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寻找零公里
寻找零公里
我们计划前往赞比亚的坦赞铁路终点1860公里处的卡皮里姆波希Kapiri Mposhi，在此之前，我们要先去寻访坦赞铁路的起始点——零公里。
印度洋西岸的达累斯萨拉姆海岸线，有一块凹进去的海湾，这就是库拉西尼Kurasini港湾。1967年，中国坦赞铁路施工指挥部就在这里安家。
一段铁轨从指挥部大院前向北延伸，我们沿着铁轨向北走，步行一公里，就看到了印度洋海面。
海蓝蓝，天蓝蓝，海天在远处连成一线，天际线处氤氲一片，从我们站的位置看去，蔚蓝的印度洋平静如镜，远远的海平面上，几艘船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行前，参加过坦赞铁路建设的人们告诉我们，达累斯萨拉姆港口是个浅水港，当年中国运载坦赞铁路物资和人员的四艘远洋轮是万吨轮，不能进港，只能停泊海上，再用小船把他们分批运送到码头上来。登上码头后，再由卡车送往曼古拉或更远的前线基地。
奇怪的是，视觉上感觉海平面要高于陆地。
在我们的脚下，铁轨到头了。茂密的草丛中，路轨中间，矗立着一块方形石头，上面写着TAN-ZAM RY BEGINNING 0+000，这就是坦赞铁路的起始点——坦赞铁路零公里。
一个身着海蓝色制服，戴着贝雷帽的中年汉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的肩上扛着一支步枪。他有着一付和善憨厚的面孔，那样子让人一下子想到那幅八十年代很著名的油画《父亲》。
他说着一口我们听不懂的话，我猜这就是斯瓦西里语，我们说英文，他断断续续能听明白，他很快弄清楚我们是来自铁路修建者的祖国。
他表现得很热情，他指指手里的步枪，又指指路轨，我们明白，他在说，他的职责是守卫这个路轨。
铁路沿线派驻武装护卫，这事看起来有些稀奇，但是，我们得到的消息说，从坦赞铁路建成后，TAZARA就一直保持武装护卫铁路的制度。事实上是，坦赞铁路还真的曾经遭受过武力破坏。
因为坦赞铁路的修建，赞比亚摆脱了对南部铁路的依赖，也由此摆脱了南部白人种族政权对赞比亚的控制，所以，坦赞铁路成为南部国家白人政权的眼中钉。最严重的破坏事件发生在1979年，也就是坦赞铁路建成的4年之后，坦赞铁路赞比亚境内的谦比希铁路大桥和隆森费瓦铁路桥被炸毁。中国坦赞铁路专家组紧急组织抢修，因谦比希大桥毁坏严重，就重新修建了一座新的铁路桥。据说炸桥的就是南非种族隔离主义政权派出的武装人员。
见我们对他的枪感兴趣，他摘下枪给我们看，并很高兴地和我们分别合影。
距他站岗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站台，站台上一座土黄色的二层小楼，颜色和建筑形式跟杨博编组站很像，规模比曼古拉要大，和杨博编组站相当。房子前，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KURASINI，那就是坦赞铁路上的第一站——库拉西尼KURASINI车站。
KURASINI是个货物中转站，来自赞比亚和坦桑尼亚西部、运往中东和亚洲的货物，都是在这里卸下火车，装上汽车运往港口装船，而来自中东和亚洲的货物则在这里装上货运列车，运往赞比亚和坦桑尼亚西部。
库拉西尼，是中国坦赞铁路工人记住的第一个坦桑尼亚地名，也是回眸坦赞铁路建设，不可或缺的地名。今天这里依然是货物运转最繁忙的车站。
坦桑尼亚不生产民生用品和服装，这些东西百分百依赖进口，据说坦桑尼亚的市场上的小商品大部分来自中国的义乌。
我们听说，在黑非洲某些国家的首都和大城市，包括肯尼亚的内罗毕Nairobi、坦桑尼亚的达累斯萨拉姆和尼日利亚的拉各斯Lagos等，当地人最熟悉的中国地名不是北京，而是义乌。
作为世界小商品之都，义乌的商品占领了这些黑非洲国家的小商品市场，而库拉西尼是义乌商品登陆坦桑尼亚后装车的第一站。
后来，我们行走坦桑尼亚西部时，见到当地人做小生意和生活使用的各种塑料盆、塑料乃至水舀等塑料容器，深深感受到这个叫义乌的中国小城，与非洲大陆之间紧密的联系。
来自中国的商品除了小商品之外，最著名的是来自中国的旧服装。中资公司的人员告诉我们，在达累斯萨拉姆，除了高档时装店，一般市场售卖的都是二手服装，就是说，在这个坦桑尼亚最大城市里，人们穿的基本都是二手服装，而这些服装的来源地主要是欧洲和中国。
当我们返回指挥部，中资公司负责接待我们的小张听说我们和铁路卫兵合影，惊讶得合不拢嘴，说：你们怎么敢和他合影，还敢摸他枪？
我们惊诧为什么不可以？他说很多卫兵就是故意让你摸他的枪，然后，向你讹诈，如果不给钱，他就朝天放枪，招来警察，控告你抢枪。因为枪上有你的指纹，你根本说不清楚，所以很多人选择给钱。
听了他的话，我们惊出一身冷汗，真的这么恐怖吗？是我们太善良无知？还是小张对当地人有偏见？
在我们访问的坦赞铁路修建者口中，坦桑尼亚人不是这样的。
为了说明当地的社会治安不好，提高我们的警觉性，小张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的事件，就在我们来到这里的一年前，就在库拉西尼这个地方，在中资公司的大门附近，几个当地武装人员尾随一个中国妇女来到这里，动手抢劫，并开枪打死了她。
这里不是中国，这里的治安事件都和枪有关。他提醒我们。
2019年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