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汉文帝如何“宠杀”亲弟弟淮南王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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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刘恒即位时，刘邦的八个儿子仅剩二个，即汉文帝刘恒与淮南王刘长。

众所周知，刘恒因母亲薄姬不受刘邦待见，自八岁起就与母亲赴边地代国做代王，且为人低调，善于装弱装无能，才逃脱了吕后的政治迫害。

那么，淮南王刘长又是怎么免受吕后杀戮逃出生天的呢？

原来，刘长自幼丧母，一直由吕后抚养长大，

说起来，刘长的出生充满了传奇和悲剧的色彩。

高祖八年（前199年），刘邦从东垣县经过赵国，赵王张敖(也是刘邦的女婿)非常恭敬地招待了他，并献出自己宫中的美女赵姬给刘邦，一夜宠幸后，赵姬就怀了刘长。

但是刘邦对张敖却非常无礼，招待过程中对张敖侮辱谩骂不止。

赵王的国相贯高等人很替张敖愤愤不平，私自策划准备在柏人县谋弑刘邦，后因刘邦第六感觉得柏人县不安全而临时改变行程，如此，刘邦逃过一劫。

赵姬怀孕后，赵王张敖不敢再让她住在宫内，为她另建外宫居住，以刘邦的姬妾相待。

高祖九年（前198年），赵相贯高等人在柏人县谋弑刘邦的事被人告到了朝廷，张敖受牵连一并被捕获罪，他的母亲、兄弟和妃嫔（包括赵姬）都遭拘捕，囚入河内郡官府。

赵姬在狱中对狱吏说：“我曾受到陛下的宠幸，现已有身孕。”

狱吏如实向上作了禀报，刘邦当时正因张敖的事气恼，没有理会赵姬的申诉。

赵姬的弟弟赵兼找到吕后的心腹辟阳侯审食其，拜托他把事情告诉吕后，希望吕后出手相救。

一个戚夫人已搞得吕后焦头烂额，现在又来一个赵姬，吕后心中不快又妒嫉，不肯向刘邦进言求情，审食其也就不再勉为其难地相劝。

赵姬生下刘长后，心中愤恨，在狱中自杀而亡。

02

当狱吏抱着刘长送到刘邦面前时，刘邦很后悔，下令在赵姬的故乡真定县厚葬了她，并叫吕后抚养刘长。

高祖十一年（前196年）七月，淮南王黥布谋反，刘邦亲自率军出征，灭了黥布。随后封3岁的刘长为淮南王，封地就是昔日黥布辖属的四郡。

虽然封了淮南王，但3岁的刘长也无法赴国就任，还是依附吕后长大，自然也就与吕后亲密，也因此没有遭到吕后的政治迫害。

长大后，刘长弄清了自己的身世，他不敢怨恨刘邦和吕后，却一直怨恨审食其，但审食其为吕后心腹，吕后在世时刘长不敢造次妄为。

等到汉文帝即位，淮南王刘长自以为是皇帝最亲的兄弟，行为骄纵恣意，屡屡触犯王法，而汉文帝也一再念及手足亲情而一次次宽宥赦免他。

孝文帝三年（前177年），刘长自淮南国入长安朝拜，各种傲慢无礼。

他随汉文帝去皇家猎场打猎，和汉文帝同乘一辆车驾，还常常直呼汉文帝为“大哥”。(这些在当时的礼法看来都是僭越之大不敬)

刘长长得魁梧高大，力能扛鼎，且能说会道，一直记着辟阳侯审食其当年没有力保其母赵姬的仇恨。

在长安期间，刘长去到辟阳侯府邸，叫出审食其就从袖子里拿出铁锤一锤锤杀了辟阳侯，并且命令随从的相国魏敬割了审食其的头颅。

随后刘长提着审食其的脑袋、袒露着上半身奔去皇宫向汉文帝请罪。

他对汉文帝说：“臣下的母亲，本来就与贯高谋弑案无关，审食其能够向吕后说情却不肯竭力相助，这是第一条大罪；赵王如意母子(即戚夫人)无罪，吕后蓄意杀害他们，辟阳侯不尽力劝阻，这是第二桩罪；吕后封诸吕为王，欲夺刘氏天下，辟阳侯不挺身抗争，这是第三桩罪。今天我为天下杀了这个危害社稷的贼臣，也为母亲报了仇，现跪伏宫中特向陛下请罪。”

