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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市长初选 (上):启示与杨安泽的又一次滑铁卢

王浩岚 岚目 2023-01-04


如果说绝大部分美国的事情在过去的半年中都有在向不那么糟糕的方向所摇摆,上个月底举行的纽约市长初选的乱象则再度提醒了大家有些事情时间过去了他还总是那么糟糕。


随着拜登取代了特朗普成为了新任总统,2021年的美国政治回归了前特朗普时代的无聊本质,加上2021年本身又属于选举“小年”,缺乏重量级的国会/总统选举,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探讨的选举。当然,相对的风平浪静不代表真的就无事发生。比如前不久刚刚举行的纽约市市长和其他市一级官职的初选,因为纽约市的独特地位和巨大的象征意义吸引了不少外界和媒体的关注。


虽然在纽约这个民主党选民人数几乎是共和党四倍的深蓝城市,具体谁赢下初选都不存在输给共和党候选人的可能,但是实际上唯一有实质性意义的民主党初选并不缺乏看点。但最终,除开一些传统的民主党内建制派和进步派斗法的剧本以及早期领跑者杨安泽“自我毁灭”之外,本次纽约市长初选给外界留下的最核心印象还是突出在一个“乱”字上。


纽约市民主党初选主要候选人们


即便是经历了去年大选计票乱象的洗礼之后,在6月22日举行的纽约市民主党初选根本就没有吸取教训并做出改变,硬是花了足足两周多时间之后直到本周二纽约选举委员会才终于完成了所有选票的清点统计。最终,按今年新实施的排序投票(Rank Choice Voting)规则重新计票之后,布鲁克林区长埃里克·亚当斯(Eric Adams)以一个百分点的优势惊险战胜前纽约清洁系统官员凯瑟琳·加西亚(Kathryn Garcia)赢下民主党初选。


考虑到纽约的深蓝性质,如不出意外亚当斯必将当选下一任纽约市长。而这位前警察队长出身,政治立场中立甚至偏保守的黑人,在成为纽约市史上第二位黑人市长的同时,还将从现任市长白思豪手中接过不小的“烂摊子”。如何应对疫情后仍然严重的失业,住房不足,和高犯罪率等问题,将是这位新市长所面临的几大挑战。


胜出的亚当斯


需要提醒大家的是,尽管纽约市这场选举吸引了大量媒体的注意力并引发了整个美国和民主党上下有关民主党和党内意识形态路线未来的大讨论,市长这一级别的选举,即便是在这个政治超极化一切选举全国化的时代还是带有强烈的本土化特征。哪怕纽约的地位再特殊,他也始终只是三亿美国人中一个只有八百万人口的城市,而许多本次市长选举中所涉及的议题和不同候选人所依靠的选民联盟,也具备强烈的不可复制性。当然,这该吃的瓜还是要吃的,不然我们写他干啥!



选举虽小,戏可不少



倘若纽约不是世界金融/媒体首都的话,市长这种级别的初选肯定吸引不了多少外界关注,更不会被媒体上纲上线到民主党内部意识形态路线斗争的地步。


然而纽约这座城市的特殊性质,使得发生在大苹果城的任何事项都会被媒体的聚光灯无限放大;作为领导管理这座城市的纽约市长,也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在美国本土知名度最高,名声最大的几个政客之一。(甚至有好事者直接给纽约市长带上了全美国第二难做官职的高帽—第一是总统)更何况,在各大媒体总部后花园举行的重要换届选举,想不被过度解读都难。


纽约历届市长们


不过,正如刚刚所说,不管纽约市长选举再怎么样,媒体又有多么关注,作为一场地方性选举它的结果对全国范围的政治风向乃至未来的选举局势都不太可能有直接影响。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今年的纽约市长选举,确实是一波三折充满了戏剧性效果。从典型的领跑者自我引爆,到首次启用的排序投票,再到主要候选人遭到性侵指控,手下员工揭竿而起,选举计票出现状况等种种让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包括最终的结果——由一位大概率不常住在纽约,前警察和共和党人出身的温和偏保守派黑人男性埃里克·亚当斯摘走了初选赢家的桂冠在内,所有这些跌宕起伏的剧情加起来拍个大片都不为过,更何况让我们写几篇文章复盘呢。



