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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另一种天涯歌女

东云 十点人物志 2020-10-20




作者 | 东云



周迅站在舞台上。没跟观众打招呼,先开嗓唱了出来。


“天~涯~呀,啊~海~角……”——是她拿手的曲目《天涯歌女》。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像唱针擦过片纹,有上世纪30年代金曲的起伏明灭。


这是她在第二季《乐队的夏天》中的出场。有网友表示,“音乐一响起,我已落泪”,叫人醉眼朦胧里瞧见歌手周迅。她在影视上的光芒太过耀眼,有时会让人忘记:她也是会唱歌的。


还好,周迅从没有忘记。



从2003年发行第一张专辑开始,她一直在唱,有时声音大些,有时就像是只唱给自己听。她甚至说“50岁是希望开音乐现场”。


就在5月份的“相信未来”线上义演里,她算是小小过了把Live的瘾:对着马路拐角的镜子悠悠唱起这首《天涯歌女》。


未必每个人都能欣赏这样一副嗓子。


2015年在参加《金星秀》时,金星问她:“曾经有过怎样过份的梦想?”她没什么犹豫:“我想当音乐家。”金星下意识打趣,“就这哑巴嗓子还唱歌”。


周迅不管这些。她就这么坦荡荡把这“胡思乱想”脱口而出,好像只要她说出来,就总会实现。


没什么悬念,她把歌唱成了。2001年拿下中国音乐流行榜最优秀女新人奖,2004年凭借《看海》获得年度金曲奖……


从九十年代开始,她就穿梭在国内摇滚圈、乐队圈、音乐圈,以至于网友说,再没有比周迅更适合上《乐队的夏天》的女艺人。


也许,一切头衔、成就都不过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音,她唱着歌出现的唯一理由只是如张亚东说的,“周迅她太喜欢音乐了”。



摇滚着,夜驰高速



黄觉记得第一次见到周迅是在一个叫大仓库的舞厅。他在那里演出,在同一个地方排练的还有周迅当时的男友窦鹏。


窦鹏是窦唯的堂弟,也玩乐队,参加过不少演出。1993年,刚拿了“央视英文歌大赛”的窦鹏到杭州演出,遇上了正读书的周迅。


对艺术家毫无抵抗力的周迅陷入了爱情。很快,她就跟着窦鹏到了北京。“她这一辈子就是跟着感情、爱情这两个词在漂流”,多年好友黄觉这样定义周迅的轨迹。


头一回打照面,周迅提溜着一塑料袋矿泉水,向旁人炫耀自己帅气的男友。黄觉对那天她穿的松糕鞋印象深刻,“极其看不上眼”。


在后来《人物》的采访里,他回忆自己大概是无意说了嘴,这鞋太难看了。这么些年,周迅对此始终揪着不放,每次见他都要问,哎,看我鞋好看吗?



不过,穿多么难看的鞋都没关系。周迅正在哪怕是赤着脚也能撒欢儿奔跑闯世界的年纪。


从杭州到北京,1200多公里,周迅真正从一个光影世界扎进声色人间。


她的父亲在电影院工作,母亲是五金公司的财务。3岁时她就每天坐在第一排看电影,从小就是班上的文艺骨干,“反正我都是跳领舞的那种”。


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省艺校的招生简章。母亲带着她到了100公里之外的金华,赶上了最后一天招生,总算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通过初试。后来回忆时,周迅说,“我是个冲动的人,想到了就一定要去做”。


1990年,是周迅在艺校学习的第二年。此时正是挂历火爆的年代,日历一页页翻过,总需要新人面孔。当时为出版社拍摄挂历的钱豫强在一群小姑娘中挑出了16岁的周迅。


此后两年,他拍的不少挂历封面都是周迅,打响了挂历市场“南周迅,北杨丽萍”的名号。1991年,导演谢铁骊也是看了周迅的挂历,才相中她来演《古墓荒斋》。


哪怕出道就与名导演合作,周迅不避讳自己是挂历女郎出道。后来有一回她从北京会杭州,专门请钱豫强吃饭,跟他讲:“钱老师,我唱歌了。”钱豫强的反应跟2015年的金星没什么两样,“你这个公鸭嗓子还唱歌?”


