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经济学爱好者都应该阅读这本书？

▲《人，经济与国家》终于出精装版了

来源：《人，经济与国家》序言

编：禅心云起

穆雷•罗斯巴德于1952年1月1日开始撰写这部代表作。1959年5月5日，罗斯巴德给他的导师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写信，告知他“大功告成！”罗斯巴德写就《人，经济与国家》的七年多时间，正处在自理查德•坎蒂隆（Richard Cantillon）的那部系统性论著于1755年出版而诞生经济科学以来，科学经济学历史上最了无生气和退步的十年。鉴于整个1950年代经济学思想越来越倒退，1962年罗斯巴德这部论著的最终出版，是健全的经济学理论发展过程中的里程碑。这一事件使这门科学免于自我毁灭。

卡尔•门格尔的拓荒之作《经济学原理》于1871年出版，标志着现代经济学时代的发端。在这本小书中，门格尔提出了经济学理论研究的正确方法，阐述了它的一些直接应用。他尤其试图找出决定他所观察到的真实市场中，人们日常支付之价格的逻辑规律。他定下的目标是形成一套现实的价格理论，对市场现象的形成，提出适用于所有时间、所有地点的一个系统的解释。门格尔通过探究发现：市场价格、工资率、租金和利率，最终都可以追溯到消费者努力“经济化”稀缺手段或者“经济财货”，来满足他们最重要的需要的这种选择和行动。因此，在门格尔看来，价格、租金、工资和利率，都是个人消费者价值判断的结果，他们根据自己的主观价值或者“边际效用”（这是他的学生弗里德里希•维塞尔造的术语）在不同财货的具体单位之间选择。因为这个洞见，诞生了现代经济学。

门格尔对经济学推理所采用的逻辑-现实方法，很快便开始吸引了来自奥地利，以及后来整个欧洲大陆和各个英语国家的大量追随者。后来人们所说的“奥地利学派”，其声望和人数迅速增长，到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基于逻辑-现实方法的理论研究被认为是经济科学的前沿领域。由于种种原因，这个学派在战后令人吃惊地快速衰落，尤其是在英国和美国，但在奥地利也是如此。1920年代，在英国、美国乃至部分欧洲大陆，逻辑-现实方法被阿尔弗雷德•马歇尔（Alfred Marshall）的部分均衡方法蒙上阴影。列昂•瓦尔拉斯（Leon Walras）数理化的一般均衡方法于20世纪30年代引介入英语国家更是使其进一步失去光芒。不久之后，门格尔的方法几乎完全被凯恩斯革命所埋葬。于是，二战来临之际，已经不再有自觉的、形成机构的积极投身门格尔传统的教学与研究的经济学家群体。

二战后，经济学出现一种新的、令人窒息的被称为“新古典综合”的正统学说，其风头在美国尤盛。这所谓的“综合”实际上是在两次大战之间压倒了门格尔式逻辑-现实方法的三种不同方法的大杂烩。它把马歇尔和瓦尔拉斯对价格决定的分析，与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混杂在一起。前两种方法仅狭隘地注重于分析在单个市场（部分均衡）或者同时在所有市场（一般均衡）的那种不真实的均衡价格的决定机制价格体系在协调一个面临“总需求失灵”的经济的各个部门时具有有效性，是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所完全否定的，凯恩斯及其追随者认为“总需求失灵”的状况导致了大萧条。而且他们进一步宣称，这是市场经济特有的特征。所以，新古典综合宣称，只有政府灵活地运用财政和货币政策，以维持经济中总需求或者总开支的水平，使之足以承受充分就业水平的产出，价格体系才能有效地分配稀缺资源。

这个新的正统同时推动了经济科学过度的专业化，以及与此相应的经济科学分解为一系列分门别类的子学科。即使是经济学的理论内核，现在也割裂为看似互相没有多少联系的“微观经济学”和“宏观经济学”。专业化的期刊不断涌现，继而导致研究文化的彻底改变，偏重于发表和阅读最新的期刊论文。出版的为数不多的著作，或是技术性的专著，或是非常简单的教科书；在伟大的系统性论著中阐发经济学理论的时代正走向终结。

