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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重读】候鸟,你在他乡还好吗?

钟嘉 南橘北树
2024-09-09


说明:昨天发的【鸟事琐谈】“文物”引出来的回顾之中,提到长江中下游湿地越冬水鸟同步调查,今天翻出当时写的报道,是发表在人民日报的,回顾下当时的故事——没能写出的还有很多,有机会再写。电脑文件夹中保存的是我原稿,原题《与鸟同在》,连同最后的图片说明,照发不改。


与鸟同在

——长江中下游湿地越冬水鸟调查侧记

本报记者

    刚刚大年初五,湖南洞庭湖、安徽升金湖、湖北洪湖、江苏洪泽湖等等长江中下游湿地边的老乡,发现家乡来了一支支特殊的队伍:挂着扛着的“长枪短炮”是单筒、双筒望远镜,口袋与背包中随时掏出笔记本、GPS(卫星定位系统)、照相机甚至笔记本电脑,边走边搜索着湖滩水面,不时支起望远镜观察远处……一问,是来调查水鸟的!

“大天鹅”与“小天鹅”

    长江中下游地区湖泊、河网密集,是传统的鱼米之乡,人口密集,最近这些年经济发展也异常迅速。可有谁知道,这里也是许多野生鸟类世世代代的栖所,很多种鸟类是在国际甚至洲际间迁徙,选择这里度过冬天。在这一区域,20多年来,为保护野生鸟类,陆续建立了一些自然保护区,但这些鸟到底有多少种?有多大数量?它们过得好吗?人们并不十分了解。为此,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中国项目办公室与国家林业局合作,一个湘、鄂、赣、皖、苏、沪六省市长江中下游沿江湿地及南黄海沿海湿地越冬水鸟的同步调查,经过近一年的准备,在2004年的大年初五开始了。

    调查开始没几天,江西鄱阳湖发来让人兴奋的消息:发现红胸黑雁一只!这是因为迷路而跟随其他雁群飞来的珍稀鸟种。调查最期盼的是有新发现,但是,也需要冷静。

    湖北组消息:发现上千只大天鹅!这是这个地区过去从没有的记录。一般在黄河一线越冬的大天鹅怎么会出现在长江一线?原东洞庭湖保护区总工程师,现在WWF武汉办公室工作的雷刚不放心,结束了自己的任务后,又重走调查过的沉湖、网湖,经与湖北组专家仔细辨认,所见都是小天鹅。这两种天鹅体型略有差异,经验不足加距离遥远是有可能认错。雷刚的认真,避免了可能会出现的对这两种鸟认识上的混乱。

    不求轰动,但求真实,这是原则。天鹅、鹤类等大型珍稀鸟类是湿地环境质量的指示物种,也称“旗舰种”,要是旗舰都认错了,如何认识环境?

“暴走族”与“非洲人”

    曹垒在安徽组榜上有名,她是中国科技大教师,已经有个小女儿;耸出一个头高的巨大背包和愉快的歌声会同时集合在她的身上。一见面却听她说“郁闷”,原来感慨自己的体力赶不上一个澳大利亚老头儿——这次调查的外国专家马克·巴特。马克已经60多岁,身高腿长,他在前面甩开走,别人在后面得小跑。第一天的野外路程将近20公里,除了停下数鸟,中间没有任何休息,下午4时才吃上午饭,曹垒扛着好几公斤重的单筒望远镜,精神抖擞地跟定老马。调查范围大,人手少时间紧,车辆能够到达的地方有限,以后的十几天,安徽组没有一天少走路。肩膀磨破了吗?脸晒脱皮了吗?脚上打了几个泡?曹垒没说,只是笑称自己成了“暴走族”和“非洲人”。

    能晒太阳还算幸福啊。湿地的冬天阴冷阴冷,没有取暖条件的农民家、保护站,都曾是湖南、湖北、江西调查组的住所,湖南一个小组还有3天住在渔船上。冷啊,可调查队员乐呵呵地加一句:“体验了一把渔民生活。”

    没有谁逼着调查组吃这么多苦,为了拿到全面真实的数据,为了了解这些鸟,苦也值,就这么简单。

1980”与“2980

    水鸟调查怎么做?无非是辨别种类和统计数量。但一大群野鸭在湖里游,一列列大雁变换着队形从天上飞过,如何数得清?专家们有特殊的方法,也凭经验。

    皖南升金湖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水鸟众多。调查组第一天遇到的第一群水鸟叫白骨顶,羽毛全黑额头白,不停地潜水觅食,你浮出来我潜进去。保护区管理局程局长有经验,眼睛一扫,说大约500只,调查组数出来是480只。第二群鸟是小天鹅,程局长说,不下两千。调查组领队、安徽大学周立志教授和马克分别计数,然后一对:一个1980只,一个2980只,嚯,这也差得太远了!

