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金钟铉自杀背后：揭秘韩国娱乐工业的伤疤

■文｜市井财经专栏作家 王元涛

韩国歌手金钟铉自杀消息传出那一天深夜，留学韩国的女儿在跟她妈妈通话时哭得一塌糊涂。我侧耳偷听半天，最后只入耳了一句清晰的话：“上周我还去看了他的演唱会！”

对我来说，确实有点羡慕女儿有个从事心理咨询工作的妈妈。她一声令下“今天晚上不准睡了，一直陪着我”，她妈妈果然就一直熬到凌晨两点，还在等她的电话。因为有时差，那时韩国已经是三点了。

我也知道，这种时候，不用劝解，不用出主意，只耐心听她哭诉，她的声音也就渐渐清朗起来了。如果遇上一个不懂的妈，一句“有病”的喝斥，就真容易让孩子有病了。

另一方面，我也有点小嫉妒。比如若干年后，我也终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到那时，女儿也会这么伤心吗？说实话，我还真有点不自信呢。

转过天来，女儿又告诉我们，她也去参加金钟铉告别仪式了，现场数千少男少女，哭成一片泪海。

一，无休无止处于表演状态很累心

不得不承认，一个歌手，能拥有如此众多如此忠诚的粉丝，的确是娱乐工业取得的巨大成就。同时，我还想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就是，这些粉丝的存在，也恰恰是歌手的压力之源。

我们知道，进入网络时代，尤其是进入智能手机时代以后，唱片工业彻底毁灭，歌手在家坐等卖碟收钱的幸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早年间，你喜欢一个歌手，买他的碟，相当于间接给他送钱。而现在，没有了碟这个中介，演艺公司必须想办法让粉丝把钱直接送到歌手的手上。从此，他们赚的每一分钱，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如开演唱会，或办歌迷联谊会，或出演综艺节目等。

因此，表演状态在歌手日常生活中所占比重大幅上升，他们的神经一直都是紧绷的，难得休息。

自杀的金钟铉很早以前在接受采访时抱怨过，自己很累。一般人可能还不容易理解：只不过在台上唱唱跳跳而已，有什么好累的？实际上，累，可不仅仅是指体力消耗，那种无休无止处于表演状态的累心，才更容易让人 42 34285 42 14501 0 0 4776 0 0:00:07 0:00:03 0:00:04 4777某一瞬间突然陷入崩溃。

尤其对金钟铉这种据说已经被确认为患有抑郁症的歌手来说，日复一日的欢笑与热闹，与内心的荒凉与黑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无意义感每时每刻都在消蚀他生命的根基，终有一天，他内心的大厦就轰然倒掉了。

二，歌手刚出道时，收入顶多比大学毕业生高一些

金钟铉在此前接受采访时还透露过，他的收入并不高。可以说，不止他，很多外表光鲜亮丽的韩国明星，都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高的收入。这一点，从我以前采访过的一位演艺公司社长的口中，也可以得到部分证实。

不过，那位社长对此有解释，而且听起来理由也很充分。他指出，在韩国，演艺公司与三星、现代汽车一样，都是在做企业。做企业，就要讲投入，讲产出，讲利润最大化。他旗下的歌手刚出道时，收入肯定不高，顶多比大学毕业生的工资高一些。

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他说。他也知道，有人指责公司，说过度盘剥歌手，可是，公司为包装推广，要投入很多资金，就像企业做产品一样，同样有风险，同样要求回报率。

而媒体和公众呢，实在是太喜欢挑毛病了。他举例说，歌手收入不高，媒体就说公司老板黑心，眼睛里只有钱。可是，一旦歌手收入高了，年纪轻轻就开着宝马、奔驰在街上跑，公众又会反过来批评歌手的收入与付出不成比例，批评社会的分配体制出了毛病。

你到底让歌手和演艺公司怎么做呢？社长这样问。

三，演艺练习生挨打很正常

说回金钟铉感慨的累，那位接受采访的社长也有说法。

他认为，实际上，普通人的生活一样累，可能更累。只不过，他们与明星不同，没有光环，没有知名度，因而没有人过于关注罢了。

他特别指出，成名的歌手累，还有人能看到；而那些想成名最后没有成名的歌手累，又有谁关注呢？

在韩国，《朝鲜日报》进行过一次大型调查，最受年轻人青睐的职业首选为演艺人。因此，演艺公司从来不愁招不到人，他们是挑着拣着选，考试的竞争非常激烈。

闯过独木桥考入公司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要做练习生，相当于学徒，根据每个人的长项，设定不同的训练内容。这个过程，在演艺圈里是最苦的，淘汰率也是相当高的。

一旦被淘汰，变回普通人，此前所有的累，就都变成了白辛苦，毫无回报。

而且，对于练习生有可能挨打的传言，这位社长证实说，那不是传言，而是真的。不过，他解释说，正如韩国学校里老师打学生手板不是稀奇事一样，教练打练习生也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恐怖那么不可接受。如果中国人反应强烈的话，那只能证明两国之间存在着文化差异。

因此，社长说，韩国演艺圈的共识是，对练习生来讲，如果能把这些苦和累顶下来，那么以后再遇到什么难题都不会打怵。顶不下来，就证明不适合这一行，早早退出重新定位自己，反而是好事。

四，女艺人即使被潜规则，也只能争取到小机会

金钟铉意外告别世界，韩国各类媒体的报道都很平稳，表达哀悼，表达惋惜。对此，也有评论指出，如果自尽的是一位女歌手，那么坊间恐怕又要传言满天飞了。

在采访那位社长时，我们也聊到了潜规则的话题。在韩国，演艺人尤其是女艺人要想获得机会，是不是也要按一种摆不上台面的规则来付出一些代价呢？

社长很爽快地承认，一定是有的，他就知道一些，但他不能说，因为他还要在圈里继续活人。

但社长同时说，根据他的经验，用那种潜规则的方式争取到的机会，一般也不会是大机会。比如说演员，得到的多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这个道理，就相当于在三星这样的公司，你靠和上司上床，顶多也就能当个小组长，你能做到总经理吗？

也就是说，极少有老板会为了和你上床而甘冒把公司办垮的风险，他宁可把你养起来，也不能让你坏了他的事业。

这样，在社长看来，潜规则的受害者，往往是能力不足的人。能力不足，还要在这个圈子里混，还要享受这个圈子的好处，可能就不得不付出额外的代价。

这位社长进一步稍显冷酷地说，据他观察，圈子里还真有那种喜欢潜规则的人，深怕别人不潜规则她，甚至可以说，她们才是潜规则的始作俑者。

总结起来，这位社长说，无论美国韩国，演艺人背地里的生活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这是一定的，因为演艺圈毕竟不是天堂；但同时，演艺圈也不是地狱，不至于天天都与魔鬼为伴。演艺圈与普通的人间生活并没有什么两样，有哭诉无门的无奈，同样也有奋斗过后的喜悦。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在哪里都是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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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涛，吉林人，曾任韩国《亚洲经济》总编辑，著有长篇小说《我的朋友孔丘》及《汉城汉城》等。现居深圳。本文为作者独立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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