刘长无故杀了诸侯重臣（审食其封辟阳侯曾任丞相），汉文帝竟没治他的罪，赦免了他，让他回淮南国去了。

03

此后刘长越发骄纵妄为，他不依朝廷法令行事，出入宫中号令警戒清道，还称自己发布的命令为“制”，另搞一套文法，一切模仿天子的声威。

面对淮南王的种种不法行为，大臣袁盎对汉文帝说：诸侯太骄横了，必将惹出大祸，陛下应当削减他们的封地以示警诫。但是汉文帝没采纳。

如此，淮南王越发骄横。

孝文帝六年（前174），淮南王刘长组织了七十人和四十辆大的战车在谷口县谋反起事，并派出使者前往闽越、匈奴各处联络。

朝廷发觉此事，治罪谋反者，派使臣召淮南王入京。

以丞相张苍、典客冯敬为首的众大臣上书汉文帝，列举淮南王以下种种不法、僭越罪行：

在淮南国不依朝廷律令行事，自行颁布一套法令，称自己发布的命令为“制”；

出入模仿天子的声威，乘坐只有皇帝才能乘坐的张黄缎伞盖的车驾，所到之处实行戒严，不准老百姓通行；

摆免朝廷任命的侯国官员，擅自替换上自己的亲信；

拒见并欺骗朝廷派遣的慰劳使者，拒绝接受朝廷赠送的慰劳礼品；

任由心腹简忌擅自扣留路过淮南的南海王的使者，并烧毁其送给汉文帝的书信，朝廷派人来追查此事时，刘长又把简忌藏起来，说他有精神病；

判数十个无辜之人有罪，杀害无辜六七人；

滥释许多有罪或死罪之徒；

招揽许多逃犯和亡命徒，为其置家室，赐其财物爵禄田宅，爵位高至关内侯，俸禄高至二千石；

滥施封赏，赐人爵位关内侯以下者九十四人；

参与组织谋反，联络闽越和匈奴发兵响应谋反；

谋反事发后拒不配合朝廷调查，擅杀开章灭口……

鉴于刘长诸种僭越和谋反的罪行，众大臣都认为淮南王应该处死。

汉文帝却下诏说，我不忍心依法裁决淮南王，这事交给列侯与二千石官员商议吧。

众大臣商议后再次上书请求依法制裁刘长。

汉文帝又批示说，我不忍心依法惩处淮南王，赦免他的死罪，废掉他的王位吧。

众大臣第三次上书启奏说：“刘长犯有大死之罪，陛下不忍心依法惩治，施恩赦免，废其王位。臣等请求将刘长遣往蜀郡严道县邛崃山邮亭监视居住，让其有生养子女的妾媵随行同居，由县署为他们兴建屋舍，供给粮食、柴草、蔬菜、食盐、豆豉、炊具食具和席蓐等。臣等冒死罪请求，将此事布告天下。”

最后汉文帝颁旨说：“准请供给刘长每日食肉五斤，酒二斗。让昔日受过宠幸的妃嫔十人随往蜀郡同住。其他皆准奏。”随后昭告天下。

04

朝廷尽杀刘长的同谋者，命淮南王启程赴蜀，一路用辎车囚载，命沿途各县官吏递解入蜀。

当时袁盎劝谏汉文帝说：“陛下一向骄宠淮南王，不为他安排严正的太傅和国相去劝导，才使他落到如此境地。再说淮南王性情刚烈，现在这么粗暴地对待他，臣很担忧他在途中身染风寒疾病而死。陛下若落得杀弟的恶名如何是好！”

汉文帝说：“我只是让他尝尝苦头罢了，就会让他回来的。”

囚刘长入蜀的辎车又是什么车呢？

所谓辎车，是古代一种四周设有帷幔以遮避风雨的大车子，既可以运载货物，也可以供人卧息其中。显然，是一种豪华又舒适的车子。

然而，刘长所囚辎车门有封条，沿途各县押送的官员都不敢打开囚车的封条，于是刘长对仆人说：“谁说老子我是勇猛的人？我哪里还能勇猛！我因为骄纵听不到自己的过失终于陷入这种困境。人生在世，怎能忍受如此郁闷！”于是绝食身亡。

