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涌：虎年话“虎”

李霖湧：虎年話“虎”

李霖涌：虎年话“虎”

今年是壬寅虎年，“虎”是中國傳統文化中一個很重要的文化符號。“氣吞萬里如虎”，“虎”代表勇敢、威嚴和權力，是最接近龍的生肖，所謂“青龍白虎”“龍騰虎躍”“龍爭虎鬥”“虎踞龍盤”“鉛汞龍虎”等。

而在漢字世界裡，“虎”及其家族字也大多帶有類似的意義。

“虎”是象形字，這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看得很清楚。

  甲骨文

金文

上古時期，漢字就開始了從圖案化走向字元化，到小篆時“虎”就寫成。

“虎”是《說文解字》的部首之一，虎部的漢字原初意多與虎的物事相關。如“彪”是虎斑，或形容虎毛飄飄的樣子；“淲[ㄅㄧㄠˉbiāo]”，水流動時波光粼粼如虎皮的樣子。我們常用“捋虎鬚”比喻觸犯有權勢的人或做冒險的事情，而老虎也會到處捋，“虢[ㄍㄨㄛˊguó]”就表示虎捋留下的痕跡。

“虎”還可以做形聲字的聲旁，如“唬”“琥”。形聲字的聲旁不但示音，其實也可以表意，比如聲旁“虎”表示跟虎的聲、色、形等有關，如“唬”表示虎的聲音，“琥”表示其質如玉其色如虎的東西（琥珀）。“錿[ㄏㄨˇhǔ]”字，至今未知其意，可能與虎形青銅器有關。

一山不容二虎，但是《說文解字》裡卻有兩個跟“虎”有關的部首，一個是“虎”，一個是“虍[ㄏㄨˉhū]”。“虍”部首的字也與虎有關，如“虞”爲一種白虎，“虔”是虎行走威風凜凜的樣子，“虐”是虎反爪傷人。“又”的小篆是，表示手，如（尹）表示手拿著筆或權杖，又如“慧”，手腦並用、文武合一才是真正的聰明，“虐”下的“又”跟“尹”“慧”的手是反方向的，表示反爪。

“虍”也可以作形聲字的聲旁，“虍”作聲旁有強、大、高、尊之意。如大豆（豆是古代一種食器）爲“䖒[ㄒㄧˉxī]”，爲尊者所用；大丘爲（虛，下部爲丘），後寫作“墟”；大皿爲“盧”，“盧，飯器也”（《説文解字·皿部》），今簡化爲“盧”。

古人不只是希望如虎添翼，也幻想如虎長角，增加其戰鬥力，成爲“虎賁”“虎將”“虎狼之師”。“虒[ㄙˉ sī]”，傳說中一種像虎而有角的怪獸，《廣韻·平聲·支韻》：“虒，似虎有角，能行水中。”

如虎同時兼有翼和角，是什麼呢？“（或問）‘酷吏？’曰：‘虎哉！虎哉！角而翼者也。’”（西漢楊雄《法言》）原來指酷吏。

“虒”也常常作形聲字的聲旁。而由“虒”組成的形聲字多指形似虒的怪物或外形奇特的事物，或者較大的物體，如奇竹“篪[ㄔˊchí]”，奇鳥“鷉[ㄊㄧˉtī]”，奇蟲“螔[ㄧˊyí]”，怪石“磃[ㄙˉsī]”，大鼠“鼶[ㄙˉ sī]”，山桃“榹[ㄙˋsì]”，怪異的人“傂[ㄓˋzhì]”等。

“虒”作聲旁跟“虍”一樣也有表示強力的意思，如“褫[ㄔˇchǐ]”就是用強力剝奪（衣衫）等的。

“虎”因爲跟“福”發音相近，也被用來代表“福”。也有專字“禠[ㄙˉ sī]”表示福，如東漢張衡《東京賦》：“馮相觀祲，祈禠禳災。”“禠”或與漢族歷史上曾經的虎崇拜、虎圖騰有關。

遠古時期，老虎分佈廣，數量多，與人的關係密切，歷史上長期受到人們關注，在漢字中“虎”家族也一度“虎丁興旺”。隨著人類數量的增加和野生動物生存環境的惡化，老虎棲息地萎縮，數量銳減，跟人類的關係不再密切。漢字中“虎”家族也在發生相應的變化。

“号”是大聲喊叫的意思，後來因爲老虎的叫聲更爲特別，故另造“號”表示，現在復簡化爲“号”，去“虎”在無意間暗合老虎數量稀少、地盤收縮的實際。

“啼”，初或爲祭祀時說唱的急切之聲，後爲號叫之聲，後擴大爲動物的號叫聲，因動物界老虎的咆哮最爲獨特，人們聞虎色變，後爲加以區分遂孳乳出“謕[ㄊㄧˊ tí]”專用於老虎的號叫。同樣，後來人進虎退，難聞虎謕，“謕”也很少用到。

虎是中華傳統文化符號，“虎”家族字豐富了我們的文化生活。

“虎、虍、虒”在形聲字中，或作形旁，或作聲旁，一般說來，均可表意。

“虎”家族的漢字，在後來的演變中，有的擴大了使用範圍，如“虐待”“褫奪權力”，有的通過引申和比喻含意越來越豐富，如“虔誠”“彪形大漢”，有的字意則已經消失。

從“虎”家族也可以看出，漢字不是記錄漢語的符號。漢字的書面性很強，並且有自己獨立的分化孳乳規律，不太可能跟在口語後面亦步亦趨。反倒是漢字創造出來以後，常常爲口語選擇性吸收，當然這種吸收也可能是雙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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