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一棵树人文分享 | 一棵树的人文畅想
4号树友:
Lily Han(樟树组)
一棵树的人文畅想
当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我脑袋里就冒出来好多人:有艺术家,有科学家,有电影人,有诗人,有原住民,很多我看到过的受树启发的故事,但是当我想把他们串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非常的难,但我也觉得今天很幸运,受到之前分享的sam老师的启发,就是他说“很多时候我们观察一棵树,就是对一棵树的回应”,就一下子把所有都串起来了。其实这些不同的领域的艺术家也好,科学家也好,其实从他们的视角看一棵树会有很多不一样的一个视角和地方,但他们的多元视角也会有很多共鸣的地方,那这个共鸣我觉得可能就是串起来的那一根线,就是对于一棵树的响应。
大家现在看到的在这个山林当中的这件艺术作品,是来自美国的装置艺术家 John Grade 于2017年在意大利的一片松树林当中做的大型艺术装置,叫做Reservoir,就是水库的意思。这个装置由5000多个透明塑料网兜连在一张大网上,被悬挂在树冠之间。当我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我感觉好像仿佛一瞬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凝固了时间,雨水被凝固住了,那一霎那是静止的,按下了这个暂停键。这个作品其实除了它在艺术上的造诣外,还有一个实际的功能,就是用来收集雨水。当它装满雨水的时候,它能重达360公斤,基本上是重了十倍。
当这个装置收集的雨水在山林中蒸发的时候,宛如“人工叶片”一样,起到了树的蒸腾作用。艺术家通过这件艺术作品,完美的呈现了树木跟雨水之间的这种非常紧密关系,也正是因为森林当中有这个树木的存在,通过树木的水循环和真传系统,为我们的内陆地区带来了非常宝贵的雨水。我在之前观察一棵树的这个日记里面也有写过树木的蒸腾作用,如果大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可扫二维码了解更多。
与来自美国的艺术家John Grade在树木和雨水之间的紧密关系上拥有共鸣的,是一批生活在亚马逊丛林的美洲的土著:亚诺玛米人,生活在靠近委内瑞拉和巴西交界处。亚诺玛米人的文化,相信生命跟植物之间是紧密联系的。右边的这幅画关于森林中下雨的场景,传达了他们对自然的敬重,因为他们知道森林并非因雨而生,树木才是真正带来雨水的精灵。
另一位通过观察自然获得创作灵感的艺术家,就是来自于法国的当代艺术家法布里斯·伊贝尔(Fabrice Hyber)。他除了画树以外,还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就是他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一直在种树。关于这个艺术家为什么要在过去40年种50棵树的这样一个故事,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扫左边的二维码观看一个视频,关于这位艺术家为什么要种树的故事。
在去年上海举办过的一个展览“树,树”中,这位艺术家与一位来自意大利植物学家,叫斯特凡诺·曼库索(Stefano Mancuso),是植物神经生物学领域的非常厉害的一位科学家,他们之间有一个有意思对话,源自于艺术家法布里斯·伊贝尔在2020年创作的一幅名为“露珠”作品。
他画的是一棵好像已经被砍到只剩树桩的树,但是好像它又没有死,周边的树像家庭成员一样包围着他保护它,通过树根给它养分,好像这个树的当中又抽出了新芽,就是又能发出。其实艺术家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并没有跟这位科学家有过任何交流,所以当植物学家看到这幅作品的时候,他惊呼:“法布里斯,你知道吗?你画的就是我最近几十年来的研究成果…”,即一棵在四十多年前已被砍掉的树桩,它的年轮还在慢慢生长,其实是通过地底下的根系与菌群网络,在不停的交换跟输送养分。我觉得这就是一个科学家和艺术家之间的一种思想碰撞,也是一棵树带给他们的回应,产生了一个非常奇妙的共鸣。
说到这边,相信很多人应该都看过一部电影《阿凡达》。大家还记得电影中神奇的潘多拉星球奇妙森林里的那棵有感知,能联动整个森林大自然的母树(mother tree)吗? 其实电影里关于母树(生命之树)的这个概念,是受到了加拿大的一位生态学教授(Suzanne Simard)的研究启发。我相信树友们对Suzanne应该很熟悉,群里有分享过她对的著作《森林之歌》。关于Suzanne具体的研究工作,感兴趣的伙伴可以扫码观看她曾在TED演讲上做过的介绍。
Suzanne的研究发现:地底下的菌根其实才是将树木之间能彼此连接重要因素,在原始森林中,其实这张巨网的核心就是mother tree,就是母树。所以Suzanne写的另一本书《寻找母树》中,她提出了一个重要理论:要真正做到保护原始森林的核心,就是要去找到这些母树,然后把它们好好的保护起来。
