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 《青海组团观鸟,从前世看今生(太多图)》很多人看了,今天意犹未尽,再发一篇青海的鸟。这篇原发在新浪博客2011年2月27日,原题:沙色朱雀——失望之后,是冬天去青海的一次实践,终于看到沙色朱雀,2015年收进《我在密林深处等你》那本书,标题改为《沙色朱雀:失望带来回味》。现在书已经卖没了,网上二手书据说价钱上10倍,我也没办法再出一本。
很久不看书,出行前也不预习,因为实在没有时间去广泛研究可能还离我十分遥远的鸟种,总是见到什么再说吧。终于见到沙色朱雀,也才来看书。 原来以为沙色朱雀为中国西部干旱地区特有,翻一下世界雀科图鉴的分布图,原来这鸟是所有朱雀中各亚种分布点相距最远的,也可以说最分散的,而且也是朱雀中分布最靠西的。沙色朱雀有一个英文名直译是西奈朱雀,最西在阿拉伯半岛与埃及相邻的西奈半岛有分布,以色列、约旦、沙特一些区域也有分布;中间在阿富汗和新疆西南部有分布,最东的分布是青海东部和甘肃中东部,这个距离有多少公里啊。(今注:看鸟种分布要看全世界的,这个看条件,尽量做到吧。) 查记录中心,沙色朱雀目前在中国已有的记录点:青海西宁北山、互助甘禅口、共和149公里、贵德千姿湖和甘肃榆中。 沙色朱雀最大的特点是“沙色”,pale,浅浅的土黄色背部与翅膀,几乎没有斑纹,与它栖息的沙土环境太接近了。但它绝对是朱雀,脸上到胸前的艳丽红色,不逊于其他任何朱雀。手册上说什么粉色,那作者一定没有在青海见过沙色朱雀。 2005年第一次集体上青海观鸟,我们的目标鸟种就有沙色朱雀。丹麦鸟导老叶带团上青海,都是在西宁北山看沙色朱雀,我们自然要去西宁北山。老叶给我的信息是“从火车站后面爬上山”;同团的香港鸟友李锦昌详细询问了香港大侠余日东(余日东跟老叶团上过青海),什么Y形上山路,有个小水坝等等;青海森旅的小贾(后来不在森旅了)专门向给老叶开车的西宁司机打听了上山的路线。但是那次,我们没有看见沙色朱雀!梁煊跟在王沁后面爬山,浮土积厚,坡度陡峭,我们在下面看得惊心动魄,但她已不能后退,只能手脚并用“爬”上山顶。那一幕我还记忆犹新。 大家在西宁北山收获了白顶䳭、赭红尾鸲等等,兴高采烈,只是这个点最关键的鸟种沙色朱雀,我们与它擦肩而过。 那一次我们在西宁只安排了一个早晨上北山,沙色朱雀在2005年成为遗憾。 2007年我带台湾团上青海,再下决心要看沙色朱雀。我提前到了西宁,特意住到火车站附近,先去北山踩点。本想打车上山,出租车司机说不认识路,我也讲不清怎么走,于是决定徒步爬山。我穿过火车站旁边的市场,经过一个居民小区,走地下通道过到高速路北面,又穿过一个破烂的村子,到了山根前。抬眼一看,浑身一紧:20米外山坡上站着一个青年男子,盯着我,目光呆滞,脸面如柴,可以说根本是毫无人色!我第一反应就是“吸毒的”(其实从来没见过),恐怖感涌上来。进还是退?!上山的小路在他前面十来米处,附近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办?其实大脑根本转不动,我如机械人般继续走,只心里揪着——假如,也许,或者……过去了,不敢回头,直到山上下来一对父子,年轻的爸爸带着五六岁的儿子,我才放松了神经。下山时那个家伙不见了。