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你可以不油腻，却可能毁于杠杆

42岁，其实才只有一只脚跨进中年，但他却决然告别了世界，在还没来得及体验“油腻”的时候。留下孤独年迈的父母、没有工作的妻子、年仅2岁的女儿和9岁的儿子。

■文｜刘戈

深圳中兴通讯因裁员导致一位欧姓大龄程序员跳楼事件，以一种过于惨烈的方式，把前一段时间揶揄、自嘲“中年油腻男”的中产阶级们从轻松的调侃模式迅速调整为沉重的思考和感同身受的焦虑。

其实“中年油腻男”调侃的那个群体是已经事业有成，有一定财富积累的中产阶级，他们是中产阶级中的“高端人口”，他们裹满油腻的焦虑感是“身份的焦虑”，是对他们再向上爬一个阶层力不从心又实在不甘心的焦虑，他们的吹牛皮、手串、中式服装、对晚辈的教诲、车身上喷“国家地理”、车内摆各类佛像，都是他们拼命克服这种焦虑的道具，在一定程度上，“油腻”的确是缓解“身份焦虑”的解药。

但欧某这个群体不同，他们可以过上“油腻中年男”差不多水准的生活，但对意外打击的承受能力，从经济基础上到心理承受能力上都要差得多，在职场上为了和“菜鸟”、“老鸟”的称呼相配，他们被叫做“骨灰鸟”。

不久前，BOSS直聘进行一个求职意愿调查，个“骨灰鸟”群体被定义为 40-45岁，他们或在企业中低层管理岗位，或曾经是企业技术骨干。

和22岁到32岁的年轻求职者相比，跳槽意愿从平均22个月升高到平均48个月到60个月，而搞定一份工作的时间从年轻求职者的时间从平均4-6周，上升至平均达到12到22周。

这项求职意愿调查显示：“骨灰鸟”的跳槽意愿大大降低而求职难度大幅增高”。这两个数字互为因果，成为中年职场中坚的共同问题。

“骨灰鸟”在跳槽这件事上之所以畏头畏尾，除了年龄因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过早给自己的生活加上了“杠杆”。

他们都买了不小的房子，却有数额庞大的贷款压力；他们趁着还年轻赶上了二胎放开，却对生活成本的骤然上升缺少准备，一旦生了二胎，不仅仅是育儿成本的提升，更意味着大多数妈妈基本上宣告职业生涯的结束。

她的那份收入没有之后，家中的收支状况就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何况他们中的不少人家中并没有补贴他们生活的能力，甚至随着父母年龄的增大，他们的医药费、生活费也需要补贴。

不幸的是，欧先生赶上了所有的这些条件，在这个时候，裁员来了，天就塌了。

当然，很多人可能会问，被裁员，再找一份工作不就得了，不至于往绝路上想啊。的确，极少有人因为被裁员走上绝路，但一位中年男被裁员可不像年轻人被开那么简单。

在职场，裁员往往会从公司认为业绩和薪酬不匹配的员工开始。

你被裁员的主要原因是你的薪酬太高，你被裁也就意味着你根本不可能在市场上找到同样收入的岗位，而你的所有生活支出都是按照原来的高收入安排的，你工作敬业、与世无争，以为会一直安稳的领这份高薪，但你低估了竞争的残酷性。

你是经验丰富、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但往后看，一批又一批高学历的毕业生汹涌而来，他们受过更良好的教育，更有干劲，更有创新精神，愿意接受更低的薪酬；往前看，企业和社会对于能力不能增长的中年人失去了耐心和信心。

在一个高速运转的社会，如果你达不到足够优秀，没有旺盛的斗志，资源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向最有效运用它们的人群中转移。

对年老的恐惧，让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在掌握和享用更多社会资源的同时，以牺牲健康和日常生活乐趣为代价打拼，像过冬前的松鼠，拼命储存过冬的粮食，存多少都觉得不够。

在计划经济时代，如果你有一份正式工作，那么到退休的时候，你的工资、职称乃至住房面积恰好达到职业生涯的最高点，剩下的时间可以按照制度的安排安享晚年，除非犯了政治错误或者生活作风出了差错。

所以你就可以看懂为什么在俄罗斯和东欧左翼政党的旗帜下站的多是老年人。

在一个物质财富不够富裕，社会文明程度不够高度发达的社会里，失去了挣钱的能力就几乎失去了一切。

计划生育国策的执行甚至让自然经济下子女赡养老人的传统也无法延续。一种秩序被打破的时候，总会有一代人付出代价，不同程度的成为社会变革的牺牲品，或许就是现在的这一代中年人，除非你有充分的预见性和准备工作，让自己从大多数人中逃出来。

如果你希望到中年以后成为有能力和年轻人同场竞技的那一小部分，除了像松鼠一样拼命冬储，或者还可以铤而走险选择成功概率很低的创业，或者尽可能让自己的能力能够与时俱进，尽量长得延续自己工作的时间，让自己的价值有体现的地方。

对于职场中年来说，所谓职业生涯的设计，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示出它的真正价值。

中产阶级、中年人群的集体焦虑是一个国家走向工业化、城市化、现代化过程中的必经阶段。

这是因为，在这个快速发展阶段的中年人都在童年、青少年期间经历过短缺社会甚至贫瘠社会，对于最基础的生存、生活必需品都是有限量供给，在这种背景下，每一顿饭，每一件衣服都显得异常昂贵。

希望能够无限量的获得基本生存和生活保障，进而争夺更多的社会资源成为一种“思维基因”，也就是对所谓“财务自由”的渴望。这种惯性，需要完全在丰裕社会长大的一代人成为中年人之后才能减弱。

这种思维基因在时刻左右人们的思想和行为， 所以绝大多数中产阶级都会给自己的人生加杠杆，把自己打造成一家“上市公司”，不断的用自己越挣越多的美妙前景，为自己的现实“融资”，但忽视了对风险的防范。

当遇到整体经济环境下行或行业危机的时候，被裁员就相当于公司债务到期、注册资金不实、现金流断裂同时来袭，个别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甚至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退市”。

最后，给那些不得不裁人的公司提个衷告：小心面对裁员这件事——在和平年代，被裁员很可能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中最灰暗的一天。

人们体验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一个中年男性，基本不会把这种打击告诉别人，包括老婆。我的一位好友，现在一位事业有成的老板，在一次酒后对我讲了他多年前被裁员后的经历。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准时离家上班，然后在街上乱转一天，很晚的时候才会回到家里，说到这里，七尺高的汉子嚎啕大哭。

我看过一个艺术角度比较平庸的美国电影，名字叫《在云端》，主角是一位专职从事解聘雇员工作的“解聘专家”，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在美国各地飞来飞去，帮助各家公司和被裁员工进行谈话。

谁都知道，这是天底下最艰难的谈话，所以这哥们的生意十分火爆，座的飞机里程积累直接向全航空公司最顶尖的钻石卡迈进，这样的卡全球总共才发七张。

他装了一肚子不同配比的鸡汤，总能让面临崩溃、绝望的被裁员工，斗志昂扬的“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这种看似“虚伪”的专业水准，可以让那些被裁者至少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只有记住“这可能是他一辈子中最灰暗的一天”这句话，才能是一家大型国际化公司在裁员时应有的态度，何况“因裁员而导致员工自杀”这对企业苦心经营的品牌价值是多麽大的损失，不心疼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听戈”（ID：tinggeliuge），为作者独立观点，市井财经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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