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需要振兴吗？
在浙江省的东南部，有一个小众唯美的海岛——南麂列岛。在那里，我们接触到了「海岛振兴」这一全新的社会议题。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南麂列岛位于浙江省东南部海面，是由国务院批准正式建立的我国首批 5 个国家级海洋自然保护区之一，也是我国第一个纳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生物圈保护区网络的海洋类型自然保护区，2002 年还被列为「GEF/UNDP 中国南部沿海生物多样性管理项目」四个示范区之一。
过去很长时间，众多的探索和实践都集中在乡村发展领域，而农村问题的根深蒂固和多方利益的交错，并不是短期内能够解决的。海岛是一种完全不同于传统乡村的存在，它的资源基础来自海洋资源，无论是渔业资源还是旅游资源，相比传统乡村都有显著差别。
如今在中国的大环境下，乡村正在逐渐受到较为广泛的关注，海岛却缺少同等的关注，那面临复杂程度不亚于乡村的海岛，又该如何思考？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1. 从海岛发展现状中能够看哪些机遇？
任何社会问题背后都是商业机遇，它也相应地代表着企业该如何在社会问题中产生商业价值，在商业逻辑中产生社会影响力的可持续性思考。
1.1 海洋资源掠夺式开发
从全球整体来看，海洋资源被极度开发，呈现不可逆的破坏状况。生物多样性对整个地球的生态环境及人类自身都至关重要，而海洋资源被高度耗竭之后，给人类生存的挑战非常巨大。
聚焦在我国的海洋及海岛发展，建国以后，我国沿海的捕捞能力持续增长。从 80 年代初开始，随着渔业经营体制的转变，捕捞能力更是急剧增加，渔船越造越大，海洋捕捞作业海域也逐渐由沿岸扩展到近海，进而扩展到外海，作业时间也从季节性扩展到全年均可作业，全国的渔业资源从开发不足，到逐步的充分开发利用，到过度开发，甚至是严重过度开发。
* 图片来自腾讯新闻，《2015 中国远洋渔业发展报告数据》显示截至 2014 年底，获得农业部远洋渔业企业资格的企业共 164 家，同比增加 31 家；经批准的作业渔船 2460 艘（不含朝鲜东部海域作业渔船 614 艘），增长 14%，其中新建投产渔船 346 艘
2015 年 3 月中国农业部部长韩长赋表示，我国管辖海域的渔业资源可捕捞量大约是 800 万吨到 900 万吨，而实际的年捕捞量在 1300 万吨左右。
* 图片来自腾讯新闻
由于过度捕捞和环境因素的影响，我国近海鱼类产卵地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海洋渔业资源严重衰退，「东海无鱼」已经成了事实，其他海域也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无鱼可捕的情况。
三月的温岭钓浜港，出现了上千艘渔船停在岸边的场景，渔民们聚在一起抽着烟，感慨着海里没鱼。舟山、宁波……整个东海渔场都出现了相同的困境。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1.2 海岛旅游等产业无序发展
海岛一直是让人向往的旅游胜地。据《世界海岛旅游发展报告 2016》推测，在全球 11.8 亿国际旅游人次（过夜游客）中，有超过 2 亿人次选择海岛旅游，2010-2015 年海岛旅游国际游客人数平均增长 5.3%。
不过从国际上比较典型的旅游型海岛所遇到的问题来看，快速增长的海岛旅游带来的过载游客同样会导致海岛环境不可逆的退化。
长滩岛曾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美丽海岛之一，但由于无限制的扩大游客容纳量，缺乏相应污染处理措施，当地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垃圾随地丢弃、污水直排大海、富营养化的藻类在海岸线野蛮生长……无奈之下，菲律宾当地被迫全面封岛整治长达半年之久。
长滩现在就是个化粪池。
——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
我们曾在沙巴岛也遇到了同样的景象，旅行社并未按照政府规定接待旅客，浅水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任何鱼类，水里全部都是死珊瑚。
* 全球范围目前有超过一半珊瑚礁出现严重退化，它们面临着白化、过度捕捞、污染、海岸工程破坏、海水酸化、海平面上升等多重威胁，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2. 南麂列岛如何面对这些机遇？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南麂列岛已经成为了我国若干暖水种分布的北线和若干冷水种分布的南线。这是一种很特殊的生物分布混合区或过渡区：生物区系组成复杂，资源具有多样性和稀缺性，贝藻类物种尤为繁多，南麂列岛也因此被大家称之为「贝藻王国」。
