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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D | 治大国若烹小鲜,是谁投下了这堆巴豆?

2017-10-02 大安 自由的眼

上回说到德国大选结果揭晓,默克尔迎来第四季“菱形的权力”,默婶的连任是意料之中,而反移民,反伊斯兰的右翼民粹主义政党AfD一举拿下12,6%的选票,气势如虹地坐拥94个议会位置变成了德国议会的第三大政党,却是意料之外。在选择党的拥趸们拿着小彩旗庆祝这一“历史性伟大胜利”的同时,默婶在世界的镁光灯下发出一声严肃的叹息。这次的联邦议会选举是在2015难民危机后的第一个全国性选举,它也直接被解读为选民对默克尔难民政策的信任投票。



投票尘埃落定,牙买加国旗(联盟党,绿党与自由民主党联合执政)将在德国议会的头顶上高高悬挂四年几乎成为定局,社民党的舒尔茨大叔此刻也许正在摸着光光的脑袋,承受本党有史以来最为失意的投票结果。联盟党与社民党13-17年的联合大执政,一定程度上使得两党的政治光谱重合,默克尔将自己的右侧天地留给了选择党,舒尔茨将自己的左侧草原让给了左翼党,两人现在执手相看泪眼婆娑,共度两党历史投票新低。而选择党呢?面对即将展开的议会生活,它是否眯着眼睛回味着迄今为止的光辉岁月?

虽然这位佩特里主席已经因为内斗而辞职了


上位第一步 | 建党

德国选择党(Alternative für Deutschland, 简称 AfD)作为德国的一个右翼民粹主义政党,黑色幽默地得名于默克尔常说的“我们并没有其他选择”(alternativlos)


2013年2月6日在柏林成立,起初的口号是要求德国退出欧元区。由于当时欧债危机余波未了,许多民众对被希腊,西班牙等国拉下水的德国经济现状感到强烈不满,“他们好吃懒做我们辛勤劳动,结果他们翘腿晒太阳我们继续搬砖捐钱?”这个应势而生的政治纲领并不出格,反对欧盟单一的货币政策和对欧元区的敌意也获得了不少德国经济学家的支持。


上位第二步 |  抓住时机发展壮大

时间踱步到2015年,这一年难民危机爆发。初时占据制高点的“欢迎文化”(Willkommenskultur)弥漫了整个德国大地,短期内百万难民未经审查直接涌入德国,当时的欢迎是真诚的,随后的结果也是深刻的。大安接触到的德国同学至今仍然是基本同意默婶的难民政策的,亲人在身边爆炸,谁不想寻求一个安全的场所;由于难民身份遭人猜忌鄙夷,谁又愿意低人一等?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人道主义支持,是善良而不是“圣母婊”。然而,在德国的经济实力尚能一举承担难民涌入的情况下,文化宗教冲突却是最为激化的矛盾

反对难民的游行


2015的跨年夜庆祝活动中,德国多个城市发生了由(貌似)北非裔及阿拉伯裔男子引发的集体性侵犯事件,其中以科隆的规模最大。案件发生初期,由于正是难民涌入的大关口,并且犯案者多为少数族裔,德国许多媒体并未进行大幅报道。直到2016年1月4日《法兰克福汇报》 以《科隆性侵,女市长召集危机紧急会议》(Sexuelle Übergriffe in Köln – Oberbürgermeisterin beruft Krisentreffen ein)为题进行了较为深度的报道,德国媒体才纷纷跟进。

2015/16 科隆跨年事件


这一事件影响深远。其一:“欢迎文化”逐渐转为带嘲讽意味的贬义词,民众对穆斯林移民涌入以及对德国政府的移民政策的忧虑加深;其二:由于媒体延后报道了此次事件,导致民众开始大幅度怀疑媒体的“正确性”,一时之间“Lügenpresse“ 这个纳粹时期对媒体的形容词再一次甚嚣尘上。其三:我们今天文章的主角选择党迅速改变了它的主要政治纲领,反对移民,反对“外来宗教”在本国的扩张影响力成功取代了“废除欧元”的口号。这个轻巧的转身让它从“欧洲怀疑论”政党变脸到了具有排外性质的极右政党,虽然一批中产阶级精英挥挥衣袖地走了,一大批民众开始有意识地进行游行反对活动了,党派创始人也时不时的收到恐吓信了,但它同时迅速获得大批忠实的拥趸并在今年成为德国第三大政党,从进阶速度来看,似乎已经做到了绕地球三圈。


