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托马斯·索维尔
邂逅托马斯.索维尔
文|Chatterton
我第一次听到托马斯•索维尔这个名字, 是在乔治•W•布什到巴拉克•奥巴马的过渡时期,那段时间充满了党派偏见,尽管回想起来,这段时期还算相对温和。我母亲的妹妹来自南加州,是一名拥有枪支、重生福音派基督徒,她是坚定的共和党选民。那时候,她已成为活跃且直言不讳的Facebook用户。在那些日子里,我大学毕业五年了,住在纽约,第一次尝试进入专业意见表达的世界。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感受到政治浪漫主义的萌动,是我对第一位黑人总统的竞选和当选感到兴奋时。毫不夸张的说,我们经常在数字世界里相互轰鸣,我的阿姨在抱怨奥巴马时说。“对我来说,这与肤色无关,比如,我喜欢托马斯.索维尔(Thomas Sowell)。”
对我母亲这边的大家庭来说,我成了典型的沿海自由主义者,为《纽约时报》撰稿,与真实美国完全脱节。事实上,我一直把自己定义为一个反对部落主义的思想家,有时候有点标新立异, 坚定地站在一个中间偏左的黑人传统, 这个传统中有许多勇敢和聪明的头脑, 从拉尔夫·埃里森和阿尔伯特·默里哈罗德·克鲁斯斯坦利·克劳奇,奥兰多帕特森,甚至包括查蒂·史密斯和詹姆斯·鲍德温。我对自己族群的愤怒并不陌生,但我也直觉地知道这一传统的意识形态局限。我确实不知道这个族群还有什么其他传承。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刻意回避黑人保守派的作品,而是这些作品完全脱离了我的参照系。总的来说,保守主义思想,尤其是黑人保守主义,是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不会费心去反驳的。
听到我的姨妈对索维尔的赞许之词,我立刻想起了另一位著名的黑人保守派托马斯。我哥哥叫克拉伦斯。把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是我年轻时在操场上听到的最难听的绰号。即使对我来说,要达到一个精神空间和好奇心程度, 让我能够接触到索维尔的思想,也是极端困难的。偶然的机会,让我遇见了作家科尔曼·休斯(Coleman Hughes),他是索维尔的助手,一位年轻的才华横溢的人。同时,自由选择网(Free to Choose Network)推出了一部新纪录片,“一个没有常识的世界里的常识” 由杰森·莱利(Jason Riley)讲述,我终于能聆听索维尔的声音。
莱利是《华尔街日报》的长期专栏作家,也是曼哈顿研究所的研究员, 把改变我曾经描述的偏见和随意否定的社会趋势作为个人志趣, 或者至少把索维尔的思想尽可能广泛的传达到观众。今年5月,他将出版《特立独行》(Maverick),这是一本关于这位现年91岁的思想家的传记,他自2016年以来处于半退休状态。纪录片依赖于档案片段以及很多小时的莱利对索维尔的采访记录,索维尔在38岁这个经验丰富的年龄获得芝加哥大学经济学博士, 此后在公共思辨领域,进行了最多产的和长期的职业生涯, 他出版了30多种书籍, 主体涵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到说话迟缓的孩子, 以及成千上万的专栏作品,尽管他几乎完全不在美国主流世界的想象中。
索维尔的崛起并不是注定的。1930年,他的父亲在他出生前不久去世,他的母亲是一位单身。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去世了,他在哈莱姆由他的叔叔和婶婶抚养长大——这是命运的毁灭性转折,索维尔坚持将其描述为命运的一次偶然。“我们比今天哈莱姆区或其他地方的大多数人都要穷得多;我在家的最后一两年,我家终于有了电话,我们有收音机,但我们从来没有过电视,”我们听到他在画外音中解释道。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我比今天的大多数黑人孩子要幸运得多。他说他的家人对他很“感兴趣”,正是这种兴趣和他们对培养他的天赋的奉献,对他的未来至关重要。一个家庭朋友把他带到公共图书馆,点燃了他的想象之火。他被竞争异常激烈的斯特文森高中(Stuyvesant High School)录取,但后来辍学加入了海军陆战队,最终于20世纪50年代末以优异的成绩从哈佛大学毕业。