选举的大背景



在我们具体谈今年纽约市长选举的过程之前,还是要先将这场选举的背景梳理清楚。众所周知,现任纽约市长白思豪(Bill de Blasio)是个民主党人,2013年首次当选已经连任两届的他,按照市宪法的规定不能谋求第三个任期,因此必然会在今年选举结束后退位让贤。


尽管今天白思豪可谓是人见人恨,在纽约的支持率甚至可能和特朗普半斤八两(夸张了点,但也差不多),他13年首次当选的可谓是风光无比。作为纽约市20年以来第一位民主党籍市长,在民主党初选中成功通过搭建跨多个族裔和社群选民联盟最终轻松胜出的白思豪一度给忍受了长达20年朱利亚尼和彭博统治的纽约市自由派带来了新的希望。但是,市政府和纽约市政治的现实,很快就给意气风发的白思豪浇了个满头冷水。


刚上任的白思豪一度被认为是自由派的希望,然而嘛


于是,多年过去白思豪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一圈,自由派白人觉得他眼高手低又左的不够,温和派白人厌恶他的那一套种族平衡政策,人数虽少却也有些能量的共和党人怎么看他也就不用说了,而长期作为他政治铁盘的非裔选民虽然没有像其他群体对白思豪那么排斥,但也因为他管理水平低下以及没能妥善处理纽约警方而对白市长有所不满。


另一方面,白思豪和算他“半个”上司的纽约州长安德鲁·库默的个人恩怨,使得两人在过去的七八年中一直积极给互相下绊子。两人的角力,使得纽约市民深受其苦,但比起远在阿尔巴尼遥控的库默来说,近在身边的白思豪似乎是更佳的情感宣泄对象。自然,白思豪也就成了纽约市“最不受欢迎”,过街老鼠般的政客。


斗了八年的俩人


整个一场选举下来,几乎就没看到那个民主党候选人想向白市长靠拢,就连作为白思豪一系实际接盘人的玛雅·怀利(Maya Wiley),也不得不在选举过程中选择和自己的前老板拉开距离。虽说积极和不受欢迎政客切割是政坛铁律,但是招人烦到自己党内都没人愿沾的情况还是挺罕见的。


现任市长的情况之外,这场市长选举不同寻常的地方还在于整个纽约市和美国过去一年半所经受的剧变。作为美国最早的疫情爆发中心,纽约市在2020年遭受重创,人员伤亡惨重,经济也因为封城进入停摆,弗洛伊德事件后的抗议和骚乱加上20年大选的乱象,更是给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


不受欢迎到自己的接班人人选都要划清界限也算是神奇了


虽然随着疫情的逐渐好转,纽约这座城市开始重新焕发生机,但短时间内疫情带来的创伤仍很难愈合。疫情后突然攀升的犯罪率和此起彼伏的恶性枪击事件,则又给纽约市的管理层带来新的考验。而纽约市这场市长选举,正是在这混乱不安的大背景下所展开。



优先排序投票和计票难的老问题



和往年传统的选举方式不同,今年纽约市启用了新的投票方式来决定市长初选的结果,优先排序投票(Rank Choice Voting)替代了传统的两轮投票制。新的投票方式很难说给最终的选举结果带来了多大的变动,最后赢得选举的还是第一轮过后领跑的候选人,但新规则依然拯救不了纽约州的计票老大难问题却是不争的事实。


