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专栏 ‖ 张望北 ‖ 长安怅然
长安怅然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
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童稚时，在奶奶的督促下背诵唐诗三百首。无论是卢照邻的“遥认微微上朝火，一条星宿五门西”，还是韩愈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都在不经意间埋下了对长安向往的火种。长大一点，开始喜欢李白，而李白留下的动人传说，大多也发生在长安。再后来，史书中描写的万国朝拜的盛极一时，抑或繁花似锦的浪漫国都，都更令人心驰神往。因此时常羡慕唐朝的长安人。
高二时，邂逅古风，知晓了河图。河图的歌中，最有名的是《倾尽天下》和《风起天阑》，而我最爱的，却是《长安李白》和《不见长安》。
隐约中仿佛是注定的事一般，长安二字，从第一次听就觉得亲切，长安这城，从第一次了解就魂牵梦萦。可我知道，盛唐的长安早已入土，如今的那里被称作西安，是陕西的省会。
大二时，抓到了二十岁的尾巴的同时，也终于亲自来到这里。
世间的一切大多如此，期待的越多，失望就越多。
到西安时，将近中午，休整收拾一番，再出发时，黄昏探出了头。从钟楼到鼓楼，穿过回坊，步入高家大院时，已经入夜了。抬头，是被雾霾遮住的天空，月色朦胧，耳畔，是大院内艺人的奏乐之声，夜风微冷，我站在不知年龄的树下，竟无比悲伤。
孤单的钟楼，落寞的塔楼，拥挤的地铁，刺鼻的空气，外表是唐朝样式的商业街，以及密密麻麻的游人。亲眼所见的一切，和脑海中勾勒的画面截然不同。不知这油然而生的落差感从何而来，但从身边经过的一张张笑脸，只是加深的这种悲伤。
抛去历史的厚重，西安不过是一个被雾霾污染严重的地方而已。
友人轩说，‘去年的31号，一个朋友在钟楼下跨年，等钟楼的钟声。但等到瑟瑟发抖，也不见有钟声。于是去网吧包了宿，元旦睡了一天。’
昔时，晨鸣钟，唤醒睡梦的长安城，暮击鼓，告别充实的又一天，逢年过节都会有回荡满城的声响。而如今，晨钟上锈，暮鼓蒙尘，遍地的诗人被海量的游客取代，积淀的情怀在匆忙的时代步伐中渐渐稀释，繁体字在彻夜的灯光中刺眼的浮现，偌大的城市竟给人别扭的怪异。
空旷又悲哀。
东出长安，是骊山。骊山脚下，是华清池。骊山上，有供奉女娲的庙宇，有慈禧逃亡时的的题字，有花纹巧夺天工的三清殿，有蒋介石躲藏的巨石，也有满山的被采摘一空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石榴树。
我上山下山，走马观花。
骊山东，是秦皇陵。这世界伟大的奇迹，中华瑰丽的珍宝，我竟只粗略的瞅了两眼，甚至二三号坑都没去看，就离开了。
在庭院中，风中嗅到的只有悲伤。无论是一扫六合的秦王，还是鼎盛的大唐，还是什么，如今都不在了。连记住这些的人也都死了，除了那些面无表情的陶兵。
冬天过后，又是一春，四季更迭，年复一年。那一刻，我再一次见证了时间的伟大，以及人类自身的渺小。
归程时，恰逢黄昏。远方是橘红的薄暮，天空中一大群飞鸟从树上飞起，聚散，又回到树上，发出清脆的叽叽喳喳声。
我忽然产生一个想法，这些飞鸟，或许就是那些陶兵的转世也说不定。
我忽然想起了新年的愿望。这几天我跪拜了慈恩寺的玄奘，大雁塔下的观世音，骊山的女娲，三清殿的老祖，甚至是陕西博物馆的秦王像。
虔诚与否，是否差点火候，愿望却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这一年做一个幸福的人。
那群飞鸟，让我此行第一次觉得幸福。
细细算来，这几天并未走多少步，身心却疲惫无比。
来之前，在心里默默打算，每一天都要写一首诗歌来记录所见所闻，可实际上每一天，都是在不知名的烦躁中度过，只字未写。而兴致，也完全不是出游应该的态度，甚至第三天睡了一上午。
想了很多种跨年的方式，也没有去付诸实践，想了许多条游玩路线，却一天都没走完。想了一些在新年要珍惜的人，不过也都是入世之交。
二十岁了，想想还蛮可怕。
那年，李白留下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怅然离开长安，从此再未归。
临风赏月的湖畔，觥筹交错的夜晚，醉卧而眠的小巷，雕琢翡翠的酒盏，绣满牡丹的画舫，淋落细雨的青石，富丽堂皇的宫殿，歌舞升平的长安，以及一腔的悲欢。都在李白的背影中，被风吹散。
我不是李白，我来这里并没怀揣的凌云之志，我离开这里也没有复杂的心情，只是我知道，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有关长安的希冀破灭，繁华的城市披起情怀的外衣，却也难掩饰骨子里的空洞。
长安，依然是故事里盛极一时的长安，可西安，终究不过是千篇一律的大都市罢了。
毕竟，美人如花隔云端。
“那年转身离，水声远了河岸
村落是否依然，千万里外我怅然回看”
作者简介：
张望北：在校学生，一介凡人，无欲无求，生于北方，活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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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