周迅没骗他。


北京没有熟悉的电影院,但有跟朋友一起唱到天明的歌厅。起初还是像在杭州那样当伴舞,后来她“觉得伴舞没劲,就想唱歌”。


那个年代,歌厅驻唱是个来钱快的正经工作,每天晚上唱三首就能挣150块。黑夜里,歌厅收留了太多躁动、年轻又复合的荷尔蒙。跟周迅一起在北京歌厅里辗转打拼的还有叶蓓、戴军、黄渤……


黄觉说,当时她打两份工,有时候三份。每天现在王府饭店演出,结束后再跑到一家叫莱特曼的迪厅接着唱,“在我印象里,她不是个演员,她是个歌手”。


好友沈畅至今笃信,“她确实比较喜欢音乐,喜欢那种自由的生活状态”。那时候的周迅爱逛街,喜欢看小乐队的演出。


在乐夏现场,周迅就认出了不少熟人。带有诗人气质的木马乐队演出结束,周迅站起身,熟稔地跟认识已有十五六年的主唱木玛打招呼。


她像赴了一个和老朋友的约,跟着旋律摇摆,甚至觉得自己凑到乐队里当个和声也不错。


沈畅见过在莱特曼迪厅唱歌的周迅。晚上十一二点,她在台上唱歌,嗓音有外头黑夜一样的颗粒感,舞池里的人就醉了,舞步慢摇,有种微醺感。


周迅在北京演出圈里混出了名。以至于后来当娄烨表示不认识周迅时,被老同学小小嘲笑了一下,“你连她都不认识”。



只一眼,娄烨就记住了这个女孩,“她就是我想要的美美和牡丹的结合体”。


1998年左右,他打算拍一部叫《苏州河》的电影,主角是纯真少女牡丹和跟她长得很像的美人鱼表演者美美。他想找一个既成熟又得是小女孩的演员。和同学在酒吧碰面时,他们给他推荐了周迅。


第一次见面,周迅一身黑衣,长得像16岁,一说话,声音低,特成熟。她就是娄烨在找的那个人。


《苏州河》里有牡丹唱歌的镜头。搁在周迅身上,完全是她的主场。她甚至不需要演,只要唱出来就行了。


娄烨有一回正跟她聊牡丹是如何唱歌,她坐在桌上,开始唱窦鹏的《恍惚的眼前》。没有“Action”,她唱,娄烨拍,“拍着拍着她就哭得不行了”。


有人说她是个沸点很低的人,情感充沛。而音乐,不过是轻轻哼起,周迅的那片海就已经沸腾流动。


这种汹涌,可以在一群人狂欢的迪厅,在午夜的高速也无妨。


沈畅的记忆里,仍然有那样一个疯狂的夜晚。那是跟周迅一起拍《红处方》的日子。周迅男友开一辆老式212吉普载着两个女孩从天津回北京。


庞大的低音炮在车后头轰轰直响,放着特别high的摇滚,震得黑夜不得睡。四个轮子碾过,那些旋律撒得一整晚、一条道都是。



慢悠悠,录个专辑



黄少峰至今不清楚,当周迅打算出专辑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和曾宇这两个没什么名气的年轻人。


按照常理,拍电影已经走红的周迅想要做专辑,大可以挑港台最红的创作人、制作人,可周迅自己点名要火星电台的黄少峰和曾宇。2000年开始录第一张专辑《夏天》的时候,曾宇甚至都还没毕业。