原先,纽约所采取的竞选规则是比较传统的两轮投票制。两轮投票制的用意是避免在党派初选和普选中出现因为过多候选人参选过度分票,选举胜者最终可能只得到很小一部分选民支持的结果。两轮投票制的运作机制一般是第一轮多候选人都参选结束之后,如果没有一个候选人得票比例过半,就会自动触发数周甚至数月之后的第二轮选举,彼时第一轮得票率最高的前两位候选人将再度一决高下分出胜负。这样通过两轮投票之后,选举胜者必然拿到了过半票数/选民支持,这样可以保障当选人不会面临合法性危机。


排序投票


两轮选举制在总统制国家普遍存在,美国一般是南方诸州会在初选和普选中设置类似的过半门槛(至于原因你懂的),而纽约市则一直采用的是初选中拿到超过40%的总选票便可直接胜出,否则一个月后举行第二轮的方法。随着近些年美国出现了不小有关选举制度改革的呼声,原先在美国没有群众历史基础,在欧洲国家却比较常见的一些投票制度开始进入美国政坛的主流视线。比如优先排序投票,正是在缅因州18年率先启用后,开始逐渐在美国各地普及了起来。


相比于传统的两轮选举制,优先排序投票给予了选民选择多个候选人的机会。选民在以选择排列至多五个不同候选人,只是选择时要明确列出那位候选人是自己选的第一顺位,那些是第二位并以此类推。在候选人超过两名的情况下,计票时首先统计选票上选民第一选择的情况,得票最少的候选人将被淘汰,然而根据选择该候选人选民的第二第三选择开始重新分配选票,再按票数多数排序之后,重复这一过程,直到最终只剩下两名候选人决出胜负。


当然,有些时候选民可以只填写一个候选人的名字,如果这位候选人在最终轮前被淘汰出局的话,那么这张选票就等于最终成为了废票。由于这种情况较为常见,一般优先排序制下的选举,最初第一轮的总票数往往会比末尾决胜轮的总票数要稍多一些。


运作机制


复杂归复杂,优先排序制的主要优点还是十分明显的,在这一制度之下,仅需要举行一次选举就可以保证多候选人中必能挑出一位得票过半的胜者,无需再另行举办第二轮的选举,为选民省了事,节约了政府的资源和纳税人的时间和金钱。考虑到初选本身投票率就很低的问题,初选第二轮更加低下的投票率也长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优先排序制投票还可以规避这种挑战。


另外,排序式投票使选民的第二第三选择同样变得重要起来,候选人不得不力争在扩大自己基本盘的同时,还需要顾虑到自己在其他阵营支持者心目中的形象,不能过度开罪其他候选人从而在他们选民中形象受损。这种“投鼠忌器”的机制,有助于减少竞选中对立阵营的互相抹黑和负面宣传的频率,让选举重归到正面比较不同候选人品质的正道上来(咳咳理论上是这样,实际嘛…)。还有一点,排序投票还给了选民选择非两大政党的小党/独立候选人却又不用担心分票搅局的可能,某种程度上可以鼓励推动非主流党派的崛起。


理论上排序投票鼓励正面式竞选,至于是否如此,那就不好说了


说完了排序式选举的好处,也得谈谈这种投票方式的弊端。排序式选举相对复杂的投票方式是对选民素质的一种考验,教育程度高,对这一过程比较熟悉的选民可能很快就理解了类似的操作过程,但在美国这种较为“传统”的国家中,类似新颖的投票方式往往让大量普通选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经常犯一些低级错误甚至影响到选举走向。较为繁琐的计票程序也给最终选举结果出炉带来了时间上的拖延和操作难度上的巨大考验。鉴于纽约州花了将近三周多时间才完成完整的统计,想把这制度推向全美国,现在看来估计是不大现实。


至于纽约州计票慢,处理选票过程中错误频发的老毛病,可能都没啥特别多可说的。去年纽约选举的出现种种计票问题依然没看到解决的迹象,未来可能等纽约州新选举法(允许提前清点邮寄选票)生效之后或许会有所改观。