2016年5月,它将“伊斯兰不属于德国”写入了第一份政治纲领,主张禁止兴建清真寺尖塔以及诵可兰经定时广播、女性穿戴全脸纱和学生配戴头巾。这份纲领已经不再局限地将枪口只对准涌入德国的穆斯林难民,而是伸长了手臂,拿起了冲锋枪,开始对所有穆斯林进行了无差别扫射。说到扫射一词,它也确实深思熟虑出了一个“扫射方案”。在对党章进行解释时它主张,警察可以对非法越境者开枪。

当然,一个大棒两颗糖,政党才能耍得溜。选择党也提出德国必须重新开始边境检查这一理性合理的主张。当时难民危机初起时的无差别接收确实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社会安全性问题,但是我们立足于今日,可以回溯当初;当初的人却只能立足于突如其来的现实,选择接收还是不接收。站在我们面前的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但却背井离乡,身后是战火纷飞。其中一些人打着趁火打劫的心思,绝大多数人则是度过了地中海的波浪而来,帮还是不帮,怕还是不怕?


曾经有一天在地铁站坐车,一个貌似难民的青年人在大安身边来回走动咧嘴笑,第一反应是害怕,第二反应是更加害怕,过了十几秒他善意地说“nur Spaß”(开一个玩笑而已),然后转身就走了。如果他不是长着一张中东的脸,而是德国人的脸,会不会那么害怕?大安会因为这样而害怕,又怎么能不理解那些因为自身安全受到威胁而万分排斥难民政策的人? 但是那个小哥又会不会因为大安露出的害怕神色而感到被轻视?

继续说回选择党发出的糖果,除却难民政策之外它也推出了一些温和的政策,如减税,传统家庭观男人工作女人持家父慈子孝等等,这些较为传统保守的政策也在逐步吸纳着温和保守民众的春心。

 

上位第三步 | 是它选择了民众,还是民众选择了它?

经过将近四年的发展壮大,选择党从嗷嗷待哺到羽翼渐丰,最终在今年的大选上用利爪抓瞎了很多人的眼睛。结果出来后,大家纷纷探寻,究竟是谁将选票投给了它?


第一类:支持仇外主义政党的新纳粹人。这些民众也是激进的中坚力量,往往拒绝承担纳粹父辈留下的沉重道德负担,极为抵制与排斥外国人。此类民众往往与在15年迅速兴起盛大的PEGIDA 游行人(爱国欧洲人反对西方伊斯兰化)互相重合。


德国政府特别特别重视对纳粹历史的教育,反复讲述二战时期希特勒政府犯下的恶行,试图从小培养对纳粹右翼的戒心。我们的故事开头都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故事开头是“话说希特勒时代…“

效果显著,一分为二。大多数德国人对“纳粹”一词高度敏感并保持警戒之心,但这也导致了例如科隆跨年事件发生后,许多媒体由于“政治正确”而并没第一时间进行事件报道,只怕背上“排外”“仇视外国人/难民”的帽子。另一方面,一部分的德国年轻人心中十分憋屈,虽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但那也是古话了,为什么父辈甚至爷爷辈犯下的错自己还得背着?为什么出门旅游只要一吹胡子瞪眼睛和人吵架就被指责为“纳粹”?既然这样,那不如就真的做纳粹好了。由于长期警戒教育而产生压抑反叛心理的德国年轻人并不在少数,他们因某些契机便逐渐转换为“真纳粹党”。



第二类:对大量难民涌入可能(及已经)造成的德国社会问题感到困扰的民众。这些民众较为温和,并不仇视外国人(或者穆斯林),但是在科隆跨年事件的催化剂下开始“恐外”“恐穆斯林”,对默克尔政府当初敞开大门的行为表示强烈指责,期待回到当年半夜出门瞎溜达也无碍的太平生活。


