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台与大佛爷
想写一篇关于大佛爷的文章想了很久了，直到看见昨天这篇批中台的文章，才总算有了动力：
中台对于绝大多数企业来说就是秃子打伞多此一举这码事，现在可能越来越多的企业能感受到了。其实这事是一目了然的：对于阿里而言，他最大的挑战是几个应用都有很多人用、都很赚钱、都在开发一样的功能，所以他需要中台、需要共享事业部。这个挑战，绝大多数一般企业有吗？
绝大多数企业的挑战是你做的应用，根！本！没！人！用！
据说现在流量贵上天，新获客成本已经超过500元。你是一家车企，或者你是一家酒企，或者你是一家地方性商业银行，在可见的将来你数字化转型的首要问题都应该是你做那玩意压根没人用。
怎么快速获得用户反馈，怎么根据用户反馈快速调整，怎么在频繁快速调整的过程中仍然保持软件随时健康可用。这才是你要努力的方向。你得先有人use，然后才可能有reuse。
那这些企业是疯的么，怎么就突然莫名其妙的跳过use这一步开始琢磨起reuse了？康威法则教导我们，一切作妖之事背后必有作妖之人。中台这事背后的，就是一帮阿里“输出”出来的大佛爷。
大佛爷是一个很神奇的物种。这种人一大特征，就是手脑失调：嘴上大道理一套套的，然而你看他真做事呢，其实全凭直觉。比如前两年我见过一个大佛爷，某上市公司的CIO，据说当时阿里刚开始搞中台就有他。然后你看看这个CIO怎么管项目呢？全靠加班。每天晚上9点挨个项目组转悠看有没有“早走”的。就这十八世纪英国纺织厂管理水平，跟平时嘴里挂着的高大上理论，很有反差萌啊。
作为参加过第一波中台建设的大佛爷，自然在新东家也要搞中台的。然而新东家开发的产品，正经用户都还没有几个，被连蒙带拐糊弄上去用的几个企业客户，天天抱怨不断。这时候不是应该赶紧糊墙把洞糊平了再说么？不。大佛爷必须坚持中台战略。客户那儿报了bug，实施项目组倒是想修，但是一扯上中台团队，这事就变得非常诡谲：
实施：xx客户那儿出了个bug……
中台：这不是我们中台的bug，是你们实施出的bug。
实施：我这儿有详细的bug分析，还真是你们中台的bug。
中台：不是，你用错了，这个接口不应该这么用。
实施：……那你文档也没写啊，就一个赤条条的接口，我哪儿知道还要先拐个弯才能用。
中台：总之就是你用错了，这不是中台的bug。
实施：行吧行吧，反正bug我改好了，趁手在你们接口里也加一个错误检查吧，省得别人再用错。
中台：不行，你不能这么改，你得等我们发新版，新版接口支持你这个用法。
实施：我!@#$%^&*()……
大佛爷之所以成为大佛爷，首先是不干实事——想不想干实事不知道，毕竟论迹不论心，反正是没有干实事的能力的。另一方面，不干实事还得捞实利，怎么办呢？于是大佛爷都练就了三招绝学。
第一招，念经。言必称“当年我们在阿里……”，令人不禁好奇：你在阿里那么牛逼你出来干啥。那不管，总之阿里的就是对的，我见过阿里怎么干活，我就是奉着真经了。阿里有中台，那咱们就必须得有中台。
第二招，抢功。中台这东西，好就好在它是个核心系统，所有应用都得从上面过。把这个山头占住，甭管哪个系统有了成绩，军功章都得有我的一半。我见过一个负责中台的大佛爷，出了个内部收费的主意：从他中台过一笔订单他收一笔费用。这主意也让我感到很好奇：怎么弄得像是你人工一条条在搬订单似的呢？
第三招，甩锅。你要真说中台服务好了应用，业务成功客户满意，那你分军功章也没问题。那既然你军功章要分，出问题是不是也要一起扛啊？不。大佛爷之所以选择中台这种不用直接面对客户的地方来占山头，就是为了不扛锅啊。有锅一律是实施团队的，不服来撕啊，你们成天要跟客户打仗，看你如何撕得过我们专业甩锅的。
当然了，大佛爷不止是搞中台。前两年搞大数据平台的、最近搞DevOps平台的，也是一大票的大佛爷。观察一下大佛爷钟意的课题，就会发现一些规律：
一定是增加层级的。中台也好平台也好，总之就是要增加一个层级。增加了层级才能增加部门，增加了部门才有山头嘛。
一定是不直面客户的。大佛爷最烦的就是面对客户，我要专心念经的，你成天给我改你那需求算怎么回事。所以大佛爷增加的层级一定得给自己盖个庙，让客户不能来烦我——有事儿找实施团队，弄死他们不偿命。
一定是创造知识壁垒的。山头占好庙建好以后，大佛爷还烦实施团队动不动要自己来改bug。谁都跑我这庙里来改东西，怎么维持我宝刹尊严呢？于是大佛爷一定要在自己庙里搞搞知识壁垒，最好是用一门没几个人会的编程语言，最不济也得把git仓库设上权限，不给实施团队看。毕竟，都是写代码的，让人一看就发现这中台里其实没啥东西，山头还怎么维持。
当然以大佛爷的修为，真让他们自己从头造个庙起来，也是难为他们。所以呢，其实大佛爷搞的这一座座庙，都是历史上有过的东西——历史上有过，大佛爷职业生涯早期做过，后来给淘汰掉的东西。比如说吧，前两年流行的大数据平台，国外玩的是Hadoop、数据湖，国内玩的是什么呢？你定睛一看，发现全是数据仓库，只不过底层换了个存储格式。为啥原本反数据仓库而搞起来的大数据，弄到国内弄成了数据仓库呢？因为大佛爷们只会这个呗。
中台也是一样，你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就是ESB：所有业务都得打我这儿过，所有逻辑都得在我这儿编排。那又是为啥，原本反ESB而搞起来的微服务、服务化，弄到最后弄成了基于RESTful API的ESB呢？你猜？
大佛爷对某些被淘汰技术（比如数据仓库和ESB）的热爱，深究起来是个IT人类学问题，这儿就不展开聊了。咱们放眼往前看，这帮从IBM学来数据仓库和ESB的大佛爷，离着退休还有个十几年。所以可以预期，数据仓库和ESB这些玩意，还得有那么两三波诈尸。大佛爷们还得再折腾那么两三波概念。咱们可以慢慢瞧着。
最后说回阿里……联想到最近马云说阿里每年要向行业输出1000名10年经验的员工……所以阿里的战略就是把真正能干活的留下，把这帮搞中台的大佛爷输出到行业里去，一两个大佛爷就能玩儿死一家潜在竞争对手，给折腾到半残再低价收购是吧。这布局，高啊，看得很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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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儿没有大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