3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第一次见面就在王府井的儿童剧院录音室。彼此还没那么熟,为了迅速拉近距离,周迅带了两瓶小香槟。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酒精会让她更可爱。还能造的年纪里,只要有点酒,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理由干杯。


敢把第一张专辑交到两个无名年轻人手里的人,都不是一般的狠人。饶是专业的音乐人黄少峰,偶尔也有跟不上周迅节奏的时候。


他记得,当时周迅住在亮马公寓,客厅里时常被“一些特别怪的音乐”塞满。黄少峰从她那里知道了美国的Monkey Mark,还有一些国外独立音乐。



录《夏天》时,他们在农展馆湖边租了个录音棚,是独栋的,湖光水色就镶嵌在巨大的落地窗里。即便是最小的棚,租金也要3000块钱一天。


他们可不管这些,可劲儿玩呗。没心思干活,那就去放风筝、在棚里玩游戏、演即兴剧。唯一还保有理智的曾宇会在一旁苦口婆心,“差不多录两句吧”。


周迅习惯蹲在椅子上,红酒在手边,屋子很暗,只留一豆暖黄小灯。她不喜欢惨白灯光,受不了没有温度和生气的日光灯。


抿一口酒,录一点,再抿一口,还能再录一点。再往后,今天的录制又只能到此为止了,索性就地坐下,干杯吧。


乐评人戴方在接受《人物》采访时说,当时宋柯带着周迅三人去见过李宗盛,想请他帮着给周迅做几首歌。在美好的开端之后,结尾出乎意料,就连见多了的李宗盛都吃不消周迅,这女孩“太晕了,太另类了”。


专辑录到一半,周迅跟李亚鹏恋爱,跑去海南帮他拍电影。录音棚也跟着她一块儿搬到三亚。租的录音棚不行,他们就用床垫在酒店搭了个“棚”,丝袜包在羽毛球拍上当防风拍,支个话筒就录,甚至连乐器都没有。


一张专辑10首歌,拖拖拉拉做了一年半,里面有一首他们都觉得“俗”的流行歌——就是后来最红的《看海》。


《夏天》录完以后,三个人趁着好玩儿的劲头组了个乐队。为了组乐队,几个人专门跑去香港看了大卫·鲍伊的演唱会,周迅还买了把贝斯。


她不止一次在乐夏录制中想到那把“木色的、小小的贝斯”。这对她来说,足见意义。


她一向不记事儿,却还是能很清楚记得当时自己买下那把贝斯的盘算:女孩弹贝斯挺酷的。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想起这把贝斯的后续:被黄少峰“霸占”至今。


这个有些“疯”的乐队还真的在CD BLUES咖啡吧里有过一场的演出,唱了3首《夏天》里的歌。这是他们仅有的一次演出,就像专辑中那首《从明天》里那个“飞驰而过的蓝色的梦想”。



节目里,她跟Joyside学乐器时,有些羞赧地承认,自己在唱歌这事儿上没那么勤奋。


事实上,她曾一口气在2003年、2005年分别推出了《夏天》和《偶遇》两张专辑。黄少峰评价,其中前者有点冷、酷,后者更暖——那时的周迅正在热恋中。


就在去年,时隔15年,周迅还发了一张Mini专辑《1227》.名字没啥讲究,就是专辑的发行日期,里面有6首翻唱歌曲,就包括周迅在乐夏中初登台唱的《天涯歌女》。


网友评价这张未必声响很大的专辑,“随便点进去听听,却想起了过往”“唱出来就像说书人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就这样,聚聚散散



她的嗓音沙哑,却带着一点清透。唱《飘摇》时有着悱恻的沧桑感,而在《看海》里不乏少女的娇俏感。一面深不可测,一面清澈见底。


作为周迅生命里重要的人,黄觉认为人们眼中那副周迅的“公鸭嗓”恰恰“就是她灵魂的质地”。她可以吵吵闹闹疯玩,也会莫名伤感低落。她说:“在角落里安静地听,或是像只兴奋的兔子冲到最前面——那两个人,都会是我!”


