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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中一通奸案的处理,看社会生态与司法诉讼

烟语法明 2020-09-17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法眼观事 Author kelly489112



《金瓶梅》,中国明代长篇白话世情小说,一般认为是中国第一部文人独立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其成书时间大约在明朝隆庆至万历年间,故事背景是四大名著《水浒》同期的北宋年间,很多人对该书进行研究,因为它以近乎写实化的成书风格,讲述众多的普通人生活。


《金瓶梅》中不少有关法律诉讼的故事,其中就有韩道国老婆王六儿和小叔子韩二通奸一案,里面充实着人性的多面与价值观的取舍,用语文课阅读理解的标准答案,揭露了腐朽的封建社会民风的凋敝和官场的黑暗。

韩道国,出身破落户,家道中落后,到西门庆的绒线铺打工。可能是传统手艺,韩道国巧于词色,善于言谈,平日里骗人财如探囊取物,很是符合西门庆的发家之道。

韩道国的老婆王六儿是个屠夫的女儿,约二十八九年纪,长得很漂亮。韩道国弟弟韩二,经常来哥哥家串门。一来二去,韩二和嫂子王六儿勾搭成奸,经常没人的时候云雨一番。

韩道国也就是打工者,没什么权势和社会地位,镇上有几个光棍混混,也一直想打王六儿的主意。书中交代,王六儿本不是什么守妇道之人,韩道国也不是看中王六儿妇道之人,夫妻二人甚至合谋以王六儿的身体,去通奸取悦西门庆、何官人等人。不过那都是有目的的,通奸也是挑人的,王六儿对混混们的勾搭,却是一概痛斥。

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王六儿和韩二的事就被混混们知道了。自己吃不到别人也别想吃的舒服,还能出口恶气,这帮混混定出一套符合当时法律规定的完整捉奸方案。某日,经过蹲点侦查,突然翻墙入院,闯进屋里将正在嘿咻正酣的韩二叔嫂抓了个现行。

混混们将二人绑在一起押往县衙,路上观者如潮,一个叫陶扒灰(扒灰:公公和儿媳妇通奸)的老头,也大声斥责:“太不知羞耻了,按当朝法律,叔嫂通奸是要判绞刑的。”旁边有人怼他:“您是法律专家,叔嫂通奸要判绞刑,你扒了三个儿媳妇,该怎么判?”陶扒灰顿时没了声音。



老婆、弟弟人赃并获被抓进了衙门,可急坏了韩道国。虽然在西门庆这专门干些诉讼勾当的强人手下打工,也经常冒充西门庆的名声欺行霸市,但其实并无跟西门庆直接对话的情面。韩道国去找西门庆结拜兄弟但势力矮一层次,又经常跟西门庆吃喝嫖赌能说上话的应伯爵帮忙。

对送上门的钱财那是来者不拒,那里管什么王法道义,应伯爵满口答应,并出主意:“你也写个状书,就说因为你常不在家,镇上这帮光棍混混就趁机欺负你老婆,你兄弟韩二教训他们,他们殴打韩二,还诬陷他们叔嫂通奸。”状书写好后,应伯爵就带着韩道国去找西门庆。

西门庆,《水浒》说是个破落户,但在《金瓶梅》却是个成功商人,而且是个红顶商人,官职是理刑副千户。按照宋代地方上文官、武官分立制度,清河县知县是文职七品,西门庆却是武职五品,在县里有自己的专属衙门,并且深谙为官之道,平日里跟知县称兄道弟,背后是蔡京做靠山,买卖越做越大。应伯爵带着韩道国见了西门庆,应伯爵在旁边帮腔做势,韩道国就按自己的诉状讲了一番歪理邪说,完了把状书给西门庆看。


西门庆一看是自己人受了欺负,再加上韩道国、应伯爵一个劲的诉苦,早就站到了他们一边,还指点把状书按自己的心意修改一下,答应次日就去县衙门把人带回来自己审。韩道国怕夜长梦多,自己老婆和弟弟当晚就交代了,连忙给西门庆磕头求急着办。西门庆吩咐一个手下:拿我的名帖去县衙说一审,把韩道国的老婆放了,再查一下那几个混混平时干的坏事,明天传到我的衙门去。