(中国西北解放前曾经有广泛的吸毒人群,这是有惯性的) 这条路鸟不少,但是没见沙色朱雀。第二天台湾鸟友到了,我带他们再走这条路,加了一些北方鸟种。虽然台湾鸟友看到山噪鹛就大呼满意,但远不能覆盖我的失望。 第3天一早再上西宁北山,包车司机不知道05年的上山路,我们决定去电视塔方向,忌口05年8月在西宁北山见过沙色朱雀,我以为是在这条路上。仍旧无功而返。有位台湾鸟友看到蒙古沙雀,初以为是沙色朱雀,旋即否掉。那时我连蒙古沙雀都没有见过,那种失望只能埋在对台湾鸟友的祝贺中。 07年在我们之后,庭草和一些台湾鸟友上青海,在贵德千姿湖看到沙色朱雀。我一直不能想象,千姿湖那个点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谁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往路边一站,沙色朱雀就跳到眼前? 转眼3年半过去,2011年2月,我决定反季节去一趟青海,找找遗漏的鸟种,也看看那些留鸟冬天在什么地方。其他鸟种不表,就说沙色朱雀。 这次我和侯湃搭伴,把西宁北山放在日程的最后两个小时,如果在千姿湖看到沙色朱雀,就不用去西宁北山了。到千姿湖的时间是2月24日上午10点刚过,一下车,望远镜一举,水面上有天鹅!还有很多鸭子。虽然最主要目标是沙色朱雀,但是摆在眼前的水鸟要看看清楚。(今注:老有人问我拍鸟观鸟啥区别,简单嘛,观鸟人见到鸟不论是不是新种,就要认就要数就要发记录,还不管是不是刮风下雨,该出门就出门)
贵德丹霞地貌
贵德的丹霞地貌是土崖峰丛。千姿湖是黄河在贵德形成的一片湿地,公路在湿地西侧的高处,一般在公路边停车,可居高临下看水鸟。公路两侧一边是直立高耸的土崖,另一边是垂直向下的土崖,能停车看鸟的地方有个土台,活动空间仅几米宽度,十来米长度,再往前一步,就是高度大约十几二十米、直上直下的土崖。我们刚下车,就仰视路左侧的土崖,一群岩鸽中混有几只颜色偏深、尾羽没有白色的原鸽,侯湃的新种,我也是第一次把岩鸽原鸽对比着看,很过瘾。找小鸟,都是戈氏岩鹀,于是转头准备数鸭子。
从公路上俯瞰千姿湖,上午的太阳非常晃眼。
由于大逆光,我请司机走一条便道绕下公路,下车后往水面跟前迂回,想尽量不打搅地接近鸭子。回头见侯湃没有离开车子几步,举着相机对着土崖,心想,几只原鸽不至于老拍吧,那还看什么呢?他没有招呼我,后来也往水边走,但是和我两个方向。我把鸭子差不多都看清了,赤麻、绿头、针尾、白秋,还有8只豆雁,7只天鹅中6只是亚成……转回车边。 车子开到侯湃跟前,他告诉我那边还有几只小白鹭,在湖岔背后。然后让我看相机显示屏。太阳很大,我说上车再看。我们俩坐一前一后,车开了,他说他拍的鸟脸是红的,让我看。什么?!红脸?车晃动着,又不带老花镜,怎么看得清?侯湃也承认不清楚,因为鸟的位置太高了。我问鸟往哪儿飞了,侯湃说一直呆着。天!早不说。想想以往的沙色朱雀记录,看看这个模糊的鸟影,虽然车子已经绕上公路,我让司机等着,下车走下土崖去找这鸟。 侯湃是在下面往上看土崖的顶部,发现小鸟蹲在土崖上方,长时间不动。等我下去,沿着一溜土崖往上找,看到了,不止一只。但是这个高度双筒望远镜实在不给力,颜色也很难辨认(这时如果有单筒,一分钟搞定)。如果这样就说看到了沙色朱雀,真是心有不甘。于是我俩等小鸟下来一点,这可老等了。