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非洲员工有多难?
培训一个非洲员工有多难
老侯
按照当地的劳工法要求,中资公司在非洲当地经营,必须招聘一定比例的当地员工。但是,当地员工的培训和管理一直是中资企业头疼的问题。这个难题从当年坦赞铁路建设时就有了。
在坦桑尼亚,我访问过三个当年参加坦赞铁路铁路建设的员工,他们都已经七十开外了,参加铁路建设之前,他们都是当地农民。在接受了机修、焊接等工种培训后,成为了坦赞铁路技术职工。
他们接受采访时,特地带来一个绿塑料的小本,那是他们当年接受培训的合格证书。
中资企业员工告诉我们,能拿到一个技术工种的合格证书,对当地人来说,比较稀罕,也是个荣耀。他说,对当地工人的培训是企业头疼的事,关键在于反复地周期性培训,事件成本巨高。比如拧螺丝这个简单动作,你告诉他,他会了,但是,他离岗回来后,你再让他干,他忘了,又要重新培训一遍。
什么是周期性培训?
就是周期性离岗,回来再培训。
为什么经常性离岗?我问。
他说,这是非洲特有的情况。同一工种,同一员工,需要周期性地反复培训。
他指给我看,营地外,那些拆下来的路轨和机车平板上坐着许多黑人:那些就是周期性离岗,又回来找工作的人。我们一般是鉴别他曾经在哪个岗位做过,就还是分配到哪个岗位,但是,同样的工种和岗位,他走了一周半个月,就要重新培训。原来怎么干的,忘了。
周期性离岗的当地工人。
他们的离岗周期和工信结算周期相同。坦赞铁路启动之始,黑人跟中国工人一样,工薪月结,但黑人急于享受,等不及一个月,强烈要求周薪,经过谈
判,周薪制就这样一直延续下来。
很快,中国人就发现这样的奇观,每到周末,当地工人拿了薪水,下周就不来了,他们要去享受,去消费,等钱花光了,再来工地。而几天前学的技能忘了,工地只好再重新培训一遍。所以,工地周边每天都围坐着来找工作的当地黑人,而营地对新员工的培训也几乎每天都进行。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情况只出现在那些没有文化的一线工人身上,在城市大公司的白领阶层,不是这样。给我们开车的司机,不仅聪明,而且狡猾。他说当地工人的月薪普遍800到1000,给我们开车的司机月薪1200。但出差每天补贴100。所以,对他们来说,出差是美差。
中国工人出国工作,目的就是存钱,因为工地包吃包住,工人不许外出,所以,一般工人在非洲工作两年,一分不花,回国时,去当地的免税店采购。
当年的工人是带大件回国,比如录音机、缝纫机、电视机等。当年的建设者对我说,很多工人回国前,去免税店时,看到大白兔奶糖、蝴蝶缝纫机、飞鸽和凤凰自行车以及上海牌手表,而且,价格比国内便宜很多。他们惊叹,难怪在国内见不到这些东,原来都送到非洲来了。
今天的工人依然保持了坦赞铁路工人的传统。这些通过外派劳务出国务工的人,大多来自农村,他们在非洲工作两年,基本不花钱,吃住在营地,而且几乎百分之百的工人没有去看过野生动物,也没机会去城镇观光。他们眼里的看到的非洲,基本就是来时和回国的路上,从大巴的窗口里看到的那些。
非洲人爱享受的习惯,也造就了一个奇特的现象,营地修到哪里,哪里就开始繁华起来。
非洲人很穷,但是非洲人相当会享受。不知道是气候的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当地人很懒散。
关于他们的懒散,我们听说过一个顺口溜:吃饭靠大树,穿衣三块布,经济靠援助。
还有这样的传说,当地人吃饭主要靠种植玉米,但从不考虑交易,都是自己吃多少种多少,一家五口,开垦一块三五亩地,就够全年口粮了。玉米成熟后,也不去采摘存储,而是今天吃多少,就去地里掰多少。
营地对面是卡朗加西村,这是一个典型的东非村庄,既不像部落那样贫穷落后,也不像一些城镇那样接近现代文明。
村头,一个树枝为骨,泥巴糊墙,茅草铺顶的小卖部,摊子上摆放各种饮料,水果。比如香蕉,木瓜,椰子等。