    上千只一群的水鸟,一只一只地数肯定不行,需要先数出100只或200只,看大约占多大面积,再以同样面积去分割整个鸟群,看有几个100只或200只,得出总数。但当鸟群的密度不一样或个体不断移动时,计数的准确性就难以把握,个人之间计数的差异也会出现,这就需要多数几遍,相互参照和修正。没经验时,往往是眼睛盯着望远镜,数得流泪和头晕啊。

    周教授很感慨,作为专业人员,野外调查统计数量是学术含量很低的工作,时间精力却耗费巨大,但不做又不行,没有这些基本数据,就不能尽到保护这些湿地和鸟类的责任。记者了解到,国外有许多业余观鸟爱好者,义务参加鸟类调查项目,为专业研究和决策制定提供了大量基础数据。在中国,也开始有了这样的志愿者,这一次,来自北京、上海、广州、武汉、厦门、香港的十几位志愿者,为水鸟调查增加了生力军。

悲凉与欣慰

    能够数到成千上万的水鸟是每个调查组的期盼,但失望与悲凉却伴随着不少调查队员。131日记者在江苏写下高邮湖即景:“枯苇薄冰十几鸭”,立刻得到湖北调查队员发自洪湖的短信回应:“满湖竹竿不见鸭!”

    调查组在许多地方看到,由于大面积的围湖养殖,尤其是养螃蟹,造成水生植物急剧减少甚至枯竭,众多水鸟不再出现。洞庭湖等地区干旱枯水,苏中地区人为蓄水形成的水位过高,也都使水鸟失去适宜生境而减少甚至消失。沿海地方不断向海洋挺进的筑堤围堰养殖,同样威胁着各种水鸟的栖息地。

    调查组所到之处,很多老乡都说起过去鸟有如何如何多,也有很多人谴责捕鸟、毒鸟的行为,但说到对水鸟栖息地的破坏,人们显然有些茫然。保护鸟的栖所,就是保护我们人类的生存环境,这个道理很多人显然不十分清楚,所以才有那么多蚕食、破坏湿地的行为。马克·巴特对记者讲:这些鸟千里万里来中国越冬,很不容易,我们就是要拿到数据,来说明保护这些地方的重要性。但我们的调查能对保护它们起作用吗?调查队员仍很忧心。

    欣慰也是有的。江苏组领队、盐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科研科长王会,对比了保护区内外鸟多鸟少的差别后,得出结论:“充分显示保护区的作用!”

    湖南组领队、东洞庭湖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蒋勇,在自己天天呵护已达10年的保护区核心区一片两万亩的水域中,一天数到5万多只水鸟,欣慰地写下:“累,并快乐着!”

 

图片说明:

1、红胸黑雁,2004129日摄于江西鄱阳湖。林清贤摄

红胸黑雁是全球性易危鸟种;繁殖于西伯利亚极地冻土带的泰梅尔半岛,越冬于东南欧;中国罕见,有迷鸟记录于湖北、湖南洞庭湖、江西鄱阳湖(引自《中国鸟类野外手册》)。

2、江苏调查组在高邮湖乘船寻找水鸟踪迹。徐健摄

3、湖南调查组。廖晓东摄

4、这次调查发现的在洞庭湖越冬的黑腹滨鹬。一种体长不到20厘米的小型涉禽,繁殖于亚洲和北美洲北部。澳大利亚水鸟专家马克·巴特说,根据在繁殖地的统计,全世界还有约1万只黑腹滨鹬的越冬地不明,希望能够在中国找到它们。这次调查中,看到大群的黑腹滨鹬,是马克最高兴的事情。

END 


 注:上面是当时附在文后的图片说明,那些图现在一张也找不到了。那时还是胶片摄影,都交给编辑了,没有还给我。希望作者手里还存着这些图片。

我手里的这张肯定不是那次调查的照片,只是某次香港观鸟会志愿者来洞庭湖参加水鸟调查的留影,聊补无图之憾。摄影者佚名。 


【鸟事琐谈】“文物”引出来的回顾


马克·巴特,还有当年湖北组的调查组长胡鸿兴教授,都已过世。要是他们能看到今天中国业余观鸟者组成的水鸟调查队伍几乎省省都有,召之即来来之能战,一定会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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