第三类:前东德人民。根据迄今为止的票数显示,前东德地区顺利晋升为选择党的大本营。有句古谚语“Besserweissi, Jammerossi”说的便是前东德人民尤其是中老年人常常有被时代抛弃之感。在柏林墙倒塌两德统一之后,大量西德工业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东德的体系吹倒,一夕之间共产主义转身成为资本主义,计划经济还没来得及拍张照留个念就灰飞烟灭,大量前东德地区的人民就此失业并停留在社会的最底层苦苦挣扎。尽管前东德地区接受的难民数量远不及巴伐利亚州,但全德地区如火如荼展开的“帮助难民融入项目”以及随时分发的“难民零花钱”,让底层赤贫前东德民众心怀嫉妒乃至怨恨,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德国人,究竟谁来帮我们?他们中的大多数将自身的所有不幸归咎于全球化的大浪潮以及“外来入侵者”穆斯林等


第四类:抗议者与好玩者。先说抗议者,他们其实也看不顺眼选择党,觉得他年轻不懂事,政党颜色浅蓝色又似乎不够深邃有品味,但是他们更不满其他所有政党的所作所为。不满默克尔的难民政策,不满舒尔茨口头的社会公正政策,不满绿党没事就嚷嚷着要保护环境,无党可选的情况下,选择党作为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最坚定的革命战友,抗议者们就义无反顾地选了它,只想宣泄出心中对政府的不满至于好玩者,和投票英国脱欧的一些年轻人类似,想着自己手中的一票应该没那么重要,而媒体似乎天天称呼这个党派为“恶魔党”,很符合我中二不羁的个人气质,那就投它吧。

 


上位 | 选择党将如何发展?民众又该何去何从?

虽然作为新贵的选择党秋风得意,但能否一日看尽柏林城还是未知数。因难民危机而兴或许也会因单一的难民危机话题而衰。毕竟默克尔在今年和土耳其签订了各种协议以期减缓难民的涌入。当政府开始对难民实行理性紧缩政策,选择党无疑会被釜底抽薪。选择党的拥趸们除了在难民问题上保持高度一致外,仍有各自的政治诉。我想要赚大钱你想要让德国成为世界强国,今日拢在选择党的大旗帜下同仇敌忾,一夜大雪说不定便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尽管选择党的政治纲领颇得人心,但真准备撸起袖子实施?如何真正禁止外来宗教的仪式,如何重建德国边检,如何在不激化现有的社会矛盾的同时稳定经济发展?此外,选择党的党内斗争严重,大选才过两天原主席佩特里便无奈辞职。

选择党虽然贵为第三大党,但第二大党社民党重回在野党,不再与联盟党继续共同执政模糊自身的政治光谱,这一举动或许将拉回许多原本对其摇摆不定行为大为失望的选民。此外,绝大多数德国民众的更是因为这次大选结果而拉紧了心中的弦,如何防止纳粹再起,如何避免勃兰特的那一跪心血付诸东流等等,这些相信也会牢牢抑制住选择党的进一步发展。


只是最后,大安想到了一个传媒学的理论“沉默的螺旋”。这个理论说的是:人们在表达自己的观点时,如果发现自己的观点被广泛赞同或者发现与自己类似的观点持续被媒体曝光时,便会信心大增勇于表达自己;而反之则会越来越怯于表达,因为惧怕得不到赞同或者被谩骂。长久如此,则一方言论永远占据上风,另一方则趋于沉默,但是否被持续曝光的言论便是真正的大众言论?无从可知。在大学,所有人提到选择党必是嗤之以鼻;在公共场合,只要表达自己赞同选择党的其中一个论点,必被口诛笔伐。支持选择党的民众愈来愈不敢发声,但是他们在沉默中爆发了。大安相信,在众人嗤之以鼻时,必有人心中默默想着,我是支持选择党的,虽然我不说,但我可以用自己的选票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因此,是否在他人刚刚开始说出与自己相反意见时便大喊住口,是否在他人试图解释为何支持选择党时便大喊新纳粹?不以道德为名将对方想说的话全部封住,而去了解选择党选民真正的政治诉求,也许是默克尔政府的当务之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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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辑  by  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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