领跑者的滑铁卢



虽然一般一场选举中最值得优先讨论的总是摘走桂冠的胜者,但在本次初选中最有故事性的候选人,却是长期领跑却最终名列第四的杨安泽(Andrew Yang)从宣布参选后一度遥遥领先的大热门,到最后只拿到12%的第一轮选票,杨安泽的崛起和陨落都让人瞠目结舌颇感费解。然而,拨开今年特殊的大环境和杨安泽本身的亚裔和华人身份之外,他的失败不过是选举政治中再常见不过的高名气候选人因不接地气缺乏群众基础而最终败下阵来的经典案例重演罢了。归根结底,徒有其表,没有内核的人是不足以忽悠大部分选民的,起码在纽约市在民主党内这一套还是行不通的。


在参选2020年总统之前,杨安泽和绝大部分二三代亚裔美国人的人生轨迹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完美符合精英教育出身,东西海岸大城市工作生活,基本不参与政治生活的亚裔刻板印象。不过,也正是凭借着这种不符合传统总统候选人的“局外人”形象,再加上新颖的政策主张和身上并不鲜明的意识形态色彩,杨安泽才能从20多位其他民主党总统初选候选人中脱颖而出,一度成为媒体的宠儿。


一度靠着新鲜感带动了"杨旋风“


虽然最终缺乏选民基础和政治经验的他早早在新罕布什尔初选后被淘汰出局, 但在头两场初选分别位列第六和第八的杨安泽,表现并不算太差,甚至力压一票更有实力更有政治地位的传统政客。对本身竞选总统就属于没啥希望纯属撞大运的杨安泽来说,参选总统期间积累的知名度和媒体关注度都堪称宝贵政治资本,对未来他参选其他公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所以说杨安泽是2020年民主党初选中少有的几个“赢家”之一并不为过。


也正因此,在短暂担任了一段时间CNN的媒体评论员之后,杨安泽很快就把目光转向了今年纽约的市长选举。光靠新意和名声可能赢不了总统这样大型的选举,但是在投票率极低的市长一级选举中,光靠知名度取胜的候选人也并不是没有。更何况,纽约市长虽不是天然的总统之路垫脚石,但能争取到全美第二高光的行政职位对杨安泽未来参选总统必然是有利的。


于是,在假惺惺的扭扭捏捏不表明态度几个月之后,在去年年末杨安泽宣布参选纽约市长。彼时的纽约市和整个美国还都处于新冠疫情最为严重的阶段,整个城市仍处在半封闭的萧条状态。在这一较为悲伤的大背景之下,一向对外展现着阳光自信,充满着积极向上的杨安泽给纽约人注入了一股正能量,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个人风格和先去积累下的知名度一跃成为了媒体的宠儿和民调的领跑者。


凭借着自己的名气,杨安泽参选即成为领跑者


杨安泽认为,在经历的疫情的创伤之后,纽约更应该积极的走向未来新的方向,应该由他这样和原先市政府没有挂钩并推崇全民基本收入等新颖政策的局外人带领实现纽约市的复兴。哪能可贵的是,杨安泽的复兴口号并没有停留在口头层面,在几大主要候选人之中,杨安泽是第一个带头摆脱线上Zoom直接恢复线下竞选活动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里,包括最终胜者亚当斯在内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安泽走在纽约市的街头和选民亲身接触交谈,自己却因为摆出了谨慎安全的格局而不敢贸然回归常态。


一段时间内,只有杨安泽在搞实地竞选活动


即便是在竞选期间两次因自己和亲密助手分别感染新冠而被迫中断线下竞选活动,杨安泽也没有放弃他的竞选套路。也正是在这一段时间内(今年23月份左右),杨安泽的民调达到了顶峰,一度接近了40%的水平,远远的把自己的其他竞争对手甩在了身后。当时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这位乐观积极的亚裔男性成为带领纽约走出疫情的新任市领导。然而,事情却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轨迹去发展——短短几个月之后,身为领跑者的杨安泽就滑落到了第四。



