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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的苦,被《人世间》说尽了……

芝士咸鱼 十点人物志 2022-04-23


撰文 | 芝士咸鱼
十点人物志原创



随着秉昆和郑娟并肩走过长长的绿荫小道,他们的头发花白,面容已经不再年轻,这也预示着《人世间》走向了剧终。

 

周家三子女,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曲折跌宕,从充满朝气的少年到头发半白的老人。

 

《人世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东北社区“光字片”,住着一户周姓工人家庭,通过描绘周家三代人的人生起落,折射近五十年来中国社会的剧烈变迁。

 

剧中每个人物的命运都与时代紧密相连,叙述了包括三线建设、知青下乡、恢复高考、经济改革、深圳腾飞、棚户改造在内的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


《人世间》剧照


《人世间》也因此被称为一部属于中国人的平民史诗。

 

此前,工人子弟在文学、影视作品中被书写的不多,工人家庭的数量却很庞大,原著作家梁晓声自己就是位工人子弟,他想要记录下属于这个群体和那个时代的故事。

 

导演李路与梁晓声的想法不谋而合,近四五十年,中国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逐渐被遗忘,很多人不再去回忆“每个月只能吃两斤肉几斤大米”的日子。

 

他希望能有一部作品,来唤醒大家的记忆,回忆那个时代的苦难与情义。

 

于是,电视剧《人世间》出现了。



一个中国家庭的五十年

 

 

当你观看电视剧《人世间》,会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是典型的中国式家庭故事,关注了周家近半个世纪的生活变迁,这个家庭也像当时中国社会的一个小缩影:

 

正直刚毅勤劳的父亲,在家操持家务的慈爱母亲,三个性格不同的孩子,以及他们迥异的人生经历。

 

这是一出群像剧,除去周家之外,有名有姓的角色超过100个,描写了人们的亲情、友情与爱情,故事的背景从1969年一路讲述到2011年,近50年来,虽然没有发生外部战争,却经历了内部的极大变化。

 

小周蓉与小秉昆

 

《人世间》开篇,刻画了一场别离。父亲周志刚即将远赴西南投身三线建设,长子周秉义响应国家号召,成为第一批下乡的知青。上山下乡行动下,邻居告知周母,每家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女儿周蓉和小儿子秉昆必须有一个人要走。

 

周蓉,性格长相出挑,又是女孩家,母亲舍不得她走。

秉昆,年龄最小,整天嬉闹玩耍,一脸孩子气。

 

全家人正为两人谁走谁留而烦恼,周蓉悄悄留下一封书信,告知他们,自己决定前往贵州当知青,“妈说,女孩的好年华就这么几年,但我觉得好人生比好年华更重要。”

 

临行前拍的周家全家福 


自此,周家两代人分隔四地,再难相聚。

 

这场戏隐约折射出了周家的权力结构,父亲与大哥是家中顶梁柱,也表现出几个主角的性格,从而决定了他们不同的人生际遇。

 

大哥周秉义,符合传统中国家庭“长子”“长兄”的形象,名字里的“义”代表了义薄云天,他这一生,将为人民服务放在第一位,家人放在第二位,很少为自己考虑。

 

秉义走仕途,十年文化大革命期间与曾经的省长之女郝冬梅成婚,代表了高干家庭这个阶层。

 

大哥周秉义 


人人都道做官好,周秉义这官却不好当。

 

他想为工人办实事,在“军转民”的困难时期进入军工厂,后来又被调任市委书记、北京中纪委,再回到省会城市,从改革军工厂到推进棚改区,哪样都不容易,在与苏联交涉时,秉义因酒席过多胃溃疡严重复发,却被工人骂“工贼”,推进棚改区改造时,他又被冤枉成中饱私囊,饱受冤屈。

 

事实上,他一生的政绩清清白白,没有一点贪污腐败的现象。

 

周蓉与丈夫冯化成代表着高知阶层,她有着超时代的先锋性,车站离别时,让弟弟背起自己亲吻了父亲的脸颊,又为了爱情,悄悄跑去贵州大山,和大自己十几岁的诗人成婚。

 

1977年恢复高考,她和秉义成了第一批大学生,考上北京大学,毕业后,她留校任教,后又因现实所迫,从北京回到吉春,经过了坎坷的十多年。

 

周蓉与冯化成


耿直倔强的性格让周蓉得罪过不少人,分不到房,夫妻俩蜗居在狭窄卧室。人到中年,激情之爱渐渐褪去,变得平淡起来,又因长期与女儿分离,母女始终离心。

 