与此同时，南麂列岛还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和旅游资源，海水清澈碧蓝远胜于浙江周边，大沙岙沙滩更是国内唯一、国外罕见的贝壳沙。
不过，实际在岛上我们还看到了：
常驻人口以张网捕捞和采集贝藻类为业
长期发展导致海洋环境质量有所下降
岛民们捕鱼范围逐渐从近海扩大到远海
收益变低，不得不考虑其他出路
部分岛民逐渐离开海岛回到陆地，南麂镇在 2000 年初取消了小学
最显著的感受之一：
2.1 环境问题仍然需要长期关注
南麂列岛自然保护区建区以来，在宣传教育、科研监测、社区共建、保护管理等方面都做了大量的工作，较为有效地保全了海洋生态系统，为海洋生物的繁衍和生长提供了栖息条件。
尽管目前环境发展在控制范围内，但从长期发展而言仍不能放松警惕：沙滩、景区草坪、蓄水池，在旅游旺季还时有垃圾出现。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旺季的时候，一天二十袋。
——岛上保洁阿姨
最显著的感受其二：
2.2 产业规模的最大突破点来自电力
如今，当地主管部门已经根据南麂列岛的环境容纳量设定了一千八百人的每日接待人数上限，除此之外，岛上还采取了诸如限制外部旅游投资进入、限制房屋改建扩建、限制餐饮排污等措施，将南麂列岛的产业规模限制在可控范围内。
一千八百人的设定也是当前岛上供电能力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以当前的供电能力，在用电高峰时，只有通过限电才能够供应。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其实相比于几十年前，南麂列岛电力已经有了质的改变，随着自然保护区的设立，政府逐渐加大对南麂列岛的经济投入，岛上增置发电设备、架设电网，电力难题逐渐缓解，甚至首次尝试通过光伏风电储能，实现离网运行的微电网项目也在南麂列岛落成。
有电力的基础，南麂列岛的产业逐渐从原始的资源开采转向有序的产业发展，更多的转向了渔业养殖和旅游业当中去。然而尽管电力为南麂列岛产业提供了基础，但自发电式的模式终难以完全满足海岛的用电需要，电力依然是限制产业规模的最大瓶颈。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
但短期的瓶颈不会导致南麂列岛产业发展的长期停滞。无论是从岛民还是主管部门，我们都获得了同样的信息：2019 年将从陆地向南麂列岛铺设全国最长的 35 kV海底电缆，届时电力难题将成为永远的过去式。
突破客观的瓶颈意味着南麂列岛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所以，从南麂列岛的现况来看，海岛发展的根本在于从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中找到平衡点。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3. 那么，我们应该怎样思考海岛振兴？
这里有几个比较核心的方向：
根据区域特点发掘特色产业
在产业发展中寻找与生态环境保护的平衡点
与海岛相关方形成良好互动
3.1 南麂列岛如何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特色产业？
3.1.1 大黄鱼：南麂列岛找到了自己的产业品牌
2016 年，南麂大黄鱼的品牌成功成为 G20 供应商，在 2017 年年产值高达 1.6 亿元。正如之前所说，南麂列岛的地理位置确保了附近水域盐度高，污染几乎微乎其微，原生态养殖的大黄鱼肉质结实鲜美，口感极佳。
* 数据来自平阳县渔业统计年报，浙报制图
2013 年南麂列岛成为浙江省首批「渔业互助保险」试点之一，这使得养殖渔民在面临台风对养殖财产的威胁时有了可靠的保障。渔民企业家还与主管部门共同设立南麂大黄鱼协会，对海水养殖标准化、规范化管理，加强对南麂大黄鱼的品牌打造和保护。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3.1.2 精品化旅游：规模限制下的必然选择
对大黄鱼慕名而来的游客也同时带动了旅游产业的发展，据统计 2017 年，南麂列岛迎接旅客 15 万人次，旅游总支出高达 1.2 亿元。由于人为限制产业规模，以及基础设施不完善，如电力供应受限，精品化成为了南麂列岛旅游的产业方向。
* 2800 元的后隆绝壁窟窿酒店「无敌海景房」成为抖音、小红书网红；而各类渔家客栈、精品平易近宿达 60 余家，可同时容纳旅客住宿约 1700人，图片来自米途官网
在现有的基础上，南麂列岛还可以思考的是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再度升级产业。比如，利用废旧渔网制作简易的纪念品和装饰品，把渔岛特色和可持续理念同时向游客传递；通过打造贝藻展览馆以及与教育方面的机构开展合作，将渔民生活体验打造成旅游项目，让游客全面的体验和感受渔村的文化和海岛风俗。
3.2 南麂岛如何找到生态环境与产业发展平衡？