不是所有的媒体报道都是好事



杨安泽的崩溃,如同他的崛起一样让外界一时难以理解,但经仔细思考推敲之后,却似乎觉得这种结局并非不合理——因为,在媒体光环和疫情带来的潮水退去之后,剩下“裸泳”的杨安泽是经不起残酷选举考验的。


如果我们把时间调转回今年早些时候,我们不难发现杨安泽在成为初选领跑者之后,很快就遇到了麻烦和考验,而他在压力和审视之下交出的答卷却很难让人满意。媒体的高关注度确实捧红了这位特立独行的候选人,但高媒体曝光度带来的另一个后果便是杨安泽的一举一动都被外界所审视分析。旁观者中赞美找优点的人固然不少,但更多的是鸡蛋里挑骨头准备找麻烦的媒体记者和其他竞选团队。


倘若杨安泽经验丰富,对本地政治非常了解的话,这种持续的高曝光并不会给他造成任何的威胁,也不大可能给他的竞争对手们迎头赶上的翻盘契机;然而杨安泽恰恰缺乏的就是这种对细节和具体事务这一块的了解。每当媒体问到纽约市面临的一些具体性民生问题,比如纽约人一直很关心的地铁(MTA)系统的运行和财政问题时,杨安泽的回答都充分暴露了他对民生问题根本毫无了解,即便是采选市长之后也没有主动去做功课思考如何解决看似琐碎的这些市政管理事项。


一张口就暴露了对本地事务一窍不通


更要命的是,类似的事件还不止一次发生,在搞不清地铁系统的灾难性表演之后,杨安泽又在家庭暴力问题上翻了车。在回答记者和选民关于如何解决纽约市高发的家庭暴力事件时,他的建议是纽约应该专门给这些家暴受害者提供避难场所。这解决方案乍一听,感觉十分高明,但问题是,杨安泽提出的这个办法在纽约早就已经开始实行了,而相当下任市长的他竟然对此全然不知。这种事情自然是让媒体和外界一片哗然,给杨安泽的形象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选民并不是傻子,谁不懂谁懂本地的市政问题,谁有没有行政经验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杨安泽这一番连续的丢人现眼和其他几位有充分执政经验的老油条候选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给了其他候选人在民调中追赶他的机会。除此之外,作为领跑者的杨安泽的历史背景也遭遇了媒体深挖,被发现此前从未参与过纽约市长选举(没投过票),疫情期间还逃离了纽约市前往自己在纽约上州的家避难。


针对这些媒体和外界的质疑,杨安泽并非没有给出回应,前者他的解释是自己和其他亚裔一样长期对政治不感兴趣,而后者他表示去年疫情那么严重他离开纽约也是为了照顾家庭和出于保障自己健康安全的考量。杨安泽的这几个借口并不算多么离谱,毕竟自保是人之常情,但政客并不是常人,一个在纽约最危急的时刻“抛弃了”这座城市,没有选择留下来同舟共济的人,是选民所能信赖并托付市长重担的人吗?很多本就因为“时代广场是我最喜欢的地铁站”一事而怀疑杨安泽“纽约客”属性的选民,在此事过后坚定了反杨的信念。


不够纽约客


不过,杨这一系列的作死行为并没有让他伤筋动骨,让他最终崩盘的直接原因,还是过去几个月中纽约市政治大环境所发生的变化。随着疫苗的普及和疫情得到基本控制,纽约迅速走上了重新开放的道路,餐馆和娱乐设施恢复营业,出行和聚会开始恢复到疫情前的常态。虽然不能完全和疫情之前接轨,但纽约确实重新焕发了生机——人们的生活在恢复政策,经济在好转,悲观的情绪开始得到缓解。