它们要么在最高处,要么下到两层土崖的中间,让你根本看不到。终于,土崖上方有人走动,惊动了它们,却是呼一下往远处飞走,何止两只,十来只一小群!侯湃盯住了它们的落点,太远了,只能是大概某根电杆的位置。电杆都一样啊!那根是弯的,侯湃很仔细。其实从下面看的土崖顶部,就是和公路齐平的位置,但是那里有些民房院落阻挡,从公路边无法接近。 我们重新爬上公路。让司机向前把车开到接近弯电杆的位置,那里是公路弯道,不能再往前了。我们下车,从公路外沿慢慢接近下方的土崖。脚下的活动空间有限,小鸟很警觉,你没看到它们,它们又一哄而飞,到更远的地方,连落点都看不见,而且那边离开公路很远了。我快失望时,发现近处还有一两只小鸟的动静,往反方向飞到土崖后面。我回头慢慢迂回,逆光中,土坎头上一只小鸟侧对着我们,顶着阳光。我说简直像个红胁蓝尾鸲。侯湃还是拍下来再看,告诉我那嘴不是鸲,是雀。我当然知道不是蓝尾鸲,生境不对,阳光的作用,颜色都失真。 可既然失真,就不算看清沙色朱雀呀。“蓝尾鸲”飞到另一土崖后面了,我再慢慢绕到土崖另一侧,刚要往左看,赫然右边土崖顶上站一只,距离已经不能再近,几乎肉眼都能知道它是沙色朱雀了。我一边举望远镜,一边小声喊侯湃,他在我身后拍起来。这小鸟侧背位,但不断转头,让我们看到它绯红的脸和抹了一点红的胁部。我叨叨着,转过来啊,可它就是不配合。侯湃噼里啪啦一通拍,小鸟耐心有限,不肯转身就飞走了。不过我很满意这个结果,只是侯湃说,太紧张了,没拍好。 看完沙色朱雀后我们去尕让乡吃中饭,一人一碗“炮仗”,就是短面条,特好吃。饭后上车就走,车子开出去几公里,我突然想起没付钱,司机赶紧掉头回返。欠钱是不可以的,欠一种好鸟呢?回想之前的过程,我几乎又濒临失望的边缘了。要是我跟以往那样拒绝看相机里的任何片子(主要是看不清等于白看),要是侯湃等车子开出几公里再跟我说拍到一个小鸟脸红的。你说我们是回头还是不回头?
25日回到西宁是下午4点了,我跟司机商量再上西宁北山。虽然沙色朱雀已经看到,但既然有时间,我还是希望在北山这个传统的点见到它们。走了2005年的上山路,已经是水泥铺就,那个Y形岔路、小水坝依然,植被比6年前好了,冬日里也有流水从山中淌出,坝上还有一小片湿地,茅草丛生。但是一片冷清,除了高空中盘旋舞动还呀呀叫着的上百只红嘴山鸦和偶尔掠过的几只戈氏岩鹀,再不见鸟影。夏天很多的红尾鸲和白顶䳭,这会儿一只不见。 车子上到半山,我们慢慢沿公路下行,走走停停。寂寞中,忽然一只小鸟飞起,好像是尾羽发红,我叫一声:“赭红尾鸲!”望远镜对住了它的落点。咦?大红脸?那红是鲜亮的酒红色,抢眼的惊艳,额头还有一点发白,很显眼的还有铁灰色的嘴。“北朱雀?”不对啊,背部没有斑纹。还是沙色朱雀!它蹲在一株芨芨草后面,好久不动,隔着草枝的缝隙看着我俩。等我们辨认清楚、拍下记录照,它不见飞起就没影了。周边再找找,还是没有。奇了! 终于在西宁北山看到沙色朱雀,以往所有的失望都变成幸福来临的积淀。 要说的感慨是:速度、角度、光线等等,以及我们太过丰富的想象力,都可能影响眼睛捕捉到的信息的真实性和在大脑中形成的印象与判断。相信眼睛与不相信眼睛,都很必要。否则,蓝尾鸲、红尾鸲都可能出现在这次青海的记录中,那可自欺欺人了。 回程的飞机上查图鉴,发现西宁北山这种脸色极红、额头白色分明的是beicki亚种,分布在西宁和兰州,但嘴不是黄色,与图鉴上的说法相距甚远。