在《自在人间》里,陈国富说作为演员,周迅擅长作假,扮演各种角色,可离开镜头,“她像个透明体。她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接近透明的,有时连基本的生物保护色都不具备”。


许戈辉曾在采访中给周迅做过一个心理测试,看她是否能守好自己的隐私。周迅选择的结果指向一个结论:她是个敞开式的,没什么秘密好守的。


许戈辉说,她是否能为了别人的喜好,做另外一个人。周迅回答“我只能做我自己”。她得听从内心的声音,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舒坦自在。


作为一个女明星,周迅的“耿直”总让她看起来有几分谐星气质。在声势浩大的盛典上,被采访的周迅没有明星式发言,她笑得憨厚,下意识说:“好多人啊!”


在回忆录的照片里,不乏她在片场无人角落独自跳舞、路遇泡沫板便大字型躺上去、潦草扣着假发在草地上奔跑的样子。


跟她熟识多年的朋友说,别看她演起戏来成熟,私底下满是孩子气。


就在第一期《乐队的夏天》里,张亚东起身坐下,沙发垫发出奇妙声响。像一个口哨,一吹,孩子气的周迅便蹦蹦跳跳跑了出来。她不厌其烦重复站、坐、站、坐的动作,就为了发出那个“噗”,全无包袱,笑得全场顶顶开心。


陈国富有时觉得她有小女孩的任性。有一次,司机送他去周迅家拿东西。


周迅正在家里打游戏,进门第一句话就是问陈国富的司机,“你打不打这个?”司机说,“打”。周迅递过游戏键盘,“给”。于是两个人完全撇开了陈国富,专心打游戏。



就连哪怕是对演员来说最不愿为外人道的恋爱,周迅几乎也没有回避。爱时死心塌地,别时潇洒坦荡。


黄觉说,周迅是个“漂泊的人”,每一个时期,她身边总有不同的朋友,过后大多渐行渐远,只留下一两个维系着。


她此前受访时说,这是打小从父亲那里学到的,“人生的路就是这样的嘛,就是聚聚散散,散散聚聚。不一定要带走。而且我记事的能力特别差,但我会记得那个人的感觉。”


这未尝不是对他人的一种真诚。


“比一般人的真实还要真实”在黄觉心中,就是周迅的魅力。


在黄觉做演员前,他有个美国女友,周迅很喜欢,撺掇黄觉住在纽约。后来黄觉分手后又找了新女友。当他把女友介绍给周迅时,她很直接说:“I don’t like you.”黄觉恋情告吹。


周迅说自己在交朋友时,“我基本上先把自己打开让大家了解:‘我是这样子的,你先看,你先看。’如果你觉得可以交我这个朋友,那我们就一起交。”


她觉得自己的性格很像《大明宫词》里的小太平,想事情总是单一。她想跳就蹦得高高的,想笑就露出不止八颗牙,想哭也不懂把眼泪往回吞。



黄觉就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他常常要一宿一宿听周迅讲她的事。


她也曾想过,自己要是有演的林徽因一半理性就好了。就像Joyside贝斯手刘昊对“学生”周迅说:“你就自由就好了”。


她是周迅,那么就自由做周迅就好了。


她演过很多人,但当玩起音乐,她专心做周迅就好了,哪怕只能听着1-2-3-4的口令拨动琴弦。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开心得跳脚。


GQ记者曾跟周迅堵在路上两小时。途中有个细节打动了很多人,周迅看到了车窗外的晚霞,拍拍司机的椅背,像个女孩一样催促司机加油加速,赶在晚霞消失前抵达目的地天台。


当他们抵达时,暮色已至。


但这又如何?


她的身上有那么多伤口,还是能给自己包扎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疼了,轻轻吹一段口哨;觉得蝴蝶结好看,那就手舞足蹈唱一段。


文中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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