然而对杨安泽来说,疫情阴霾的逐步散去对他是百害而无一利。随着选民负面悲观情绪因为生活恢复正常而得到缓解,主打以阳光向上态度带领纽约走出疫情的杨安泽完全失去了自己的竞选主旨和核心优势,变相拉平了自己和其他候选人的距离。不幸的是,取代疫情成为纽约市民心中头号重要议题的却又是杨安泽最弱环节之一的犯罪率问题(Crime)。当犯罪率和高频的枪击案开始主导市长选举的议程之后,前警察出身,主打法律和秩序(Law and order)式竞选口号的黑人埃里克·亚当斯就具备了天然的优势。很快,亚当斯就取代了杨安泽的领跑地位,一路领跑到最终胜选。


law and order!


本身就没有其他长处,又无法弥补在核心议题和政治经验上与其他主要对手差距的杨安泽,败下阵来似乎也就并不奇怪了。到选举的收官阶段,杨安泽只能尴尬的和另一位竞争对手加西亚一起同台给互相拉票(尴尬的是加西亚并没有鼓励自己的支持者第二名填杨安泽),就连一向积极正面的竞选基调也因为失败落后的沮丧而变得负面了起来。到了最后选举日当天结果刚一出来,还没等排序程序启动,只拿到12%左右排在第四的杨安泽早早宣布了退选。



亚裔之殇?未必



从领跑者到黯然落选,政治的残酷和黑色幽默性在杨安泽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他又能怪谁呢?是他亚裔身份和媒体的不公正态度导致的这一结果吗?杨安泽的失败又是否说明了华人一如既往地内斗和不团结是阻止美国华人政治地位攀升的主要原因呢?


其实都不然,杨安泽失败的核心原因还是自己水平的欠缺和没有能扩大自己的选民基本盘。不管杨安泽自己对自己的亚裔身份内心究竟是怎么看的,过往又是怎么规避自己亚裔身份,现在又是怎么打亚裔这张牌的(包括让大家农历新年吃月饼啊,发文章大讲亚裔应如何自我向美国“文化“看齐都极度争议的言论),最终亚裔华人群体还是杨安泽最铁的铁盘。


该做的场面还是做了


或许不少纽约的华人对杨安泽都有很复杂的看法(端有篇文章专门谈了这个问题—https://theinitium.com/article/20210621-international-united-states-andrew-yang-new-york-mayor-election/),但纵观纽约的选举结果不难看出,杨安泽得票最高的地方不外乎就是传统的华人聚集区——曼哈顿下城的唐人街和皇后区的法拉盛是整个纽约市唯一俩把杨安泽列为第一选择的社区。除此之外,杨安泽也就是靠公开亲以色列的立场拉到了一些保守派犹太人的支持以及一些其他区中零零散散的选票。


而纽约市长初选中其他关键的选民群体,特别是蓝领阶层为主的黑人和拉丁裔等少数族裔,杨安泽则丝毫没有向他们伸出橄榄枝去试图拉拢这一批可观的少数族裔选民(当然他也不大可能争得过亚当斯就是了)。再加上杨安泽并不鲜明甚至有不少保守的意识形态立场让他在“白左”选民中也并不讨喜,仅仅只有亚裔和小部分犹太人作为靠山的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突破瓶颈的。


也就华人区投给了杨安泽


归根结底,杨安泽败在的是自身先天实力的不足,选举节奏的突然变化,和错误的竞选策略之上。族裔和身份可以被拿来作为借口和挡箭牌,但这并不能掩盖一个并没有做好功课的候选人自己所犯的错误。


或许连着输掉两场选举的杨安泽还有着光明的政治未来,毕竟他还年轻,两次选举的成绩也不能算特别糟糕,但起码今年,纽约是不会有杨市长了


PS: 没想到光是杨安泽就写了这么多,只能下期再谈其他人了。(最近一个月光看球了,更新进度是空前缓慢,最近要开始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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