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母异父的兄妹要结婚
1
大龙和娟娟是在同乡会上认识的，明明是第一次认识，大龙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娟娟的那双眼睛，太熟悉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一个从医，一个外企翻译，不管是外表，还是学历，都很般配。谈了两年恋爱，决定等过年回家时，让双方父母见一面，商议婚嫁的事情。
“大龙，怎么回事啊，我这几天总是犯困，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中午十二点，娟娟闻到菜香，艰难的睁开眼睛。
“等等！”身为医生的大龙马上想到什么，看了看台历，向来准时的大姨妈居然没有到访，该不会是中奖了吧？立马去买了验孕棒回来。
大龙三十，娟娟二十六，再加上本来就打算结婚，有了孩子当然选择生下来。当晚，大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父亲，让他去找娟娟父母商量结婚的事情。
父亲放下电话后就和亲家通了电话，对方觉得结婚是大事，双方父母还是应该见面谈，时间约在三天后。
第二天，大龙的父亲先去委托大伯帮忙选黄道吉日，第三天一大早就坐车去女方家里提亲。大龙和娟娟也在选婚纱公司，趁着肚子不明显拍一套婚纱照，然后等家里把日子定下就请婚假，回家摆喜酒，领结婚证。
“这个孩子不能要，你是医生，马上安排打掉，然后分手，如果你不听我的，那就等着替我收尸。”
大龙和娟娟正在选婚纱照时，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劈头盖脸就是这几句话，隔着屏幕都能闻到了火药味。
“爸，她们家对你怎么了？”大龙第一反应是父亲受到了侮辱，从小到大，爸爸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就连当年妈妈跟人跑了，丢下两父子不管不顾时，被所有人都嘲笑得抬不起头，爸爸也没有找他撒过气。
“这些都不重要，从小到大爸爸没有求过你，现在求你一件事，马上带她去拿掉孩子，这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要。”
不容解释，父亲就挂断了电话。
2
大龙回头，听到了娟娟也在和她妈妈吵：“妈，就算你看不起大龙的家境，看不起农村人，也应该等见到他再决定。再说，我都成年了，有选择婚姻的权利，更有保护我孩子的责任。你可以不祝福我，但没权替我自主，更没权杀掉我肚子里的孩子。”
娟娟气呼呼的挂掉电话，拉着大龙就走：“婚纱照以后再拍，走，我们今天就去请假回家扯证，我要嫁给你，谁也阻挡不了。”
“你父母说了什么，他们反对我们在一起，对不对？”
“他们没有资格反对，我的人生我做主，我的婚姻我说了算。”娟娟哭了，她不明白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父母，居然逼着女儿去打胎，而且没有任何理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龙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即便娟娟的父母现实功利，可自己父亲是怎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绝不只是受到侮辱后的反抗，应该比这严重一百倍。
素昧平生的两家人，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大龙从不知道妈妈是谁，对妈妈唯一的记忆就是，父亲抱着三岁的他跟在班车后面跑，而妈妈还是义无反顾的坐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家。
妈妈走了后，村里所有人都笑他是没有娘要的孩子，还有人背后笑他父亲是没用的男人，被老婆戴了绿帽子。
哪怕遭到了全世界的嘲笑，父亲却从没有在大龙面前说妈妈半句不好，更没有打骂他，每当儿子被别人欺负后，他总是温和的说：“妈妈走了，你还有爸爸，爸爸永远爱你。”
爸爸白天去街上做苦力活，只要能赚钱，脏苦累都不怕，什么都干，夜里回到家就洗衣，打扫卫生，缝补衣服，既当爹又当妈抚养着大龙，从没有半句怨言。
村里很多孩子初中毕业后就去打工，大龙也想去，是父亲告诉他要想摆脱贫穷，就要好好读书。大龙是唯一一个考上医学院的大学生，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爸爸拿着它从村头晃到村尾，逢人遇狗都炫耀一番，晚上睡觉都是枕着通知书。
3
大龙工作的第二年，手术室出了点状况，差点就进了牢房，老父亲连夜从家里赶来，一双全是老茧的手从三角内裤前面拉链里掏出一个薄膜袋，厚厚的一叠人民币，那是他挨家挨户去借的。
“儿子，别怕，如果钱不够，我再想办法，哪怕是卖血卖肾，爸爸也会竭尽全力，也不会让你坐牢的。”
在得知儿子出事后，丢下锄头回家翻箱倒柜带上全部的家当，满身都是泥巴的衣服来不及换，一路飞奔过来，这份伟大父爱，找不到词语形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大龙一口气跑上医院的楼顶放声痛哭。没想到第二天那位病人就脱离了危险，大龙不仅没有坐牢，连工作也保住了，他知道是伟大的父爱感动了老天。
娟娟的妈妈是小三上位，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从小奶奶看着她就骂，同父异母的两个哥哥经常欺负她，小伙伴们私下嘲笑她。
还好，父母对她非常好，只是很少陪伴她。
娟娟从小就不喜欢让爸爸参加家长会，因为很老，五十岁才生下她，同学们都以为是爷爷。也不喜欢妈妈去学校，她总是穿得很暴露，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而且比父亲小了二十岁，遭到同学背后议论。
爸爸忙着赚钱，妈妈忙着打麻将，两个哥哥忙着烧钱，奶奶忙着给孙子善后。还有爸爸那个前妻，经常会来家里要钱，每次爸爸都会给，然后就会和妈妈吵架，家里没有一天是消停的。
娟娟最大的愿望就离开家，考大学填志愿也是越远越好，从读大学到工作，七年时间，她回家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都能数完。远离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争吵，没有了冷嘲热讽，还能自己挣钱买花戴的感觉真好。
