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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虎 2018-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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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中国人突然对一本墙外的杂志兴致盎然。


先是这期封面,据说是80多年来头一回中英文双语版。



除了罕见地全面点赞中国(点赞不罕见,主要是全面),这期杂志还送出一个重磅彩蛋。


这家爱做榜单的杂志评选出了“2017最具影响力少年30人”,其中一位,是TF Boys里的王源。



这件事很快成为朋友圈里交口传颂的事件。



当然,优质偶像已不是头一回站上世界之巅。


就在年初,王源还因为代表中国在联合国青年论坛上发言而引发狂转。


几个月后,他成为了联合国青年教育大使。


然后,就是前几天入选《时代》榜单。


整个进阶过程抓铁有痕,无可指摘。但让我有所觉察的是:王源之后,很快爆出好几位小鲜肉也去了联合国。



都是代表中国,都是全程英文发言。这打包出国的场面,像极了前两年的戛纳红毯。


我觉得,事情可能没有公关文稿里那么光鲜。


怕得罪粉丝,我跳忠在先:其实爬这篇的时候我还在哼《宠爱》来着。


01


《时代》榜单留给王源的位置其实并不显眼。


不信?那试试你的眼力劲。一眼能找出来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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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7页专稿,既没有留专门采访,也没有给跨页配图,只在一溜简要介绍中,给了王源49个词的篇幅。



但这已经足够。


49词,把王源的当选理由写的很明确:


16岁的王源:中国创作歌手和电视主持人,最初作为超人气男孩组合 TFBoys成员成名,最近单飞开启个人音乐事业同时,致力于支持全球青年教育事业。今年,他被任命为联合国儿基会青年教育大使。


成为人气偶像不是决定性因素(至少这一点上,两位队友的人气不输王源),最后那个头衔才是站上世界之巅的关键:



这个title应该如何翻译我一直拿不准,直到看了国内媒体的报道。



“青年教育使者”。这个说法我怕不准确,还去看了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官网:



“青年教育使者”,确实挺响亮。


只是,把 Special Advocate for Education 翻译为青年使者,明显不是逐词照翻。比较明显的差异是:“Special”在中文译名里没有体现。


这个“特殊”的青年使者究竟是什么头衔?


我在Google里直接把头衔打进去,你看到的满屏画面是这样的:



看不清对吧,如果把两个词高亮会不会清楚很多:



这两个标黄的高亮词,就是 Wang Yuan 。


我翻了好多页。拥有这个 Special Advocate for Education 的人,满世界只看到王源。


也就是说,这个头衔,很可能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为王源一人定制的。


确实够Special。


02


这个特殊的联合国头衔,对王源意义非凡。


能够登榜《时代》,就是因为这个头衔。之所以获得这个头衔,则因为大半年前的那次演讲。


那是2017年的2月,联合国青年论坛,王源做了发言。



这是王源“国际化”的关键一步。


很快,发言视频和照片透过王源自己的微博,搅动起国内网络。


媒体先开始登出来的标题是这样:



然后是这样:



再接下来,连一贯神经紧绷的《环球时报》也跟着激动:



甚至还用上这样的标题:



以及这样的开头:



不过看了报道正文就知道,这次厉害到能代表中国、代表00后、代表16岁的“全程”英文发言,一共只持续了2分钟。


而且还是2分钟的书面发言。说的不那么外交,其实就是全程念稿。


从公开报道中,我没有找到王源在会场上除了这2分钟以外的任何表现。


视频放在下面,各位自可判断。颜值美到我没话讲,但这种程度的“优秀”,我相信中国的16岁孩子里不缺。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g03719v4oqd&width=500&height=375&auto=0


他们只缺一个王源那样的明星光环。


后续报道中,我看到媒体对于王源参加的这个联合国青年论坛做了跟进:


跟王源一起代表中国的另外两位00后,是人大附中的两名学生。他们能够入选,是因为“由于在2016年中国青少年环境论坛上的优秀表现,获联合国环境署提名入选”。



而王源的入选,是因为自己在微博上的一期漫画引发了400多万转发。


联合国驻华系统是王源的推选机构。他们直言不讳选择王源的理由:



也就是说:王源能入选联合国青年论坛,是因为对方看中也需要他的名气。


这本来并不丢人。明星慈善的本质就是利用明星给慈善活动带流量。


有点变味的是,这事传着传着,就跟“优秀”“努力”“英语好”做了强行绑定。


我觉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王源去联合国,是因为名气,不是因为优秀。至少,不是因为他在环保问题、英文水平或者学术潜力上的优秀,也不像是他漫画手法的高超。


不信,你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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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再来说说这个头衔的含金量。


为什么联合国会给王源一个独一无二的“青年教育使者”?名字背后究竟出于什么考虑?


我们要从头衔中被翻成“使者”的 Advocate 这个词入手。




牛津词典对advocate的解释:公开支持或推荐特定事务或政策的人


先要弄清楚一件事:联合国是个大机构,下面分支很多。我们说的“联合国亲善大使”,其实基本上都是这些分支机构弄出来的。这种挂钩明星的机构有十二三个:像是联合国难民署啊、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还有这次找来王源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


姚晨是联合国难民署亲善大使


这些被联合国下属机构请来的明星,通常冠以两种名号:Ambassador 和 Advocate。


Ambassador就是我们通常听到的“大使”。有时候还会以Goodwill Ambassador 的名头示人,也就是听来更可人的“亲善大使”。


我查了好几家联合国机构的网站,发现通常获得“大使”称号的明星,会有比较明确的任期,而且会录入各家机构的名录,在网页上公示。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荣誉及亲善大使名录,其中有华人作曲家谭盾。


而“使者”(Advocate) 则通常没有载入名录。


比如,这次获得使者称号的王源,虽然联合国儿基会在官方网页上能找到任命他的新闻稿,但在“大使及使者”名录中,我没有找到他的名字。


不要以为是系统还没更新。因为,我们压根就找不到任何一个叫做Advocate的子目录。

甚至有不少机构,只设置了Ambassador,没有Advocate。比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联合国妇女组织。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和 联合国妇女组织👇


也就是说:Ambassador 才算是比较正式、有明确任期的亲善大使;而 Advocate 则没有那么正式,甚至有点临时和随意,很多时候该机构驻该国办公室就能敲定。


所以从王源获得的头衔我们可以推定:


王源很可能是因还达不到“亲善大使”的资格,但又确实是不容小觑的流量担当(或者是公关团队跟联合国驻华机构关系做的比较到位),所以联合国儿基会的驻华办公室破天荒设置了这么一个特殊的Special Advocate,既不破联合国的规矩,也给足了王团队想要的公关话题。


反正王冠一上头,谁能认清这是金的还是铁的。


哪怕,是《时代》周刊。


04


我想进一步说说“亲善大使”的事。


即便都叫“亲善大使”,这当中也分“三六九等”。


比如,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也就是给王源授衔这家,大使级别是按这三个等级来给:


级别不同,一定程度反映了明星的影响力。


来看看联合国儿基会的“正牌”大使。


在中国大陆地区的“本国”大使有三位:



陈坤和杨澜不用多说了。估计有人不认识 Maggie Chueng。嗯,可能是个大家不熟的小明星吧。我搜张她的图片放在下面。


随便写行字你不会真去读吧



小马马

哇,一个低级别的大使都是这咖位,再往上走不可设想啊。


国别大使级别更高的是区域大使


儿基会的区域大使中,跟我们关系比较密切的亚太区一共有三人。考验你粤式英文名的时候了:



这当中有两位华人,Aaron Kwok 和 Miriam Yeung。给你五秒钟时间边滑屏边猜猜看。





郭天王和杨千嬅。好吧,有些读者可能会觉得咖位没有那么震撼。没错,除了名气,请注意看他们的资历:



