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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怀抱着欣赏生命的态度去看人生

美学夜听 2021-11-17


如果拿“美”来做比较的时候,你会发现美的可能性是无限的。


唐朝人喜欢牡丹花,富贵灿烂,艳丽夺目,宋朝人喜欢梅花,淡雅含蓄,悠远绵长,它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我们同时也可以看到唐朝的女性这么丰满,他们会觉得丰满才是美。在他们的文化背景里面,他强调健康,甚至是肥厚。我们看到说,唐诗里面描绘美女说“温泉水滑洗凝脂”,“凝脂”这两个字大家都可以感觉得到,脂肪他会形容到这个美,他会觉得身体的这个丰腴是一种非常美的东西。可是到宋朝的时候他会觉得纤细弱不禁风是一种美,这种飘逸的感觉是一种美。


所以我们会发现,“美”曾经在现实世界里面存在着这么多样的面相,所以把“美”放开来看的时候,我们会发现真的是庄子讲的“天下有大美而不言”。只是我们现在所强调的美常常是短暂的,所谓流行的美它很快会过去,可是如果你在美学上去看“美”的时候,你会发现的确像庄子说的“天下有大美”,就是无所不美。雄壮可以是美,纤弱可以是美。我们说大家都认为健康一定是美,可是我们都听过一个词叫做“病态美”,我们很难形容,怎么会有这个字跑出来,觉得一个人生病的时候,病态里面有一种美,就像“西子捧心”,西施捧着心其实是一个病态美。



我们可以看到在美的领域当中,其实是有很多不同的状态的。通过一个美的学习,我觉得是一个生命的扩大,使我们从习惯于比较美,选出美,到最后我们会欣赏美。等你有了欣赏美的心境的时候,你会发现可以无所不美,所以在艺术的创造里我想这是最重要的。


我们会觉得什么叫做不好的味觉,什么叫做不好的听觉。可能我们不喜欢苦的味觉,我们喜欢甜的味觉,我们觉得糖是大家都喜欢的味觉,所以这个字一直在代表一种幸福温暖。我们觉得苦是不好的,可是我们的成语里面说“良药苦口”的时候,那个苦提醒我们说,苦是一个重要的味觉存在。甚至我曾经举例过说,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可是你经历过人生很复杂的变化以后,你会开始喜欢吃苦瓜。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小时候这么不喜欢吃的一个蔬菜,现在变成我最爱吃的蔬菜。就是苦瓜里面的滋味是不是变成跟人生里面的回忆有关?其实我们会发现这是提醒我们说美是一个发现的过程,你在不同的年龄会发现不同的美。



你年轻的时候觉得牡丹是一种灿烂的美,也许到中年以后你觉得连一根小草都有小草的美,它看起来那么谦逊的存在也是一种美。那这个美是不一样的,而且完全没有办法做比较。我们看到一个高高的松树那种挺拔的美,我们会很羡慕,觉得我们在松树里感觉到生命的飞扬的那种美的快乐。我们希望我们自己是一棵大松树,可是我们看到松树上垂挂的藤蔓,这些攀附在松树上成长的美最后也被诗人歌颂了。它可以是这个“百丈托远松”,在李白的诗里面说“百丈托远”,“松”是讲这个藤蔓的美。所以只有在艺术家的世界里,他不断发现新的美,他不会让美只是局限在一个固定的状态。当美局限在固定的状态里,你会很辛苦。



比如说我常常问朋友说,你一直在讲你的同事里面哪些人你不喜欢,可是你每天八小时都要跟他在一起不是很辛苦吗?最后我就说你今天不要告诉我,因为我已经听了一百遍了,你要不要我给你一张纸跟一支笔,你画给我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因为其实我们会发现艺术是一个转移,当他在画的时候其实没有爱恨,他必须要重新回忆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这个时候是一个客观的观察,我发现好几次经过这样的过程以后,他们开始觉得对方有一些他们没有看到的东西,他开始从很主观的憎恨排斥变成观察甚至欣赏。



我想这是有一个过渡的过程,当然不是很容易,可是我觉得有一天我们会觉得所有我们身边的人、周遭的人如同百花盛放,他们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是一朵花,那么怀着这个欣赏的心情也就更接近了美。


怀抱着一个欣赏生命的态度去看人生,和怀抱着一个处处去比较、处处去计较的心情去看人生,也许会得到非常不同的结论。如果我们总是在比较,如果我们总是在计较,也许会非常的辛苦,因为你背负着很多东西,你总是每天在分辨是非分别美丑,压力非常的大。可是如果能够从这样的一个相对的世界里面,把自己打开来,有一个宽阔的心胸去欣赏这个世界,我们会发现整个的角度会有不同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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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仅供交流学习所用,不作商用。版权归蒋勋所有,转载请注明作者及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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