已全面批量生产。力争至3月中旬恢复正常。

（工人们在一家制药厂车间对猪肠进行分类。将肠道的粘膜蒸煮以产生称为粗肝素的干燥物质，这是生产称为肝素的药物的第一步。但现在这种密集性的产业因疫情无法延续。）

医药产业链的断开只是一个开始

众多企业正在下游等待呼吸？

制造业现在可能正处于新冠肺炎病毒感染者的潜伏期。对于全球主要的制造业厂商而言，一般原材料和零配件库存只有30到40天，年初时，由于考虑到中国春节放假，大概预先多储存了两周的配件，也就是说，最多再挺一个月，很多公司就会出问题。研究表明，已经感受到影响的是汽车和电子行业，其次是零售业和金融服务业，再次是其它服务业，服务业中遭受打击最严重的会是旅游业。

这是由中国在全球制造业产业链中的核心地位所决定的。Dun＆Bradstreet一项新研究估计，《财富》全球1000强企业，几乎没有一家的生产链可以幸运地免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其中163家在中国拥有一级供应商，这些一级供应商与总公司直接开展业务，还有938家拥有第二层供应商，它们为一级供应商供货，相当于嵌在供应链中，但即使这样的供应商停止供货，整个产业链就都会被中断，因为往往某一个核心的配件只有一家工厂有生产资质。

这种情况曾经在2011年日本福岛核电站爆炸事故期间，当时全球电子产业都受到影响，尽管品牌商可能在美国或者韩国，组装厂在中国，但是辐射区域内有两家三菱化工厂，生产全世界所用的双马来酰亚胺三嗪树脂，这东西用于封装芯片，没有它芯片封装不了，所有电子产品都造不出来。

很多美国企业已经感觉到供应链的压力，亚马逊一直在储存中国制造的商品，美国体育用品商安德玛（Under Armour）警告说，第一季度可能出现5000万至6000万美元的业绩下滑，多家日韩汽车制造商已经关闭中国工厂，任天堂预计生产和出货延迟“不可避免”，越来越多的公司发布了与疫情相关的收益警告。问题是，除了已经公布的负面影响之外，其实许多《财富》1000强公司还不知道其运营将受到多大影响，因为尽管他们很可能知道一级供应商的状况，但他们与间接供货的二级供应商之间几乎没有互动，而这些供应商几乎都在中国。

疫情给产业链造成的最难受的地方在于，它会导致产业链被迫从源头停下来。现有的全球产业链是以利润最大化为出发点运行的。原料药的供应，中国与印度均是重要国家，但最重要的是，中国的原料药比印度的便宜，许多原料药印度也不生产，只能靠中国进口。而遍及数十家供应商和多个大洲的苹果手机供应链，相对较高的利润使它们免受小规模事件，一般情况下，某一个环节出了点问题，比如中国突然加税、韩国出现罢工或者越南盾汇率异常浮动，产业链可以直接在那个点上消化掉其成本，就像大江大河一样，只要流动起来，就会一路入海势不可挡。而现在的情况是，疫情导致工人无法去工厂上班，上流没有水，产业链便无法拥有前进动力，制造业产业链动不了，其它行业全都会陷入休克。

美国外交学会2月25日分析说，新冠肺炎疫情开始对全球经济造成损害，而不仅仅是对中国造成损害，其显著指标是，疫情对全球供应链的影响，已影响全球能源市场，表现为全球石油和天然气价格正在下跌。全球液化天然气（LNG）的价格本已因供应量增加和冬季天气偏暖而下降，现在跌至接近历史最低水平，石油价格过去一周持续下跌，因为疫情对全球航运和贸易的破坏很显然会超出中国的边境。要知道世界上80%货物走船运，船运需求2月出现了明显下滑，在波斯湾，2月份大型原油游轮的通过量从通常30艘以上急剧下降到个位数，在西半球最繁忙的港口美国洛杉矶港2月份货运量同比下降了25%，今年前两个月货运量同比下降了15%。

美国人开启疯狂囤货模式

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将意味着大量的减薪和失业，还可能意味着人类历史上重复无数遍的剧情，因为全球经济体系崩溃所带来的大规模冲突和战争，它杀死人远比病毒多得多，想想上个世纪经历过的两次世界大战吧。所以，在全球产业链崩溃之前控制住疫情，迅速恢复生产，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造福整个世界的行动力。在这个意义上，中国为全世界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努力。在疫情面前，全世界都该团结起来，一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