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个工：我负责关注世界，你负责关注我
201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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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末有与之结合的英文原文讲解及晨读示范朗读
1868年，北加州的3月，迄今刚好150个春夏。
和旧金山湾的金门大桥隔海相望，一所大学的诞生，将要改变这片土地、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对于“好大学”的定义。
这一年，美洲大陆最早的大学哈佛已经建校232年，东海岸那几所私立名校，早就组团打包把“常春藤”的名号根植于人心。
私有制和精英治国理念下的美国人普遍相信：所谓好大学，就是面向少数精英、一般人申不上也读不起的私立学校。
一个多世纪后，即便在公立大学遍地开花的今天，这当中顶尖学府的门依然只向少数人开放。
纵使是在大洋彼岸、顶尖大学清一色姓“公”的中国。
唯独，这家刚满150岁的学校，为世界提供了另一个范本：
建一所能够比肩哈佛的大学，但把大门面向大众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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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开办之初，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加州大学没打算把自己搞这么牛逼。
当时这所学校要开起来的初衷就一个：
办一所面向大众的公立大学就行。
但是，即便这么个小目标，放在当时也足够石破天惊。
想想1860年代，距离中国的北大建校还有30年。在很多后进国家，“大学”一词尚属新鲜词汇。
1868年加州大学建校时，适逢日本明治维新元年。日本的现代化学校东京大学，迟至9年后的1877年才出现
在英国，直到今天，可以进入牛津剑桥的人也不到1%。
就算在美国，大学教育也只面向社会顶尖的绝对少数。哈佛耶鲁这类好大学清一色都是私立，能去这些大学读书的基本上都是社会精英。
显然，对于标榜“民主”和“平等”的共和国，这种现状多少令人难堪。
所以，从1840年代起，就有人开始提出，只让权贵进大学、进而步入上层掌权国家，这对新移民和底层人民不公平。
再一个重大的历史背景在于，这时候美国工业化开始兴起。新开立的工厂和农场，急缺懂技术的实用型人才，但当时的美国大学，教的还是哲学、拉丁文、神学那些高大上的经史子集。
用人单位希望，大学能培养点更接地气的工科男（并没有性别歧视的意味，因为那时候的大学只收男性）。
为此，从1840年代起，一个叫做乔纳森·特纳（Turner）的美国人开始四处奔走。
这位活跃在伊利诺伊州的大学教授，跟2800多公里外加州大学的建立没啥直接关系。但是，正是这位跟工人阶级打成一片（后来甚至从大学辞职去领导工会）的特纳爷爷，最早向联邦政府游说，希望政府出钱出地来办“产业阶级的大学”（ University for the Industrial Class）。
这词听着好新奇，翻成今天的大白话就是：“职业技术学院”。
可惜，一心推动了20年，特纳的愿望终究没能成真。
毕竟，在义务教育都还没普及的年代，让政府出钱来办大学，很多人觉得没必要。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后来，国会议员莫里尔（Morrill）深受特纳启发，在“产业大学计划”基础上提出了“赠地议案”（Morrill Land-Grant Acts）。
这个关于“赠地”的法案，说白了，就是要让联邦政府出钱出地来帮各州建大学。
1862年，这份法案在林肯总统支持下被国会通过，史称《莫里尔法案》。
林肯支持这项法案的背景，主要是时值内战，总统要向贵族气很重的南方蓄奴州表明教育公平的决心：政府就是要出钱建大学，好让穷人都能接受所谓精英教育。
莫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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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尔法案》的通过，对于想建大学的加州，最实际的意义在于：
有！钱！啦！
早在1849年，加州颁布的第一部宪法里面，就明确写了要建立一所大学。
但想法固然好，一到钱就卡住了。这个刚刚成立的西部边陲省份，哪里拿得出办学校的资金。
事情一拖就将近20年。
直到《莫里尔法案》出台，给建大学的各州指了条明路：找联邦政府啊。
具体说就是：当初为修“横贯大陆铁路”（Transcontinental Railroad），联邦政府从各州征收了不少土地，有些后来没用的，现在干脆拿出来用作建校之需。
