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陈旧：对焕新世界的另一种思考
“人行为的改变，必须伴随相应的奖励机制。”Lizzy Plotkin 说。她的声音朴实、稳重又无比坚定。背后是喇叭的喧闹、人声的嘈杂、车辆的熙攘以及一座城市蓬勃的生机，但她听起来却不属于这里的热闹，而更像是后期叠加到了这片景象中。我从未见过 Plotkin 本人，但从照片和她的音乐中，我却能清晰地勾画出这个褐色头发、唱作兼备的山间女孩站在布鲁克林的样子。
她的歌词传递出时空的力量。无论听者在哪里，她都能够将他们带到一片花瓣轻柔的春天，带到仿似科罗拉多落基山脉中金灿灿的太阳般闪耀的山金车花间。Plotkin，是居住在克雷斯特德比特（Crested Butte）镇附近甘尼森峡谷的一位音乐家，她 4 岁学习小提琴，童年时代演奏古典乐曲，现在则以小提琴演奏、唱作和音乐教学为生。同时，她还学习过环境心理学，曾在落基山生物实验室从事环保教育，创作基于自然地区的乐曲，并通过倾听这些乐曲来感受对大自然的崇敬。她所居住的克雷斯特德比特（Crested Butte）镇以及来自那里的创意，拥有一种天然的吸引力。
黎明会带来一片花瓣轻柔的春天
当麋鹿消失在远处山隘
万物覆盖在一片白雪中
知更鸟耐心地等待
人类极尽溢美之词
甜美的鸟鸣婉转反复
当 Plotkin 在布鲁克林旅行时，我电话联系了她。为了理解人类破坏地球的行为并找到改变这种行为的办法，我当时正在寻求各方面的帮助。Plotkin 先向我描述了自己高中时代对旧货店的着迷以及 Annie Leonard 著作《东西的故事》（“The Story of Stuff”）对她的影响。她还说了纽约的树木感觉没有高山上树木的那种感染力，并分享了她是如何改变自己与新物品之间的关系。
如果我们追随本能，去靠近那些给我们美好感受的东西，我们会发现这些东西包括艺术、运动和大自然（以及其它已知的可带来美好感受的东西）——而在所有这些情况下，从事物中发现新鲜感，无一例外都是捕捉到那种美好感受的途径。
人类喜欢新鲜感，这并无大碍，甚至在人脑进化的初期还是有益的。如果不是着迷于新事物——包括新的境况、物品和环境，我们便不会有动力去探索其它的环境，或者去想办法不断改变自己的周遭。会有什么疯狂的事情？火可以做什么？什么工具能让打猎更便利？对新鲜事物的这些探索，使人类得以生存。
泛滥的购物狂潮，使感恩节和网络星期一成为对地球生态而言可怕的一段时期。黑色星期五，新泽西州泽西市纽波特购物中心的一位购物者。图片来源：Victor J. Blue/Getty Images
我们对新鲜感的着迷，对现代消费主义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每一天，我们都在不断地买买买，试图用金钱换取自己想要的感受（就是那种新鲜事物带来的兴奋甚至是刺激的感受）。心理上的瞬间满足，在购物后不久就烟消云散，然后我们又会再次去寻找那种感受。然而，能供我们探索、消费和享受的新事物是有限的。地球的资源正慢慢消耗殆尽。2019 年 7 月 29 日，全球生态足迹网络（Global FootprintNetwork）宣布了自 1961 年以来最早的地球生态超载日（Earth OvershootDay），即每个日历年中人类对生态资源的需求超出地球再生能力的那天。而比超载日期提早更让人不安的是，我们超载的规模以及全球生态足迹整体的上行趋势。我们使用了太多的新物品了（而且有些人的使用更甚于其他人），而我们的大脑却还没有充分适应这个现实。
然而，新鲜感完全是一种主观感受。当你发挥创造力时，基本上所有旧物品都有可能焕发新的生命。Plotkin 说：“大学时，我重建了焕新对我的意义。那时，我加入一家环保行动团体的工作，意识到了解决问题过程中一定要富有乐趣。”“比如，我们使用麦片包装盒和单面打印纸制作回收废料制成的笔记本，并卖给其他学生。在这些经历中，我看到了新鲜感是可以来自于创造力的。”
LindsayRose Medoff 是 Suay 的店主。这家位于洛杉矶的裁缝店，利用从我们里诺 Worn Wear 机构回收的旧衣碎片制作 Patagonia ReCrafted 系列产品。图片来源：Kern Ducote
所以，我们要对旧物进行升级回收和回收利用，我们要发挥想象力，将陈旧的使用过的材料完美用到其它的地方。然而购买和制作再生物品虽是解决方案，却并不能抵消我们的消耗性行为。没错，与使用新开采资源制作的全新物品相比，回收利用物品是要更好，但无论商品是再生与否，购买东西本身基本上不会对环境带来正向的净影响。
而且不幸的是，这其中还有类似“反弹效应”这种现象，即觉得某件产品是再生的或可回收的，可能会促使人们购买更多物品，因此抵消掉产品本身声称的积极影响，整体上对环境带来更多的伤害。环保的态度确实会促进更有益于生态的行为，但即使是我们之中最公正的人，头脑也是在以那种成千上万年进化中形成的奇怪方式在思考着。