故事从老三秉昆的视角出发,他也是周家三子女中最能让普通人共情的角色,成绩和成就均不如兄姐,大半生处于社会底层,没有走出光字片。

 

与此同时,他憨厚善良,照顾母亲,理解爱人,帮助朋友,有小人物的闪光点。

 

 

纵使性格境遇不同,周家子女们多年来分隔异地,家人们的感情却真实浓厚,大哥一生都牵挂“不那么省心”的弟妹,周蓉在兄弟遇难时伸出援手,周秉昆看到大哥遇险、二姐受伤,想都不想地立刻冲上前去。

 

如果说周家的故事和时代背景是《人世间》的框架,那么,鸡毛蒜皮与家长里短则构成了这部剧的血肉,展现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

 

秉昆和母亲满足地吃着酸菜,将肉食留到过年全家团聚;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为中风的周母按摩照顾;“六小君子”每年相聚吃饭的友谊……这才是《人世间》的魅力所在,真实,贴近生活,目光着眼在周家与邻居这样的普通中国家庭上,娓娓道来其中的世事世情。

 

 

相聚别离,乐少苦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世间》是部温馨治愈的影视作品,相反,“乐少苦多”,才是观众看完《人世间》后最直观的感受。

 

乐于人的基本情感,爱情亲情与友情所迸发的力量,苦于物质的匮乏、人性的攀比、离别的哀愁,和变故所造成的崩塌。

 

有苦有乐,悲喜交织,才是真实的人生。或许这也是创作人员想要借此抒发的感悟。

 

 

《人世间》原著的创作灵感来自梁晓声自己的家庭故事,他父亲曾是大三线建设工人,家中几个兄弟姊妹,哥哥有精神疾病,自己与三弟早早响应知青号召下乡,只有妹妹和四弟在家照顾母亲和生病的大哥。

 

直到母亲去世,梁晓声才意识到四弟这样留在家中的青年,与朋友的关系同样值得书写,“平凡的人们的存在,才是人类社会最重要的基础”。

 

退休之后,梁晓声正式动笔,小说写了五年,115万字,删删改改,因其作品的厚重性与社会价值,获得了第十届茅盾文学奖。

 

梁晓声

 

后来,小说被改编为剧本又花了三年,五十年代初出生的编剧王海鸰曾操刀过《爱你没商量》《中国式离婚》等多部现象级影视剧。她称这次合作是自己从业三十年“最难的一次”,之所以接下这个任务,因为小说的主题打动了她:

 

“为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呐喊,为他们发声。”

 

无论导演、编剧还是演员,几乎都经历过剧中的年代,投入全身精力想还原那个时代的一切。

 

看过这部剧的人,不会忘记秉昆的媳妇郑娟,剧情伊始,她过得最难。母亲垂垂老矣,弟弟自幼失明,她被洛仕宾强暴怀孕。母亲去世后,对原本贫苦的家庭来说雪上加霜,她和弟弟光明只能靠糊纸盒艰难度日。

 

秉昆对她的感情夹杂着爱与怜惜,郑娟心知秉昆父母不会同意,让大哥秉义劝慰秉昆,她说“我不值得”。

 

这一幕让人很心疼郑娟 


长期照顾秉昆中风的母亲后,郑娟终于打动了周家人,没有人再反对他们的婚事,生活才有了点盼头。

 

曾经细嫩的一双手,已经布满了伤疤,又因长期为周母按摩,有些粗糙变形。

 

人生逐渐迈向正轨,她却接连经历了儿子意外离世,丈夫九年牢狱。

 

 

日常生活的苦难不仅聚焦在郑娟这样的底层人民,而是延伸到每个阶层之中,各有各的难处。剧中阶层最高的郝省长,一生殚精竭虑,特殊年代吃尽了苦头,至今两个儿子生死不明,唯一的女儿在上山下乡时伤了身体无法生育。

 

秉义官至市委书记,自己的弟弟坐牢,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秉昆和朋友们代表的工人阶级,生活担子重,苦于四处奔波。

 

他与赶超、德宝、国庆、吕川、向阳组成“六小君子”,相识于微时,友谊深厚,那时他们手里有活,身边有伴,纵使物质贫苦,但生活充满奔头。

 

后来,东北下了场大雪,国庆一家没有听见父亲的呼喊,父亲活生生被冻死在了家门外,国庆也因此一度性情大变;

 

赶超因尿毒症不想耽误家人而自杀,剩下于虹孤儿寡母,租房的钱都拿不出来;

 

 

原本大大咧咧的德宝春燕夫妇,经历了职位的几上几下,变得自私精明,擅于算计。

 