话说没有上面的命令，哪个押送的官员敢打开辎车的封条呢？如此，饭食根本送不进辎车，真是枉费了昭告天下的“每日食肉五斤，酒二斗”的大好伙食，刘长被活活饿死。

囚车行至雍县，县令打开封门，把刘长的死讯上报汉文帝。

汉文帝放声大哭，对袁盎说：“我不听你的劝告，终至淮南王身死。”

袁盎说：“事已无可奈何，望陛下好自宽解。”

汉文帝问：“怎么办好呢？”

袁盎说：“只要斩了丞相、御史来向天下人谢罪就行了。”

于是汉文帝命令丞相、御史收捕拷问各县押送淮南王而不予开封进食者，一律弃市问斩。

然后按照列侯的礼仪在雍县安葬了淮南王，并安置三十户人家为其守坟祭祀。

其后，汉文帝对刘长及其子多有封赏：

2年后，汉文帝封刘长四个7、8岁的儿子为列侯。

6年后，汉文帝谥封已故淮南王为厉王，并按诸侯仪制为他建造了陵园。

10年后，汉文帝封刘长在世的三个儿子为王，使他们重获刘长昔时封地，三分共享。

但是，民间仍有歌谣传唱淮南王的不幸遭遇说：“一尺麻布，尚可缝；一斗谷子，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此歌谣说明老百姓认为是汉文帝容不下刘长。

05

那么，汉文帝又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置刘长于死地呢？

说起这哥俩，汉文帝刘恒是薄姬所生，8岁起在边地代国长大，淮南王刘长由赵姬所生，在首都长安由吕后抚养，且年龄差5岁，虽说是兄弟至亲，但是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并没有什么交集。

等到汉文帝赴长安即帝位时，汉文帝23岁，淮南王也已18岁，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兄弟感情不说尴尬吧至少也是缺乏亲密感的吧。

这些其实都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汉文帝想到了皇位的传承。

我国自古以来皇位(或王位)的传承主要有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两种方式，以父死子继为主。

而汉文帝的皇位看上去是兄终弟及——接汉惠帝刘盈的班，实际上，汉文帝的皇位又是朝廷众大臣推选的结果。

汉惠帝刘盈有庶子四个，平灭诸吕后，大臣们不认可吕后所立的后少帝，先废后杀了刘盈诸子，迎立刘恒登基做了皇帝。

汉文帝登基后三个月，众大臣请皇帝册立皇长子刘启为太子，汉文帝一再推让，并说自己德薄，太子人选可以从他叔叔楚王刘交、堂兄吴王刘濞、弟弟淮南王刘长及刘姓宗室的其他诸侯王中选择。

很显然，这不可能是汉文帝的真心实意，而在他所提及的各位诸侯王中相对比较符合常规继承法规的只有刘长，其他人都只是汉文帝拿来混肴视听的陪衬罢了。

所以说，从一开始，刘长就被汉文帝惦记上了。

但是，汉文帝是一个非常爱惜自己政治羽毛的皇帝，他不可能对刘长进行赤裸裸的政治迫害，为了解决这个政治难题，汉文帝应该是颇费心思。

汉文帝应该读过《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的吧，郑庄公的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给了他启发，那就骄纵他吧——以兄弟情深的美好名义。

从刘长起初的骄纵不法到最后的谋反而死，大臣袁盎屡次进谏，要汉文帝对刘长加强管束，汉文帝都置若罔闻，这和汉文帝一贯从谏如流的明君形象完全背道而驰。

汉文帝不是对皇权不敏感的君主，像周勃这样不通文墨又忠厚老实的诛吕迎立的首功之臣，汉文帝都是多次折腾打压。

汉文帝的亲舅舅薄昭，因为擅自斩杀了一个汉使，汉文帝最终以众大臣吊活丧的方式逼其自杀而死。

对淮南王刘长的诸多枉法僭越行为，汉文帝为什么却独独视而不见呢？

答案只能是有意为之。

所以无论是当时还是后世，人们都认为刘长的死与汉文帝脱不了干系，正是汉文帝表面上一再温情脉脉的兄弟之情“宠杀”了刘长。

《老子》有言：“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古希腊悲剧作家欧底庇德斯也说:“神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东西方古之圣贤的智慧如出一口，曾警示鞭策了无数的后人。

刘长死前似也有所感悟，对随从仆人说：“我因为骄纵听不到自己的过失终于陷入这种困境。”

可惜为时已晚，俗语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刘长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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