对于这场智识革命，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差不多是唯一的抵抗者。米塞斯的《国民经济学》（Nationalokonomie）于1940年出版，是《人的行动》的德语版前身。他单枪匹马地复兴并极大地发展了逻辑-现实方法的经济理论体系。他尤其是将门格尔的价值和价格理论，与自己早先重新论述的货币理论整合起来。此外，他在更为广阔的人的行动的科学中，为整个经济学理论体系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在早前的著作中他便已解释了行动学，而在现在这本论著中又进一步阐述。现在他称人的行动的科学为“行动学（praxeology）”。不幸的是，米塞斯的伟大论著几乎完全为战后的经济学界所忽视。不过，尽管它没能当即激发起门格尔派科学运动的复兴，《人的行动》确实为这个学派后来的复兴奠定了基础：1962年《人，经济与国家》的出版则将点燃这场复兴。

罗斯巴德一开始写作时并不知道他最后会写成一部全面论著。他当时的设想是写一部既适合非专业读者，又适合大学教学的书，将“米塞斯所建构起来，但或多或少预设他的读者会理解的那个大厦”呈现出来，并阐明其“一步步演绎的性质”。这之所以必要，因为《人的行动》面向学术读者，米塞斯因而假定他的读者，对于他所说的“现代主观主义经济学”的许多概念和定理十分熟悉。因此，罗斯巴德打算“为米塞斯做麦卡洛克为李嘉图所做的事”，即让他的著作能为有能力的非专业读者理解。

但罗斯巴德很快意识到，他最初的计划是有缺陷的，而且出于以下三个理由，他不得不将之放弃。

首先，传统教科书的格式过于散乱，其对于各个话题的安排和讨论，都不适合于罗斯巴德通过一步步逻辑演绎发展经济学理论的设想。教科书的体例不足以传达“这个内在一致的体系整合并遍及见解正确的经济学学说的所有方面的那种横扫千军的感觉”。

其次，罗斯巴德发现米塞斯的“经济学推理法”中有许多空缺需要他来“填补”。而且，通过一步步演绎，罗斯巴德还推翻了米塞斯的垄断理论。大多数门格尔传统的经济学家都持米塞斯的看法，但罗斯巴德的结论是，这个理论有无可补救的缺陷，需要彻底修正。因此，结果是这本书“包含大量”罗斯巴德本人的“原创贡献”。

第三，随着他写作的推进，罗斯巴德同时也在研究文献和广泛阅读。他逐步认识到，《人的行动》源自于一个非常广阔的传统，包括了许多经济学家，而并非只有奥地利学派内部米塞斯，他著名的前辈们以及他的直系学生（如弗里德里希•A•哈耶克）。

此外，罗斯巴德在阅读和写作的过程中，他日益明确地认识到，这个理论传统的各个分支——除了伟大的奥地利学派的著作以外，还包括美国和英国的许多重要贡献——尚未得到完全整合，还没有一本系统的论著全面叙述它们的原理。据此，罗斯巴德得出结论，“许多核心论点需要原创性地，或者借助于其他著作的帮助演绎得出”，因此“本书不能是简单地解释《人的行动》。罗斯巴德计划的书于是在其写作过程中，从仅仅是直截了当地展现奥地利学派的公认学说的原理，转变为详细阐述完整的经济学理论体系，呈现许多原创的、甚至是极其新颖的演绎和定理的一部论著。

米塞斯本人很快就认识到罗斯巴德的贡献具有深刻的原创性和重要性。在他给《人，经济与国家》撰写的书评中，米塞斯写道，

“罗斯巴德现在加入到了杰出经济学家的行列。因为他通过许多年睿智、敏锐的冥想，出版了这一部巨著，一部系统性的经济学论著。（…）罗斯巴德在他论著的每一章（…）都釆用了他前辈们最好的理论（…）而且又在此之上添加了高度重要的观察（…）”