而千姿湖在西宁南边100多公里,要翻过拉脊山,也许是另一个亚种stoliczkae。这个亚种从青海东部一直延伸分布到昆仑山西段,红颜色淡一些,额头的白色也没有那么突出,嘴色黄的。至于阿富汗-新疆西南,还有西奈半岛上的沙色朱雀什么样,我不会查英文网站,无图无解。 另外,我05年、07年两次去千姿湖,都没有下公路走湖边,就在公路边依靠单筒看水鸟。狭窄的路边突出的土台,我们十几人一站,沙色朱雀也不会上来。有单筒看水鸟方便了,不用下到湖边,却让我两次失去遇到沙色朱雀的机会。单筒的得与失就是这样辩证。虽然不带单筒让我看清沙色朱雀费了不少劲,可最终依靠花费时间等来、找来近距离看清沙色朱雀的幸运。 下午4:30左右,在(西宁北山)公安厅林场大门下面,第二个干枯的蓄水池边。站在光秃的山壁上,啄食草子。全身浅土褐色,没有很多种类雌朱雀身上的纵纹,让我想起巴郎山上看到的暗胸朱雀的雌鸟,但暗胸颜色更深,而且还有翅斑。这只看着完全没有什么特征, 很难将它从土崖上区分出来。我是因为见过暗胸的雌鸟,所以反映它是只朱雀雌鸟的。 我们在北山看到雄性沙色朱雀也是在忌口说的这个位置。回想当初,我认为老叶对北山的鸟点语焉不详,而且对他说的徒步爬山不能理解,以至于王沁爬上山顶也没有见到沙色朱雀,还害得梁煊爬得上不来下不去的。现在看,这个点,如果就是从火车站出发,确实是可以徒步到达的,并不用爬山爬很高。而且手册中明白说“栖于有水地区”,早没看书!如果05年守在水坝附近而不是奋勇爬那全是干土的山,也许幸运早就来了。 我们总是事后真正看到了那鸟,才从别人事先的信息或书中的指点中悟出真谛,而没有看到的时候,往往会忽略一些其实最重要的结点,而把关注点放在自以为重要的方面,自以为!比如把手册拆开,只看图谱,不看文字;比如只看到“常见于海拔2000-3500米干旱荒瘠地区”而忽略了“栖于有水地区”。甚至忌口上面的这条05年的回复,我也是有了更多其他朱雀的经验,今天来看才恍然大悟,才确信其真。难怪不叫运气要说RP,端的如此道理。 这个点的行车路线是西宁火车站东边的中庄路,也叫“铁路中庄小区”,到铁路体育馆前左行,顺路拐到高速路立交桥下过去,然后右转,沿水泥路上山。经过那个Y形路口,继续上行到停车场,沿公路往下边走边看即可。青海省公安厅绿化区的大门在Y形路口的上方。(当年的攻略,今天不作数了!)
脚下是看到沙色朱雀雄鸟的位置,山上一个“蘑菇头”。 今注:后来兰大榆中校区看沙色朱雀很容易,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上西宁北山去找沙色朱雀。至于贵德千姿湖,不记得这几年的青海团是不是还在路线上列入。没有特色鸟种,不是非去不可,被掠过也是正常的。用一张2005年7月的千姿湖风景吧——
贵德千姿湖 青竹瘦摄于2005年7月
贵德丹霞土崖。phd007摄于2005年7月
2020年8月,再过贵德,自己的手机进步了一些,拍了下面这两张——
而千姿湖,这几年已经改建为湿地公园,2020年1月曾经再度造访,完全不是2005年和2011年的模样——
我没有鸟图,谁想见沙色朱雀两个亚种,争取找机会去青海!
改天有空再发2011年2月的《反季节青海捡漏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