郭富城和杨千嬅都是做了7年以上的香港地区大使,然后才升格为区域大使的。


可以想见,两位明星确实做了不少事,否则没理由升级。


换言之:即便是联合国大使,多数也只是“中国区大使”。想要走向国际,并不容易。


华人明星中,只有少数人能做到。


05


能够称得上真正“国际级”的大使(International Ambassador),需要具备的影响力不简单。


比如联合国妇女组织,海清和佟大为都是她家大使(佟大为还是这个妇女组织全球范围内唯二的男大使),但级别都仅限于中国范围内。



该组织全球性的亲善大使只有三人:


对了,还记得这些年屈臣氏小姐在联合国发表的女权演讲吗?都是代表这家机构去的。


👆2014年的联合国大会


👆2016年


扯远了。总之,能够在联合国机构中获得一个真正意义的国际大使称号很不容易。


有一个中国人做到了。这个人不难猜。



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里,成龙是目前唯一担纲国际大使的中国人。跟他一个级别的人,包括了水果姐Katy Perry 和网球名将德约科维奇。



而且,成龙还是极少数“双料”国际大使。除了儿基会,他还是联合国抗艾大使



UNICEF+UNAID


要知道,能跟成龙一样当上“双料联合国大使”的中国人,得多不简单。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联合国抗艾行动


综上,即便是比Advocate级别更高的联合国亲善大使,很多也从国别、区域到国际分三等。我们多数人熟悉的联合国亲善大使明星,其实只是面向本国的代言人。


“国际”二字,不能随便加的。


06


但是,即便是成龙和她,也还不是华人当中级别最高的联合国亲善大使。


如果你足够细心,应该注意到前面我们讲的大使,都是联合国下属机构颁发的。只是统称为“联合国大使”罢了。


那么,有没有哪个明星大使的title大到直接由联合国本部来颁发呢?


还真有。


而且这个头衔大到用Ambassador 都盖不过。



Messenger。这个词跟表示信函的那个message长挺像,意思是信使。


“联合国和平使者”,是联合国经严格挑选后发给社会名人级别最高的荣誉。必须在相关领域取得杰出成就(不像“大使”主要看知名度),并且是由“一把手”联合国秘书长亲自来颁发



目前,全世界只有13个人获此殊荣。


大家比较熟悉的包括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迈克尔·道格拉斯,华人大提琴家马友友,还有查理兹·塞隆



唯一获此殊荣的中国艺术家是……再给你五秒钟时间边滑屏边猜猜看。


一个老梗反复玩作图小编都觉得这样挺无聊



没错,是他。


不管你怎么看,郎朗的国际声誉和知名度确实在中国艺术家中绝无仅有。


在联合国的介绍文字中,13岁能获得柴可夫斯基国际青少年音乐比赛金奖,在纽约卡内基音乐厅成功举办“获得极高评价”的个人演奏音乐会,这样的履历配得上世界级的“优秀”。


还别忘了,在当上“和平使者”前,郎朗已经做了10年的联合国儿基会大使。


2013年,时任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给郎朗颁发和平使者聘书


07


最后,说回到王源。


我是真挺喜欢这个小男孩。这些年关注越多,越觉得三个小男生值得喜欢。倒不是因为作品,而是因为他们在明星光环下,依然保持着普通小男孩的阳光、简单、甚至腼腆。


至少,从他联合国发言中的那份露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真诚。


就做一个可爱的邻家男孩多好。何必非要往国际红毯上推?


当然我知道,中国人那点敏感又流于表面的民族自尊心,向来都是屡试不爽的兴奋点。明明本质就是崇洋,但包装成“在世界面前代表中国”一下子就政治正确了,连听起来都舒爽好多。


出口转内销。这套路,其实一直没变。



还要多说一句:我从不狭隘抵制洋货,更泪目热盼中国制造扬名海外。只是,不要假洋


从秀黄袍转到秀英语,从聊中国电影转聊人类前途命运。我仿佛看到新时代的中国特色毯星模式呼之欲出,并分分钟要把“联合国”改造成戛纳2.0。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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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伯虎

牛津大学硕士,虎哥课堂创始人,China Daily校园新闻奖评委,喜马拉雅《大咖读书会》特邀嘉宾,现居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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