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道风景
很高兴与你的再一次相遇。
希望小茅屋里的文字可以触动你!
蜿蜒嶙峋的小道抻出许多旁支,像向四周蔓延散开的粗粝树根。沿着熟悉的小道,我来到一处屋子前站定。
屋外的墙壁早已掉漆,没了主人来熏染蓬勃的生机,这泥砖叠砌的建筑显得苍老又颓堕。
褐迹斑驳的墙上,被滂沱暴雨侵袭冲刷过的涂鸦和记号变淡了许多,几乎已经看不出来。
昨夜恍然梦到去世的姑奶回到这所房内,着一灰黑色毛衣。曦光撒在她沟壑纵横的脸庞上,她粲然地笑,老顽童般朝我挥挥手。
一如往昔。
儿时的夏天,我总会缠着姑奶买清凉解暑的冰激凌吃。
她不肯,怕我凉了胃。我就耍赖皮,像考拉一样抱着姑奶大腿,扯着嗓子嚎上一番。
姑奶乐颠颠的,被我佯装悲戚的模样逗得笑出了褶子。她无奈,宠溺地用指腹点点我额头:“我可拗不过你这个小祖宗哩!”
泠风掠过,明亮透澈的玻璃窗外,葱绿嫩叶抖擞身子,在靠窗的软床上流淌着晃漾而潮湿的光影。
我耷拉的脑袋便迅速昂起,像畅快的鱼灵活自如地摇摆鳍尾,迅猛似豹般跃过门槛,热切地奔向渗着冷丝丝凉气的冰激凌铺子。
姑奶被落在身后。她嗔怪我跑得太急太快,小路崎岖不平,别摔了磕了。
这时的我挑拣着喜欢的冰激凌,听见姑奶渺远沙哑的嗓音遥传过来,就像在徐徐按摩耳廓,力道轻柔。
我回头望姑奶,蔚蓝的穹苍下,她拖着钝重的腿缓缓来往我这边,如缺水的果实般皱巴巴的脸上笑盈盈的。那笑容宛如绽放的嫩蕊,有着不施脂粉的美。
她的黑瞳泽润生光,似盛着一泓散满芬菲桃花瓣的浅潭,而那水里倒映的却是捣蛋的我,还有姑奶对我永恒的爱意与温暖。
姑奶对我的爱,融进我奔跑时她的提醒念叨里,聚在遥望着我的温柔眼神里。
亲人的爱很零碎,似荧荧星光。但千万缕细散的亮光凝在一起,便汇集成了滔滔汩汩的星河。
姑奶屋内有张溢满墨香的木桌。年少的我就一本正经地铺开宣纸,端坐在桌前,欲提笔作画。
姑奶见我就拊髀而笑,问我要不要搽抹点煤灰涂重肤色,黏两撇鼠灰色胡子,把白净稚嫩的孩童脸塑造成知识渊博的严肃画家。
我被姑奶调侃得一秒破功,狂笑之余挥倒了手旁的墨水瓶。摔滚到地面的墨水瓶脆弱得很,迸裂开来。
来不及躲闪,我被飞溅的墨水捉了个正着。黑漆漆的几点墨粘在颊面,我颤了颤眉睫,欲哭无泪,只能抖着嗓子喊姑奶救我。
她弯着眼睛,有些僵硬地蹲下身来,用带茧的厚掌握住我的手,拉我去洗颊上的墨滴。
磅礴的暖意从她掌心传递到我的掌心。
我嗅到姑奶身上裹挟的柴火气息,它总让我想起喧嚣沸腾的篝焰,火粒缭绕,火舌震蹿,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热量,暖了我的心扉。
姑奶总能给予我安心的力量,就宛如一盏柔和的酥油灯,安详恬静地燃烧,不紧不慢地温炖着我的心头。
暮色渐起之时我便要回家。
姑奶会从宽大的布兜里摸索出一瓶芒果汁,硬塞到我掌中。我知晓姑奶的一片心意,她总是想把好的都送给我,留给自己的却寥寥无几。
我走出小路,姑奶还立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她佝偻着腰背,像驮着风霜与沧桑。
蓄起的苍发、瘦削突兀的颧骨和凹陷的眼窝,无一不让我氤氲了眼眶,模糊了视线。
快要淹没于地平线后的熠耀辉光被暮霭所遮蔽,时间似乎停滞了下来。站在逶迤小路上的姑奶,干瘪孱弱的躯体也仿佛凝固了。
我似乎瞧见了姑奶蹙起的眉峰,摩挲了她粗糙的掌纹。
作家颜昆阳曾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黑匣子。”这匣子里面是万千的思绪互相缠乱、牵绊。而姑奶的黑匣子里装满了对我的不舍和挂念。
我也慢慢意识到,无论是繁华绚丽的街道,还是宽敞透亮的广厦大楼,都比不了姑奶那方平凡朴素,却又弥漫温馨的小屋。
它或许没有瑰丽的壁画装饰,也没有风雅的屏障与帷幔,更没有精雕细琢来增添屋子艺术价值的玉簪银镯。
却有姑奶亲昵的声色,有麦秸灼烧时“噼里啪啦”的热闹响声,有紧紧相连的两颗真挚的心。
姑奶虽已经不在,但在我的脑海中,属于我和她的独家记忆却仍然清晰。
九把刀说过,唯有亲情是根深蒂固的。
这记忆不会被瓦解沙化,哪怕是海飓呼啸而来要捣毁一切,哪怕是汹涌的潮水灌进鼻腔,哪怕是能够割裂肌肤的北风咆哮着侵袭,也不会把这坚实又温暖的记忆化为齑粉。
亲情是斩不断的,姑奶不会埋没于漫长的岁月流河里,她将永远安稳地活在我的心中,源源不断地给我力量。
即使我身处芜杂荒瘠的原野,脚下踏的是焦黑且龟裂的地,我仍然会存着姑奶遥寄的支持和希冀,勇敢地奔跑向前。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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