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杭：十年公益路上“浸泡”出自己的“戏豹人生”
© 尹杭
人物简介：尹杭，土生土长的北京四合院女孩儿，研究生毕业于英国肯特大学自然保护与社区发展专业。曾在自然之友工作过两年半，负责民间组织支持和发展的工作；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工作过五年，从事雪豹的研究和保护工作；于2014年底注册成立青海省雪境生态宣传教育与研究中心，现任负责人。
下面，就来听她讲述自己走上保护这条公益路的历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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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要当动物学家
我从小就有个和大熊猫生活在一起的梦，结果去了青藏高原做起雪豹保护。
我成长的北京老四合院，春夏秋冬都有不同的动物出没，总有那份想照顾他们的冲动，之前还曾经养过土鳖，不知道有没有朋友知道是啥，中药里偶尔可以见到的一味药材。
小学面试入学的时候，老师问：“你长大想做什么？”我当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长大要当动物学家。”
还记得当时看过一个电视节目播过有一个人去山里抱起小熊猫的情景，就想着那是我想要的：跑到一个野地，和野生动物们在一起，甚至可以和他们交流听懂他们说话。
时隔多年，没想到片子中抱起熊猫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在秦岭做野生大熊猫研究、现在北京大学的吕植教授，之后是我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老板”。
后来我就进入中央民族大学学习生态学，实习期间第一次接近了我生命中的理想去了四川凉山大风顶大熊猫保护区，成为了一个兴奋的捡粪工（只见熊猫便便不见熊猫真身的状态），工作了一个暑假。
在那期间和我们共同生活工作在一起的是当地的彝族朋友，那个每天上下山都要经过和居住的彝族村子，是我第一次接触到在保护区中生活的当地人。
还记得当时我们的导师孟秀祥老师说：“真希望我们这些人除了做科学研究拿起数据外也能帮助到当地人，至少那些光着脚上学的孩子可以有双鞋。”那时候跟着老师学习资助当地老百姓养蜂或者生态猪来替代他们对于自然林木材的需求。
这也许是我公益之路的萌芽，让我开始关注，保护野生动物，以及这些生命和当地人的关系。于是我的毕业论文从大熊猫转到了关注野猪和老百姓农田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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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中开启“豹戏人生”
2007年，临毕业时，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名记校长：冯永锋，成为了实习记者。
那时候我也是特别躁动的年轻人，也特别一根筋，总想着自己保护大熊猫的理想，拿着游标卡尺去参加野保之外的工作。
于是，因为一次工作，校长给我写了一个邮件，邮件的内容是这样的：
你还真和我不一样，我初做记者的时候，一遇上采访机会，激动得不行，每次都严阵以待，任何的采访现场都努力地记录和冥想，虽然到最后稿件未必发出来，但是这过程的激动与细节的捕捉却是从未忘记的。
既然是铁了心在实习，那就要进入状态，不管活动是我们一起去的还是你独自去的，都必须有完成任务的精神，新闻有开放的，新闻有潜藏的，不在于活动本身有多大意义才能够写稿，而在于你从活动中能够发掘出什么动向来。因此，你要有浸泡精神和广泛与人深入交谈的精神。
建议你每次都带个记录本，把涉及到的每个人的讲话/头衔/故事都记录在案，然后任其在内心激荡，最后再开始组装，相信都会有收获。
今天我分享出来，是因为我至今都很受用，是“我应该学会去浸泡，浸泡”。
于是，有了乐水行，有了接触更多NGO的机会。肯定和大多数十年前开始从事NGO工作的朋友一样，回家和爸妈说NGO（即非政府组织）的时候，经历过文革的爸妈跳起来说，“你不许做反政府的事情！”
我跟他们说自然之友是帮着政府做好事的，关心环境问题，比如垃圾、水污染等，还有跟着光明日报记者去看水。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即使父母很担心我，到现在还一直都是我最有力的支持者。他们也在不断帮着我们的工作，也帮我宣传我的工作。
毕业之后，来到自然之友（中国本土最早的环境保护机构之一）开始了我的公益事业。在刚刚毕业最为躁动、正在寻找方向的时候，感谢来到自然之友遇到一群现在还在互相支持的公益朋友。
经过自然之友两年半的磨练，我终于有机会在09年底第一次踏上三江源的土地，开始了我的“戏豹人生”。
图片来自网络
09年底是我在山水工作开始后第一次出野外。幸运的我们在那一次的野外工作中，除了感受了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冬景外，还得到了“高山隐士”雪豹的三次眷顾。第一次看到那个“大猫”的时候，心里只有四个字：“这是真的！”
之后，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五年里，我特别感恩于接触到了世界上著名的野生动物学家夏勒博士和吕植教授，从做人到做事，更感叹于他们的身体力行和那份守护自然的信念，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保护领域的专业性。
我还记得当时吕老师为了完成一个项目的申请，读了300多篇草原的文献，这些都是一份专业。
母雪豹跳到猎人枪口与小雪豹之间
给大家讲几个真实的故事。
我在山水五年的时间里主要关注的是雪豹和当地人之间的冲突，或者说是野生动物和当地人之间的冲突。当时每年都有很多老百姓的牛被雪豹或者狼等食肉类动物吃掉。
有个牧户叫做索日，他从不卖羊，2009年索日家修房子之前，那时候他家有290只羊。到12年初，他家的羊只剩下74只，今年只有50多只，几乎都是被他家山后的雪豹一家子在冬天的时候吃掉了。
因为雪豹而导致像索日这样的牧户遭受的损失，也造成了一些地方冲突的升级，牧户为了看是什么怪兽吃了他们家的牛，在雪豹洞里投牛粪，把雪豹一家熏死在洞里。
雪豹经常来偷羊，索日家的损失异常严重，他也曾经动过杀雪豹的念头。
当时偷羊的罪魁祸首，就生活在索日家后面的石山上，有只母雪豹，生了两只小雪豹，索日知道后，担心他家的羊会有更多的损失，于是他请了一个猎人，帮他去杀雪豹的小崽。