小卖部门口聚集着一群懒散的青壮小伙,看到我们走过来,他们先是冲我们微笑,然后开始做鬼脸,再然后,就开始摆出各种pose,看到我们举起相机,一个小伙立即伸出双臂,摆出一个中国功夫的造型,这引来其他人的哄笑。
村口充满活力的小伙。他们身后的房子是当地的娱乐场所。作者拍摄。
他们无所事事,但看得出他们生长发育良好,胳膊上有着发达的肌肉。贫穷并没影响他们的乐观情绪,也没影响他们的发育生长。
从他们的着装看,他们已经接受了外来文明,大部分穿着T恤,其中一个戴着很时尚的红色贝雷帽。不过那些服装都是来自境外的Second hand。
非洲本土建筑没有砖和坯的 概念,都是用树枝搭架子,在架子上糊泥巴,那就房子的墙,上面用茅草为顶。这是最传统的非洲盖房子的材料和方法。
当年中国铁路工人来到非洲用红砖为墙,白铁皮为顶盖房子,给当地人带来很大的惊奇。他们管红砖叫做中国砖,用红砖盖的房子叫作中国房子。
甚至我听说过这样的故事,当地人说自己家盖了中国房子,请中国人去参观,中国人到他的家里一看,原来,他家的所谓的中国房子就是别人的树枝是用绳子捆绑,他家的树枝,是用钉子钉起来的。钉子是中国元素。
卡朗加西村的房子基本还是非洲的,没有中国元素。
据说,在整个非洲,作为中国代言的有两个个东西:一个是廉价商品chino,一个就是功夫konfu。其实,至少在坦桑尼亚还有很多,中国砖也是。
再往里走,又一个泥巴屋子,里面有一张白茬木头的吧台,台上一台14寸的CRT电视,一个麦克风。营地的人告诉我,这就是当地的KTV和酒吧。
卡朗加西本来没有电,中国营地进驻后,安装了发电机,拉了电线到村里,卡朗加西就有了电。有了电,就有了酒吧,有了卡拉OK。
再向里走,是一个空旷的场地,相当于村子的中心广场,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泥巴屋子,里面是铺着稻草,几个妇女坐在稻草上聊天。我实在想不出这是做什么用的,是供村里开会?还是村民娱乐?
在它的一侧,有一排门窗敞开的泥巴房子,里面摆着货架子,架子上摆放着各色小商品和食品。
营地人戏称这条街就是卡朗加西的CBD。
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17、8岁的青年女人抱着孩子,悠闲地看着我们。
做花椒袋的小伙。本文作者拍摄。
CBD旁边不远,一个身形健硕的青年女人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她家里坐坐,我们走进去,那房子的格局有点像中国的房子,进去是一个堂屋,里面摆放着破旧的沙发,和几把木椅,左手一个门洞但没有门,里面光线昏暗,只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伙子坐在桌前,桌上是几张塑料薄膜和一些散乱摆放的花椒,小伙子用一根铁丝,在昏暗的煤油灯上烤热,把花椒放进薄膜里,用烧热的铁丝烫薄膜,把花椒封装起来。
他完全无视我们的进入,眼皮也不抬,依旧自顾自干活。我们问他封装花椒做什么,他回答:sale。
小伙子的房子对面,一个泥巴房子外边,一个中国式锅台,一个体态丰满的中年在大锅里烙饼,就是那种面团直接擀成薄饼,在锅里烙的薄饼。
公司向导告诉我,这叫恰帕提Chapati。
坦桑尼亚受印巴影响较深,我感觉恰帕提就是印度的薄饼,应该是印度传进来的食品。
出于好奇,我们想尝尝恰帕提的味道,女主人告诉我们一千先令一张,折合人民币4块钱。我们买了8张,几个人分吃了两张,其余6张就给了一直围观我们的小孩子。
孩子们拿着饼,兴高采烈,一哄而去。
我们细细品味恰帕提,饼不分层,很薄,味道有点咸,嗯,很像北京餐馆里卖的印度抛饼。
卖饼妇女和封装花椒的小伙,这是我们在这个村子里,看到的仅有的两个干活的人。
2018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