他在劳工部的第一份工作,用今天的说法,把索维尔从马克思主义中解放出来。“左派的愿景——我认为许多保守派低估了这一点——实际上是一个更有吸引力的愿景,”他在电影一开始就带着浓重的纽约口音苦笑着说。“不相信它的唯一理由,是它根本不起作用。”这种愿景对比——以及它们的相对效果,最终成为了他思想的核心部分。但他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和康奈尔大学教书的那段时间,一群黑人学生激进分子占领了一个学生中心,似乎让他永久地对左派愿景幻灭了。就像他生活和工作的许多方面一样,那种情况和当代感觉非常像。令他如此沮丧的不仅仅是学生活跃分子的行为,而是政府在一群暴徒面前的完全投降。到了1980年,他彻底离开了教学岗位,在斯坦福大学的胡佛研究所(Hoover Institute at Stanford)默默做研究,远离校园政治,但也完全安身于奥弗顿学院的窗外。
这部纪录片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迷人的人物,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曾经被错误地引导,害怕或者忽视了这个人物,但这部电影无法为托马斯·索维尔做到拉乌尔·派克(Raoul Peck)的《我不是你的黑人》(I Am Not Your Negro)为詹姆斯·鲍德温(James Baldwin)所做到的。这可能与电影人的雄心和局限有很大关系,同时也与各自主角的雄辩才能和行为举止有关。无论如何,“常识”将吸引大量熟悉索维尔思想的保守粉丝,同时也是引导更好奇的外行阅读他的书的有效手段,我想这就是这部电影的真正目的。正是在他的书中,在那些粗体而详尽的文本中,人们看到了索维尔广泛的才华所带来的全面而纯粹的影响。
在这个种族追问和对身份认同的伪宗教恐慌时期,索维尔不仅在几十年前预见了同样的辩论,而且还驳斥了许多现在占主导地位的观点,这着实令人震惊。例如,去年夏天,许多人都想知道,为什么该组织在“黑命也关天”(Black Lives Matter)网站上宣布(后来删除了)对核心家庭的“颠覆性”立场?这和动员反对警察暴力有什么关系?为什么BLM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 在他1995年的著作《圣化构想者愿景》(the Vision of the Anointed)中,索维尔令人信服地指出,“家庭在本质上是中央控制社会进程计划的障碍。”因此,圣化构想者(本质上是“觉醒者”在那个时代的原型)必然会发现自己不断地与家庭这个机构发生冲突。这是因为,他继续说,“保护家庭”从根本上来说是自由的源泉。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的初稿中,将故意弱化家庭纽带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议程的一部分。
去年5月,乔治·弗洛伊德去世后,明尼阿波利斯市议会尝试了考虑不周的呼吁,要求撤资甚至“废除”当地警察部队。这通常是由白人进步人士提出的,他们认为这符合黑人社区的最大利益,尽管这个社区对警察的反对声音往往不是基于推测,而是基于痛苦的经历。索维尔已经在1992年洛杉矶骚乱事件中证明了这种推理方式的缺陷。“许多圣化构想者通过转换到’黑人社区’的假定观点, 来为洛杉矶骚乱时期的暴力和破坏辩护——而事实上,58%的受访黑人认为骚乱’完全不公正’。”你无法从社交媒体和主流媒体上看出这一点,但这些数据惊人地保持一致。
伊布拉姆·x·肯迪(Ibram X. Kendi)的《如何成为一个反种族主义者》是当今时代最具影响力、被广泛引用的种族书籍之一。这本书普及了这样一种观念,即所谓的种族群体之间的任何重大差异,都是种族主义政策的反映。再一次地,大约在26年前,索维尔不仅预测而且驳斥了这一新流行的思想路线:
种族之间的许多差异常常自动地归因于种族或种族主义。在过去,那些相信某些种族的遗传劣势的人倾向于把不同的结果视为不同的天赋能力的证据。今天,更常见的不合理推论是,这些差异反映了他人的偏见和歧视待遇。第三种可能性,也就是在不同的群体中,具有特定态度和属性的人的比例不同——受到的关注则少得多,尽管这与来自世界各国的大量数据是一致的。
这就是核心的启示:阅读托马斯•索厄尔的作品,具有似曾相识的品质。最重要的是,你会意识到,并非是他对每一个主题都有最终决定权,但他对许多仍然消耗着我们的争论有着深刻的见解、大量的数据和比较研究。作为一个有良心的自由主义者,这给你留下了一个恼人的问题:为什么你或你认识的任何人,都没有承认他作品的存在?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这部纪录片和莱利的传记将是纠正这一疏忽的必要和迟来的工作的一部分。我想我该向我姨妈表示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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