于是，1866年，加州政府拿着卖铁路用地换来的钱，支起了加州大学的前身。
前身的名字也取得巨实诚，放在今天好担心招不到学生：农业、矿业及机械技术学院（Agricultural, Mining and Mechanical Arts College）。
事实上，这学校放在当时也够呛。技院除了有点钱，基本上只是个空壳子。一没校园二无校舍三缺师生。
不过刚好，居然就在他家旁边，有个刚成立不久的私立大学，既有师资又有校园，唯一缺的就是：钱。
关键人家名字还取得这么大气：加州学院。
1855年成立的加州学院
难得遇到这么互补的对象。于是，跟州里一接触，加州学院的创始人兼校长杜兰特干脆说：只要州里给拨钱，我连校舍带师资全部给州里得了。
于是，加州学院改头换面，成了今天的加州大学。这所学校，不仅有立校之初就想设立的农科和工科，也保留了加州学院延续下来的人文学科，从而成为一所综合性大学。
甚至，连校长都没换，杜兰特成了加州大学的第一任校长。
杜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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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8年，加州大学正式成立，总共拥有10名教员，40名学生。5年后，校址迁往伯克利，大名鼎鼎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由此问世。
作为刚开办的学校，人们总是关注第一批学生的去向。
1873年，加州大学有了首批12名毕业生，史称“十二门徒”（Twelve Apostles）。
获得如此武侠的外号，不只看在这几个人会成为日后数百万校友的大师兄，更是因为从这12个人里面，先后走出了加州州长、国会议员、市长、银行行长、加州大学董事会成员……全都是响当当的传奇。
这么厉害的人才培养水平，就算是常春藤也为之敬畏。
从此，加州大学的声望与日俱增。
1873年，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UCSF）成立，这是加州大学体系中唯一没有本科生的学校。因为这所学校主打医学（美国的医学教育从研究生开始），直到今天，依然是全世界顶尖的医学院。
1919年，洛杉矶分校（UCLA）成立，后来成为跟伯克利分校（UCB）一较高下的UC名校。
UC旗下的各大分校，在美国的大学专业排行榜上丝毫不逊新英格兰的传统名校。在众多领域，多年来都是当认不让的一哥。
比如，伯克利的环境学和戴维斯分校（UC Davis）的兽医学都是公认的世界第一；
在US News 排出的 2019年最佳研究生专业中，排名全美第一的加州大学专业包括：
目前，加州大学体系的10所学校中，有6所都是美国大学协会成员，这个有62名成员的组织涵盖了美国和加拿大最顶尖的研究性大学。
也就是说，一所公立大学的六家子公司，包办了美国顶尖大学的十分之一。
加州大学，用150年做到了。它凭什么？
泰晤士高等教育世界大学排名中UC系的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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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讲，加州大学不是“一所”大学。
而是十所。
尽管中文翻译过来，听着就像是一家学校的N个校区。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洛杉矶分校，旧金山分校……
事实上，加州大学是一套公立大学系统（public unversity system）。除了10个校区，还拥有5个医疗中心，3个国家实验室。
这套”系统“，是加州大学最独特的运营模式。
简单说，这就像是一个加州政府出资设立的教育集团。
这个集团主要做两件事，投资+管理。
先说投资。加州大学早期的快速起家，靠的主要是“收购”。加州大学（也就是伯克利分校）自己就是把私营学校买下来以后“转制”而成。其他像旧金山分校是别家医学院校并入，洛杉矶分校和圣芭芭拉分校是从加州州立师范学校并过来，圣迭戈分校则是从并进来的一个海洋学实验室扩充而成。
尽管并校这件事听起来急于求成，但从加州的情况（也包括中国十多年前的并校风潮）来看，这种“并购”确实是帮助其快速成长的重要因素。
不过，到了1946年，加州大学的“收购”打法随着被挖墙脚的州立师范学校不满而终止。从那以后，UC系统的扩张都是自己开设学校。而开设的法则其实很简单：就看该地区的人口数量。因为毕竟是加州公立大学，不愁在当地找不到生源。
2005年，UC系统第十个也是最新的校区默塞德分校（Merced）开张。把新校区安在这里，原因就是当地人口持续增长。
不过，除了“收购+开新店”式的外延式发展，加州大学的内涵式管理也很到位。
先说清楚，这种管理水平的提升，也不是一步到位，而是上百年的与时俱进。
加州大学起初只是以伯克利为中心，伯克利的校长就是整个加州大学的校长，其他学校都是听命于总部的、名副其实的“分校”。