韩道国出门,给了西门庆手下去办事的五钱银子。韩道国老婆当晚就被放回了家,韩二也做好了串供的准备。

第二天,韩二和几个混混带到了西门庆的公堂,按照韩道国诉状所讲的,韩二和西门庆堂上堂下配合默契。西门庆认定:韩二是小叔子,到自己哥哥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你们几个混混,竟翻墙入院,是非奸即盗。不容分辨,西门庆先把几个混混打得皮开肉绽,然后收监关押,放韩二回家听判。

本来是举报不法的几个混混,反成了作奸犯科的,他们的父母急忙托人找关系捞人。七拐八拐,他们也找到了应伯爵,各家一共凑了四十两银子交到应伯爵手上,应伯爵一口答应帮忙。有了钱,哪管对方是什么人,就连自己的写的诉状也能推翻了。

不能直接去找西门庆了,可是能曲线救国。应伯爵从四十两银子中拿出十五两,找到了西门庆的基友书童,悄悄说:“这帮混混的家属凑了十五两银子,求你帮着在你家老爷这里求个情。”书童讨价:“再给五两,这事儿我还要去求六娘。”应伯爵也干脆:“没问题。”书童一拍胸脯:“明天就办好。”

书童从十五两银子中分出一两五钱,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送到西门庆的六姨太李瓶儿房中。

书童一番花言巧语把李瓶儿哄得心花怒放,趁着机会把所求的事说了一遍,并一再要李瓶儿不要向西门庆提及他和应伯爵。李瓶儿也是明白道行的,问道:“你收了人家多少东西?”书童故作老实:“啥都瞒不过您,他送了小的五两银子。”(四十两,十五两、五两、一两五钱......)李瓶儿见书童不瞒自己,一口答应帮忙。四十两银子的事,只要找对了人,一两五钱就办了。



西门庆回家,李瓶儿酒菜端上来陪着他吃喝之间,不提书童和应伯爵,却说是她大伯花大舅(李瓶儿前夫花子虚的哥哥)来求情。果然,西门庆道:“要不是花大舅求情,我就要将这帮烂崽正法,既然花大舅发了话,明天打他们一顿再放。”李瓶儿又劝:“就别打了,要替我们的孩子着想,多积点福。”

第三天,西门庆到衙门提出那再审几个混混。混混们早被打的服服帖帖,再也不敢提抓奸是名正言顺、除恶正义,只求能不被追究翻墙入户的罪责,纷纷磕头求饶。既然答应了李瓶儿,也就不顾及给自己的职员出气了,西门庆把混混们教训了一番,就将他们放了。混混们本想出一口恶气,借大宋律法要了韩二和王六儿的命,没成想被人运作了一番,自己反差点丢了性命。每人落了两腿疮不说,各家还赔了许多银子,只能回家抱着父母大哭,再也不敢提捉奸的事了。

司法,执行法律也,再完备严厉的法律,也离不开掌管司法的人员的动机和良心,而掌握法律实施的司法人员,又是社会千丝万缕关系中的一员,离不开社会环境的熏陶羁绊。

《金瓶梅》里的这个案件,其中的人物,在那个社会的常态看来,没有一个作出的处事方式是不明智的,每个人都是出于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而不管对方的死活,更不会顾忌社会的公平正义。所谓的法律,在他们那里,不过是随意捏造适用排除异己的工具。经过这些人的一番“运作”,社会风气不坏才怪。如此的司法诉讼环境,县公安局长的武松,自己的哥哥武大郎被害,面对如此势力的西门庆,结果是要么忍了要么杀掉西门庆,还有别的出路吗?

法萌君语:最怕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眼中只有个人利益而没有社会公益,只有关系远近而没有公平正义,每个人都不吃亏,即使这里吃亏了也要从别的地方找回来,最终的结果,就是灾难性的。无论是《水浒传》还是《金瓶梅》,西门庆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也许,这就是两部巨著的作者要告诉我们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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