4
大龙和娟娟决定不管父母处于任何原因反对都不会分开，能说服父母接纳最好，不能说服就先把证扯了，孩子生了，久了父母也会接受的。
“儿子，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你们不能结婚，你和娟娟是同母异父的兄妹。”老父亲见大龙如此执着只能说出实情。
这也太巧合了，当年，大龙的妈妈因为长得好看，被娟娟爸爸三言两语给骗得找不到北，心甘情愿的当地下情人，怀孕后对方承诺会给她婚姻，为了荣华富贵，她抛夫弃子。
这个消息对于大龙来说简直太突然，他根本没法接受，老父亲更自责，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太懦弱，无能，孩子也不会遭受这样的苦难。
“爸，这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大龙心里的痛，不是简单一句感同身受就能形容的。
能怪父亲吗？不能，只能怪造化弄人！
娟娟更加无法接受这种晴天霹雳，她对着父母咆哮：“都是你们造孽，却要让我来承担报应和后果，我恨你们。”
悲愤，无力，绝望，生无可恋的娟娟一头撞向了墙壁，血顺着大腿往下流，红红的一片，惊慌了所有人。她双手捂着肚子哭得一塌糊涂，既然孩子不能留，那就带着他一起走，离开这可怕的，冰冷的，毫无眷恋的人间。
三天后，娟娟从医院出来，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她走了后，父母没日没夜的吵架，七十岁的老父亲中风，被送进了养老院，家里再也容不下母亲，她被两个哥哥嫂嫂扫地出门，一分钱都没有。
三个月后，有人在街上垃圾堆里找到娟娟的妈妈，她披头散发，神志不清的抱着两个脏兮兮的娃娃，嘴里呢喃着：“龙儿，娟儿，别怕，有妈妈。”
“造孽啊造孽！”走过路过的人都摇摇头，叹息一声。
人生真的是变数太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么风光的一家人，最后却落得如此的下场。
5
大龙还是找到了娟娟，把她牢牢抱在怀抱里：“别再折磨我了，也别再折磨自己，这些不是我们的错，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让我们回到从前好好过日子，没有孩子可以领养，我只想你在我身边。”
“嗯！”时隔半年，娟娟终于又回到了这个日夜期盼的温暖怀抱里，她也想明白了，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只是不能要孩子而已，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
工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兄妹，大龙和娟娟又住在一起，表面上看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幸福和平静，实则上这道鸿沟谁也无法跨越过去。
他们可以相互依靠在一起看电视，可以手牵手的去逛街，可以说很多的甜言蜜语，一起下厨做饭，一起洗衣干家务。可他们再也没有接过吻，每当四唇要相贴时，条件反射一般的躲闪。
更别说合二为一的鱼水之欢，真的做不到，那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犯罪却还要为之，无法原谅自己。
“大龙，原谅我不辞而别，这段时间我夜不能寐，也听见你的辗转难眠，事实面前我们只能投降认输，忘了我吧，好好去找一个值得爱的姑娘，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这一次，娟娟真的走了，所有同学都没有联系。
有缘无分，唯有认命，怨谁都没用。
三年后，大龙遇到了心仪的女子丽红，他把娟娟的事情和盘托出，丽红听着哭得稀里哗啦的，也更坚定自己没有爱错人。
结婚时，大龙收到了一大红包，没有人知道是谁送的，红包里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幸福。
坐席找遍了都不见那抹熟悉的人，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整个人圈在烟雾中，老父亲走了过来，大龙把纸条悄悄的塞进了口袋里，用力吸了一口气，连带着喉咙里的湿润一起咽下：“爸，天气冷，你怎么不多穿一点。”
“爸高兴，爸不冷。”老父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目光看向了酒店一楼的花园里。
那一抹消瘦，孤单的背影越来越模糊，老父亲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摸了摸眼角的泪水，喃喃自语：“孩子，沿着光走下，就会越来越温暖。”
6
娟娟从酒店出来，叫了一辆滴滴打车，不料一辆轿车停在面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下，一张阳光的笑脸看着她：“顾念娟，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一年前，娟娟去东京旅行，在飞机上遇到了他，两人又同住了一家酒店，他还一路跟着她屁股后面，嬉皮笑脸的说着：“真巧，我也刚好要去那里。”
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他想要和她交个朋友，而且最好是女朋友。
从日本回来机场告别时，他说了一句：“如果有缘再相见，你会答应做我女朋友吗？”
“那就试试看。”娟娟朝着他挥了挥手，人海茫茫如果真能再相见也是缘分，那就试试看啊，反正君未娶，她未嫁。
回到家整理照片时，发现这次日本之行脸上笑容多了很多，应该和那个阳光男孩有关。
“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男孩显得有些紧张，急忙下车把后座上的花送到了娟娟面前，很害怕还没有开始的爱情就这样戛然而止。
“花很美，我收下了。”娟娟微笑着接过花，大龙已经找到了幸福，她也该给自己迎接新感情的机会。
“那就表示你同意做我女朋友。”
“嗯！”
生活真的很神奇，即便千疮百孔，心伤累累，也会有阳光从裂缝里照进来，温软绵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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