但随着分校逐渐做大，从1952年开始，加州大学开始视分校发展情况，设置授权程度很高的分校校长（Chancellor）。一开始只有伯克利和洛杉矶这两家，后面逐步扩展到几乎所有分校。
这些分校的自主权限，基本上高到各自独立，包括说：学生招不招（招生政策）、老师职称怎么评（教师管理）、楼要不要新盖（学校基本设施建设）、甚至明年我怎么花钱（财政预算）。
授权程度的提高，有助于各分校更好地结合自身情况个性化发展，也可以促进UC内部的良性竞争。
当然，依据加州宪法，UC系统还是保留了主要剩下协调作用的总校长（President）。
另外，毕竟是兄弟院校，加州大学各分校间还是保持了一些交集。
加州大学绝大多数分校都采用统一的申请系统，有一个中心数据库，所以申这几个学校的时候，只需要提交一次申请，递交一次材料。
还有学分互认转换、跨校选课、跨校访学，这些显然也不是问题。
对了，比起这些小细节，更值得一提的是一个26人的校董会。这是州宪法明确规定的加州大学最高权力机构。
这些校董会中：18人由州长任命、任期12年；1人是学生，由校董们来定；7人是州长、副州长、州议长等一众外部董事。
这19名内部董事，在讨论事宜时不必听命于任何一方。
之所以搞这么个小圈子，按照宪法中的原话：
“这所大学应该完全排除任何政治或党派影响……”
"the university shall be entirely independent of all political and sectarian influence and kept free therefrom in the appointment of its Regents and in the administration of its affairs."
也就是说，是搞政治的这帮人为了避免这个学校成立后被政治左右而设立的。
就算是政府掏钱，也要确保学术独立性。这恐怕不算是加州大学的成功要素，顶多只是标配常识。
加州大学校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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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分析加州大学的成功，一个不可回避的因素还在于：
加州太有钱。
这个拥有硅谷和好莱坞、生产总值超英国全国的美国人口第一大州，拥有不可比拟的财政底气。
目前，加州政府每年给加州大学系统拨款近30亿美元，占到其资金来源接近一半（43.3%）。就这样还算少的，据说八十年代的时候，州政府的拨款能占到加州大学预算的80%以上。
从教授薪水来看，加州大学跟其他顶尖公立学校持平，但和私立学校相比，年薪还是要低4-6万美金。
但是，综合考虑加州的阳光和沙滩，这里的宜居环境还是足以吸引人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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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说一千道一万，尽管今天加州大学的江湖地位已不亚于任何私立名校，但如果说它有何独到价值，那就是：
当常春藤走的依然是“精英路线”，加州大学则依然保持着一颗“来自人民、为了人民”的初心。
早在建校之初的1870年，加州大学就率先开始招收女学生。这一举措比一众常春藤盟校早了近100年。
不仅是性别平等，这所学校的招生规模和标准，也非其他名校可比。
目前，加州大学一年的招生总量超过27万。截至2018年，加州大学依然在世的校友就有180万。应该能超过北大清华的总和。
这家大学还是世界上最大规模的继续教育提供方之一，每年推出17000门课程，光是在加州招收的继续教育学员一年就有50万人。
还有加州大学爱挂嘴边的一点：他家招收的低收入背景学生是美国大学当中占比最高的，甚至可以高达40%。
来源：UC 2016-17 Budget
并且，根据加州特有的公立大学“三层体系”架构（社区大学体系+州立大学体系+加州大学体系），只要你是加州学生中的前八分之一，加州大学就确保录取。
即便没有考进前1/8，也照样有机会进UC。
在加州，高中生（不管成绩有多烂或者多么缺钱读书）都可以在毕业后100%升入社区大学，读两年拿到副学士以后，申请转到加州大学接着念。
今天，在加州大学就读的学生，四分之三是可以享受低学费和优惠录取标准的加州居民。
这样的教育优惠条件，是对加州人的普惠政策。
究其因，这所学校因这片土地而兴，也反过来滋养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是人民，而不只是少数精英。
让最好的教育普惠众生，而不仅仅是少数人的特殊利益。
这是加州大学创立的初心，也是比起其学术成就，更照亮世界的闪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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