讲完了艺术家与科学家,我就要开始讲诗人了。但在此之前,我先提一下之前我看的纪录片《植物之歌》。第三集《挑战者》介绍了大家熟悉的草类。大家都知道枯草是非常易燃的。草类燃烧的方式是很特别的,当它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出一种可挥发的气体,在燃烧的时候会不断上升。所以在燃烧的草场上,最高的燃点并非位于地表,而是在地面上差不多1米高的方位,这也是为何草类的燃烧是自然界里最凶猛的火灾。为了与树木竞争,草类通过不断演化发展出了这种非常独特的生存技能,当然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但在大火过后抛开土层,剥开草的茎干后,我们会发现里面的种子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对草来说,它只需等待一阵春风便可完全恢复生息。
讲到这里,大家也许早已猜到我想要说的这首诗,就是耳熟能详的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诗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相信白居易在1300多年前的唐代写下这句诗的时候,根据他的观察发现野火烧不尽的自然现象。其实我觉得这也是作为一个生活在唐代的诗人与生活在现代的BBC植物学家之间的一个思想碰撞,以及他们共同对于植物的一个非常美好的一个回应。所以我就要谢谢Sam老师,一下子让我今天说的全部都串起来了。
回到我们人类文化本源,无论东西方,都对树有一种崇拜和想象。之前提到的生活在亚马逊丛林的亚诺玛米人对树的敬重,认为树木才是带来雨水的;在东方,在三星堆出土的青铜文物里就有神树,说明当时的人也是对树崇拜的。还有我们的文学作品,比如《孔雀东南飞》、《道德经》、《太平广记》以及《逍遥游》里都有很多关于以树为原型的神话故事和一些对于爱情浪漫的想象。前面sam老师也提到过《道德经》跟《逍遥游》,在《逍遥游》中有一段庄子与惠子之间的一个关于“无用之树”的一个对话,讲的就是对于一棵参天大树来说,也可能正是因为它的无用,才得以让他不被人砍掉,可以长成参天大树。其实表达的就是一种摒弃功利之心,顺其自然的道理。
所以,其实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也有祭拜树木的习俗。像刚生的孩子因为身体不好,当地人就会把孩子祭拜给树木,这些孩子的名字可能也会被取为树生、根生、林生之类的,这种祭拜实际上是过房、寄养的这种民间习俗和树木崇拜之间的非常有意思的一个结合。在在九山半水半分田的浙江河桥,也有祭拜树木过继孩子给树木的习俗。这里山多山高森林覆盖率更达85%,木匠也是河桥最大的匠人群体,与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木匠师傅们知道,这些固化凝结了光阴的木头的价值。
在我之前听过的一期播客中提到过一本书《树之生命木之心》,记录了日本三代师徒的宫殿木匠近十年的采访。在书里日本的宫殿木匠认为,树的生命是有两次的:一次是当树长在山林中的时候,另一次是被砍掉,当木匠赋予树在建筑上的生命的时候。一些好的木头哪怕过了很久,当你用刨子重新把老木头的表皮刨开,露出里面木头原来的纹理,它的木香气还是会飘出来的,这说明木头其实它并没有死。这些工匠认为如果用上百年的树造的房子是能维持上百年,用上千年的树造房子是可以维持上千年的。而且木匠在选木材的时候,他们会进到山里,根据建筑物里用到木头的朝向来选取木材:如果是朝南的木材,他会去找生长在朝南的树木;如果是朝北的话,则会相应的去选一棵朝北生长的木材,这也是非常有意思的。
最后,我关于一棵树的人文畅想收尾的地方会上升到佛教:佛祖释迦牟尼是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的,这又让我想到了庄子前面说的“无用之大用”。我之前分享的很多关于艺术家、科学家、诗人、电影人以及东西方原住民他们之间的这些美妙的思想碰撞都是源自“对一棵树的回应”。人类群星璀璨的这些美好时光,不都是建立在无用之上迸发出来的吗?又说回前面sam老师提到的现在的“卷”现象,我觉得卷到最后其实就是因为太功力,太考虑“有用”反而可能会落得一场空的“无用”。当时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得道成悟,可能也是因为观察一棵树观察了很久吧!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能够作为观察一棵树的成员与树为伴,通过观察去了解树的秘密心事,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我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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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转化 | 花叶青木
图文整理 & 排版 | 花叶青木
音频上传 & 图文发送 | 郑文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