随着年龄增长,境遇改变,六小君子成了王小波书中“受了锤的牛”,日复一日受锤中,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

 

编剧王海鸰同样经历过那个年代,但她的生活轨迹与剧中人物并不重合,她偶尔会为人物的命运而叹息,“那样艰苦的情况下,他们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剧中,雷佳音饰演的周秉昆,几句经典台词像是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

 

“苦吗?难吗?这世上谁不苦呐。”

 

“觉得苦吗?嚼嚼咽了。”

 

 

人生无常

 

 

太阳底下无新事,纵使《人世间》里的时空从五十多年前开始,但在当下,依然有值得探讨的现实意义。

 

譬如剧中对“代际关系”的探讨。

 

周志刚是个传统的父亲,当大儿子秉义官职高位,又很少见面,父亲与儿子的权力微妙转移,每当秉义回家,他更像是在待客,但秉义始终告诉他,自己永远都是他的孩子。

 

父子间,有难以消弭的隔阂,也有无以言说的亲密。

 

 

剧中还有对亲密关系的探讨。

 

周蓉十多岁时远赴千里投奔冯化成,经济上最贫困的时候,两人相敬如宾,却在双方境遇逐渐好转时,充满了对对方的敌意。

 

而秉义与冬梅之间,家庭阶级差距很大,又始终没有孩子,到了老年依然伉俪情深,互相扶持,阐释了一段婚姻中什么才是重要的东西:

 

不是背景相似与否,也不是有没有后代,而是两人是否愿意长久地理解对方。

 

 

将这些人物近五十年的人生,改编成一部五十余集的电视剧,他们的人生经历被高度浓缩,变故也发生得格外频繁,剧中人物的命运像在提醒我们:

 

世事无常。

 

电视剧接近尾声,每个人的人生也面临着不同的境遇,秉义一生勤政廉明,临近七十,与妻子重走当年的知青之路,但此时,他被查出癌症晚期,命不久矣。

 

他为弟妹留下了一封类似遗书的信件,劝他们善待身边人,“恩爱夫妻最值得珍惜”,又告诫未来培养周家后人时,最需注重的是“德行”二字。

 

周蓉从高校退休后,开始写剧本,和身为导演的第二任丈夫蔡晓光琴瑟和鸣。

 

秉昆迎来了自己的第三代,与妻子安度晚年。

 

六小君子里,人人经历了多年的动荡和起伏后,颇有些苦尽甘来的意味。

 

 

春燕德宝夫妇与其他人重归于好,认识到,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健康和朋友。

 

国庆夫妇将要离开东北,前往深圳,去南方照顾儿孙。

 

赶超虽然离世,儿子却很争气,研究生毕业后,他留校当大学教授,对母亲也很孝顺。

 

每个人都经历着真实的美好,吞咽着属于自己的苦和难。剧中不断讨论的代际关系、中年危机、阶级差异……这些问题也值得被长久讨论,再从中找到平衡的答案。


 

有太久没出现这样充满温度的家庭剧了,上一部还是多年前的《平凡的世界》与《父母爱情》,这些家庭剧平实地讲述着属于中国人的故事,总能一次又一次地打动我们。

 

这部剧的播出,也让不少年轻人意识到,应该多花花时间,坐下来和自己的父辈聊一聊过去,他们的人生或许比我们所知晓的更跌宕起伏。

 

《人世间》的故事结束了,剧里的亲情与友情,无形中与梁晓声的现实家庭所映照。

 

梁晓声曾在采访中分享自己和原生家庭的故事,说起他的父亲、兄弟、以及工友们的感情,还有他在特殊年代如何艰难求学、寻找工作的经历。

 

他称,秉义的身上有不少他自己的影子,而秉昆则更像是他的四弟,四弟和秉昆有过不少重合经历,留城青年,多年来在酱油厂工作,秉昆甚至犯过与四弟相似的过错。

 

原本,梁晓声希望能让四弟亲眼看到这部剧,可惜,播出前一年,四弟去世了。

 

四弟去世后,生前的朋友依然与梁家有来往,梁晓声曾给他们发过一条短信,告诉他们,“小弟虽然走了,你们依然是我的朋友,依然是梁家的朋友。”


点【在看】,和家人朋友多相聚

 

参考资料:

1.凤凰网读书《<人世间>导演李路:致咱们逝去的青春》

2.钛媒体《<人世间>导演、编剧和演员幕后那些“相爱与相杀”|钛度专访》

3.单读《梁晓声×班宇:<人世间>,我们的故事》

4.澎湃有戏《<人世间>:好人为什么这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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