当时两只小雪豹正在石头山下面玩耍，母雪豹正卧在石头上面悠闲地晒着太阳，它没有发现危险慢慢地逼近她的孩子，索日和他请来的猎人正准备猎杀小雪豹。当他们抬起枪，母雪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发现了藏在石头背后的他们，一下子跳到了他们和小雪豹之间，那一刻，索日迟疑了，想着自己家的五个孩子，想着同为父母的母雪豹的感受，阻止了猎人。而不知情的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嬉戏打闹着。
还有一个场景我至今难忘，索日的二儿子抱着一只刚刚出生三天的小羊不肯放手，问他为什么不放开它去找妈妈，他说“小羊的妈妈昨晚被雪豹咬死了。”顺手指着刚刚被肢解的母羊尸体，这时小羊又开始“咩咩”的大叫起来，孩子用手盖住了小羊的眼睛，不让它看到，嘴里还嘟囔着“讨厌sa”（sa就是藏语里雪豹的意思）。
于是，我们开始了“家畜保险”基金的工作，在三只雪豹被杀的社区，通过推动当地社区、寺庙和林业局共同建立“村”保险基金，用这个基金给予当地社区牧户补偿。
当地牧户给自己的牛投保，当地寺庙、林业局和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一起投资建立一个五万元的社区基金，一方面我们推动当地老百姓更好地放牧管理，从源头上减少“人兽冲突”，一方面从基金里给予一定的补偿来缓解这个矛盾。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平衡点，才是维护好这个关系最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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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镜头记录藏区流浪狗
是什么原因打破了原本和谐的关系，又该如何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平衡呢？
这个就是我成立雪境的初衷，我们关注人与自然的关系，我一直在心里问自己，“人兽冲突”其实对于当地老百姓来是一个外来词。从前这里的人会觉得，如果受到雪豹或者狼的攻击，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受到了神山的惩罚。
我自认为，今天三江源之所以可以有现在的野生动植物很大的一部分归根于他们原本与自然的相处，原本存在的协调关系。
在我们机构成立之初，就开始这其中的一个棘手的话题——藏区的流浪狗问题。
在藏区曾经有这样一则传说：“有一位阿初王子从恶毒的蛇王处盗取青稞种子时被变成了狗，这只狗跋山涉水带回了青稞种子，从此高原大地上到处结满累累的青稞。因此每当青稞丰收后，主人总要先用新鲜的青稞面粉拌一碗糌粑喂狗，作为对狗的照顾牛羊和看家护院的感恩。”
曾经牧民家的好帮手，也在过去十年中被炒成财富象征的天价“藏獒”，又在近期成为火锅食材被整车的卖到延吉地区，或游走在藏区各个乡镇和寺庙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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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是一只流浪狗在吃藏原羚，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另外一个饼状图是我之前的山水三江源的研究生王云翔分析的狗粪便中，有其他野生动物，例如岩羊、鼠兔、狐狸等。同时大家可以想象到，流浪狗对于人可能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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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张图里可以看到在捕杀部分，打了一个巨大的叉，因为当地老百姓反对捕杀流浪狗，出于对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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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叫做桑周，是在玉树巴塘的一个老百姓，他一直自发地拉剩饭来喂养这些流浪狗，并帮它们看病，还在他们死后为他们诵经天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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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合作的一个寺院，他们在号召老百姓通过领养来解决流浪狗的问题。我们下一步也计划推出“绝育方案”（绝育+领养+助养）来缓解流浪狗的情况。
为此，我们制作了一个关于藏区流浪藏獒的记录片，希望可以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参与。
当下，运营机构可以说是我的新难题。初做管理者的我，也为如何选择适合的人、如何培养适合的人发愁。“想做”和学习、行动的意愿成为我最基本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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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十年的自然保护之路，是一个公益人的初心，也是出于对公益事业满满的热情，更重在坚持。期待尹杭在她的公益路上获得更多的成长，继续“浸泡”属于她自己的“戏豹人生”。
最后附一个3分钟新闻版《背弃藏獒》，
点击阅读原文可查看22分钟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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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述|尹杭
图|尹杭、百度
整理|吴敏芳
编辑|仁德千里马
文章转载自“仁德千里马”公众号，转发请联系原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