比如说“自我纵许”现象。
“我把我的普锐斯叫作‘SoMama’。刚买到这辆车时，趁着春季假期，我高兴地开着它，带着两个朋友，穿过郊野，从密歇根开到科罗拉多玩单板滑雪。花那么少的油费就能走那么远，让我们都很兴奋。”Plotkin 说。“还是在那年，秋天在科罗拉多安顿好后，我开车带三个朋友，穿过郊野来到加州，后来又返回，去享受北加州的森林。”
容许自己享受不必要的消费，通常是在做出某个自认为符合环保伦理的选择后发生的。购买普锐斯，不幸地成为容许非环保行为（比如开更多车）的理由。哈哈。
“我当时觉得，自己是以更少的油费享受了更多的里程，因此我的污染更少。”Plotkin 说。Plotkin 车的名字来自小说《美丽新世界》，因为在这部小说的反乌托邦现实中有一种叫做“soma”的幸福药丸，而现在 Plotkin 则是将自己的普锐斯当做解决地球环境问题的权宜之计。Plotkin 的“普锐斯征程”还包括发现汽车锂电池的环境影响：汽车电池的制作，需要消耗地球的稀有矿物质和水资源，有时甚至会对土著人民造成掠夺。
人类生存的一个残酷现实是：一切都是有环境代价的。
改变消费者的选择，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更多情况下是在使问题复杂化。再生、绿色、精益，这些选择通常并不能产生我们预期的影响（比如拯救地球家园）。Plotkin 曾就读的密歇根大学的一位教授 Raymond De Young 说：“我们需要一种更广泛的行为反应。而不是仅限于重新引导个人的消费选择。”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减少”我们消费的数量。为此，这位教授强调的不是“绿色消费”而是“绿色生活”，或者说是调整你的生活方式，去考虑自身行为（消费）会带来的公共影响（如何影响地球家园的健康）。这样的“常识”，暗示了每个人都应该占有合理公平的生态空间或足迹。如果连等待世界重建生态系统的耐性都没有，我们又如何能自己开启这个过程？尤其是，受大众消费主义后果影响最深的，其实并不是获取最多生态空间的人。
为了地球，为了近在咫尺和远在他乡的地球同伴们，我们必须审视自身的决策过程，并将消费的影响深植于个人的头脑中。正如 Plotkin 所说：“我们决策的能力，高度依赖于我们对事物的关注度。”“当我们恢复对问题的关注，我们就能做出对地球整体上来说更好的决策。事实表明，在重建大脑机制的过程中，大自然是我们最好的解药。”
Plotkin 认为在克雷斯特德比特（Crested Butte）镇的生活，能给人们带来极大的优势。因为在这里，你看到的更多的是土地，而非广告牌、建筑或人群，而正是这种享受大自然的优越感让 Plotkin 改变了购物和消耗的模式。不过，互联网却将消费浪潮带到世界各处，包括科罗拉多的山间，所以 Plotkin 必须注意让自己的关注点远离手机和山里的 Wi-Fi。
“现代生活充斥着让大脑筋疲力尽的烦乱事物。”Plotkin 说。同时，她还提到了：人内在着迷的东西，如观看流水、吹动的树叶，倾听水流过的声音以及在山顶远望雄伟的景观，这些都能让人在不索取地球资源的情况下再造出内心的新鲜感。正是在这些时刻，我们的头脑才得以休息，并体验到我们所渴望的新鲜感。
“当我的头脑因在大自然中的时光而得到合理的恢复时，我就更可能做出更好的决定。我还发现，在户外度过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希望自己的生活和消费模式反映出户外的那种感受和那些体验。”
Plotkin 相信，自己基于自然地区的乐曲，能够将自然的宁静带到城市街道上人们的耳边。她的研究仍未完成，但她希望听者能够通过倾听她的音乐感受到她在野外所体验到的几分宁静（我很自豪地表示，我感受到了），这样，人们无需生活在克雷斯特德比特（Crested Butte）镇，就能感受到山金车花的灿烂了。
“如果购买再生物品成为新的常态，那么我们就做成了一些事情。”Plotkin 说。“但是，用心与地球共处，而非只是生活在地球之上，却能成为一种良药，提醒我们，我们真的根本不必通过消费去购买新鲜感。”
作者简介
Molly Baker
作为职业滑雪者在近十年来奔走于世界各地荒野（而且通常玩到晚上）的 Molly，始终对人类世界中人如何互动和生存以及自然世界中人如何变得蓬勃旺盛充满着兴趣。她曾在伯克利求学期间住在卡车中、在华盛顿的蓝莓园住过谷仓、在太平洋西北区的旅行中住在小房子中、在奥地利住过一座建于公元 1100 的山间小屋，并最终搬到加州文图拉的房子中并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烤面包机。Molly Baker 是 Patagonia 的作家兼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