长滩岛的前车之鉴告诉我们，在海岛扩大产业规模的过程中，必须要有效地控制环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个过程就如从圆柱体转化成漏斗形状，海岛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在于减少岛上污染产出，提升岛屿自净能力。与此同时，也要从利益相关方的视角，发挥各自不同的价值。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
3.2.1 主管部门：有效的基础设施和管控措施
对于主管部门而言，基于环境评估，一方面通过合理的规划控制产业规模的有序发展，另一方面也要建设有助于岛内「自净」的配套设施与措施。
我们了解到，未来南麂列岛将会对收集起来的垃圾进行打包向外运输取代目前岛内焚烧的方式，同时每个村子都会建立自己的污水处理池、「中水」循环利用系统，并达到自然保护区的水平。
因此主管部门更要思考，如何搭建有效的平台或各方参与机制，让海岛利益相关方能够有效地参与进来，其中最关键的是企业、岛民、游客等核心利益相关方。
3.2.2 企业：与社区建立可持续的良好关系
如果从企业与社区的关系中探索，当我们把视角放到南麂列岛会发现，海岛作为物理上的隔断，与外界隔绝，让企业与海岛在一片小世界内相处。在此种环境下，企业发展与外部环境的联系变得愈加紧密，企业对外部环境的价值创造也将更直接地作用于企业自身可持续发展。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所以在海岛环境之下，企业必须要理解和认识企业运营过程中对社会和环境产生的影响，以整个海岛的视角去思考自身的定位。
3.2.3 岛民社区：社区共建是一扇窗
岛民在更多的时间里影响着南麂列岛的环境，岛民对岛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又将影响游客对生态保护的态度，所以岛民的意识塑造至关重要。
岛民中不缺乏对其生活环境珍惜者，甚至部分岛民自发组织近海垃圾捕捞的工作，这些行动都将有效地影响岛民的行为。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而企业在其中能够发挥的价值是，从建立有效的沟通机制开始，将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一步步融入，这对企业来说是一件比专门寻找项目更容易切入，也更为直接的事情，并让企业能够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社区中所扮演的角色。
3.2.4 游客：污染的制造者，也是最佳切入口
然而季节性流动人口比例高，人口稳定性差，以及居民文化素质低等原因为南麂列岛的社区建设增加了不少困难。
强制措施与外部设施，可以让环境不遭到破坏，但要实现海岛可持续发展的终极目标，似乎还可以更进一步。比如为保护旅游环境，帕劳政府采取了一系列针对游客的措施。* 信息来源：国际环保在线
▲禁售防晒霜：为了保护珊瑚礁生态，帕劳立法严禁贩售并使用全面禁止使用和贩售含有 10 种有害化学物质的防晒乳，并从 2020 年 1 月 1 日起正式生效，帕劳也成为全球首个全面禁止防晒乳的国家。
▲签署游客誓词：从 2017 年 12 月 7 日开始，移民官员都会在入境游客护照内页盖上帕劳誓词（Palau Pledge）的入境章，游客在签名后才能获准入境。在游玩期间，游客需要遵循帕劳誓词的规定，保证期间不会破坏当地的环境。如有违反，不仅触犯了国家法律，还将被处以最高 100 万美元的罚款。
「誓词」只是一种形式。对于诸多如南麂列岛一样的海岛来说，虽然尚且没有达到采取强制措施的必要性与外部条件，但仍需要有人帮助游客去理解和尊重当地的人文和环境，比如为游客开放志愿服务的渠道，让游客也有机会参与到海岛可持续发展的保护当中去。
除此之外，发挥其他利益相关方的参与，也为海岛发展提供了多样化的可能性：得益于丰富的海洋生物资源，南麂列岛具有科研力量，在为海岛生态保护提供依据和规划上支持的同时，可以将前端的科研转化到普世的科普中，如对海岛生态宣教产业的支持；海岛的驻军的力量动员也能够加入到海岛生态志愿行动中去......
* 图片来自 MSC 咨询实地调研
「海岛振兴」仍是一个需要长期探索的议题，虽然发展现状还存在诸多挑战，但南麂列岛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优势，完全具备作为「海岛振兴」标杆性案例的潜力。
这也是要与南麂列岛一起去实现的突破：从以自然赋予的生态资源闻名转变到以优秀的人为发展而闻名。
作者故事：
* 参考文献：
[1] 2015 中国远洋渔业发展报告数据[R] .农业部渔业渔政管理局，2015
[2] 世界海岛旅游发展报告 2016[R] .国际海岛旅游论坛，2016
[3] 平阳县渔业统计年报[R] .平阳县海洋与渔业局，2017
[4] 浙江南麂列岛国家级海洋自然保护区总体规划[R] .国家海洋局第二海洋研究所、南麂列岛国家海洋自然保护区管理局，2014
* 文中部分图片和内容来自报告原文
* 内容编辑：MSC咨询品牌负责人 高燕妮
Maker Sustainability Consulting
联系我们│contact@msc-world.com
电话│0571-89266293
微信 | msc_world
网址│www.msc-worl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