米塞斯随后这样评价罗斯巴德的著作，

“（…）对于人的行动的一般科学，即行动学，及其最为重要、至今阐发最为详细的部分——经济学——有划时代的贡献。所以，这些知识分支当中所有核心的研究都应当充分考虑到罗斯巴德博士所详细阐述的理论与批判。” 

米塞斯的学术标准十分苛刻，而且众所周知鲜有学术贡献能得到他的称赞，考虑到这两点，这对于一位36岁的经济学家所出版的一部著作而言着实是很高的评价。）更重要的是，米塞斯显然把罗斯巴德的著作看做是开启了现代经济科学的一个新时代。

罗斯巴德本人无意掩饰他认为他的论著不同或超越米塞斯的那些方面。罗斯巴德的理论创新中，最突出的是他阐述了完整的、系统的生产理论。在此之前，逻辑现实分析中的生产理论未成体系，有若干独立的、相互冲突的思想派别，将资本与利息，边际生产力理论，租金理论，企业家精神等等做孤立的讨论。多少惊讶于生产理论这一巨大空缺，罗斯巴德评论道：

“米塞斯关于生产理论的细节很少，所以我有很多次失败的尝试，许多努力到头来都白费工夫，直到最后我才完成了让我满意的比较好的生产理论。（它与当今90%的教科书材料卓然不同。）” 

《人，经济与国家》中，罗斯巴德对生产结构、资本与利息理论，要素定价，租金理论，以及企业家精神在生产中的角色做了统一、系统的详细论述。另外，罗斯巴德将生产理论作为经济学分析核心的重要部分呈现出来，涵盖了该书12章中的5章内容，占到30%左右的篇幅。罗斯巴德在生产理论中的一个最为伟大的成就，在于他发展了资本与利息理论，将克努特•维克塞尔（Knut Wicksell）和哈耶克的时间性生产结构分析，与弗兰克•A•费特和路德维希•冯•米塞斯阐述的纯粹时间偏好理论整合起来。尽管这些思想派别都可以追根溯源到庞巴维克的著作，但后者的论述颇有歧义，故而引发了这两个派别之间看似无法解决的矛盾。它们随后独自发展，直到罗斯巴德揭示了它们内在逻辑上的联系。（…）

罗斯巴德这部论著的每一页，都充满着一种深刻的觉知，即他正在阐释的逻辑-现实理论体系，是发源于边际革命的一个国际经济学传统的主流。因此他的论著并无意成为新的非正统运动，或者复兴旧思想流派的纲领；而是代表了罗斯巴德在不可动摇的行动学方法的基础上，重构正统经济学，并用这种方法实质性地发展理论的尝试。关键而言，经济科学暂时丧失了它的方向，而且开始偏离它丰富的传统。而罗斯巴德则意图使之回到正轨。因此，他从没有将经济科学的主流让位于数学建模和实证主义方法的门徒。那些人在他看来是非理性的信徒，绑架了经济学，而他们愚蠢的学说，终究会被丢入思想史的垃圾桶中。

罗斯巴德已经被证明是正确的。数学建模已经显示出它是徒劳而形式主义的活动，无法解释最近20年来冲击我们世界的国际货币危机、股票市场和房地产市场泡沫以及全球金融危机即便是专业经济学家也日益看出，实证主义扭曲的弯路在智识上已经走到了尽头。于是，奇特的非正统派别，如行为经济学、实验经济学、“幸福”文献、神经元经济学等等现在开始大行其道。有些市场导向的经济学家甚至完全抛弃了现代经济学理论，而采用像亚当•斯密“看不见的手”还有哈耶克“自发秩序”这样的较不严谨的修辞和比喻。

对篡夺经济学主流的数理和实证主义研究而言，其丧钟现已敲响。奥派经济学通过申明行动学方法是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恢复自身应得的地位、成为现代经济学理论核心方向之真正代表的时机已经成熟。行动学方法惊人的果实，《人，经济与国家》阐述的综合的经济学理论结构，就摆在我们的面前。

本文节选于《人，经济与国家》第二版序言

作者: [美] 穆雷·N. 罗斯巴德

出版社: 浙江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 启真馆

译者: 董子云 / 李松 / 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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