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的悲剧还在继续

撰稿 | 记者 林怡龄

这是一场隆重得不能再隆重的葬礼，地点在北欧小国冰岛的一座山上。

那天，总理来了，环境部长来了，前爱尔兰总统也来了，还有约一百名从各地翻山越岭赶到现场的冰岛居民。

Okjökull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安详而静谧。今年700岁的Okjökull，在冰岛享有盛名。它见证了冰岛的沧海桑田，历史变迁。

不幸的是，在全球气候变暖趋势仍在持续的情况下，身为冰川的Okjökull绝不是最后一个告别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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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jökull“去世”

8月18日，大约一百名自发的群众、冰川学家以及政客们，穿着大衣、头戴滑雪帽，徒步两小时到Okjökull最后停留的火山口附近。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记住Okjökull一路“退缩”的历程。

约有100人在火山上徒步两小时去参加OK的葬礼。图源：美联社

冰岛有四百多个冰川，Okjökull并不算出众。2010年，该国火山爆发，让冰岛第五大冰川——埃亚菲亚德拉冰川受到全世界的关注。但Okjökull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等它受到世界关注时，它已经从Okjökull（jökull在冰岛语中是冰川的意思）改名OK，因为它不再“活着”。

当天的纪念仪式中，诗歌、默哀和政治演讲——冰岛人用这种方式告别这座曾经的冰川。当地的居民们陷入了回忆：这么久以来，他们都是喝着Okjökull的水生活。冰岛冰川学家奥杜尔·斯歌德森认为，其实大约十年前，Okjökull就已经死亡了。

“冰川积聚了足够的冰，压力会推动整个冰川移动。但当时冰川就已经不再流动，它的厚度不够。我们把这种情况称为死冰。”斯歌德森解释道。

1901年， Okjökull是一座跨越38平方公里的冰川。然而到1945年时，它缩小到仅有5平方公里。2003年，斯歌德森注意到，Okjökull上的雪还没来得及结冰就融化了。而在2005年之后不久，它几乎已经消失。2014年，Okjökull失去了冰川形态。

Okjökull1986年（左）和2019（右）年的对比照，它一直在消融。图源：NASA

来自美国莱斯大学的人类学家霍维和鲍耶尔都研究冰岛文化。他们很惊讶，当时Okjökull消融一事在媒体报道中竟鲜少出现。“英文媒体中只有一篇小新闻，没有国际报道。”霍维说。

2018年，霍维和鲍耶尔觉得有必要为Okjökull的历史留下一些纪念，他们拍摄制作了一部名为《Not Ok》的纪录片。后来，他们发现世界上还没有为冰川竖立纪念碑的先例，于是决定为Okjökull竖立一个。在他们看来，纪念碑是一个重要象征也是一份政治声明，提醒世人关注全球气候变化。

为了给Okjökull竖立纪念碑，霍维和鲍耶尔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并请来了冰岛著名作家安德利·马格纳森撰写“墓志铭”，而这亦是一封给未来的信。8月18日，这块铜匾终于在众人的见证下，放在了一块裸露的岩石上——这是Okjökull最后消失的地方。

Okjökull的“墓志铭”。图源：莱斯大学

铜匾上写着：

致未来的一封信：

Ok是第一个痛失冰川地位的冰岛冰川。未来200年，我们所有的冰川预计都将走它一样的道路。这个纪念牌匾就是为了承认我们知道目前正在发生的情况，承认我们知道需要做些什么。如果我们曾经有所作为，Ok冰川你不会消失。

2019年8月

二氧化碳浓度百万分之415

这是世界上第一座为冰川竖立的纪念碑。“通过记住OK的过去，我们希望引起外界的关注。这些冰川，记录的是地球发展的历史，也是冰岛重要的文化象征。”霍维说道。现在，OK只是一座没有冰川覆盖的盾形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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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jökull的“陪葬”者

尽管Okjökull是第一个失去其地位的冰川，但就如“墓志铭”所说：“未来200年，我们所有的冰川预计都将走它一样的道路。”

斯歌德森表示，他从2000年开始追踪观察冰川。那时冰岛有大大小小400多个，但到2017年，已经有56个较小型的冰川消失不见。曾经覆盖冰岛十分之一领土的瓦特纳冰川，现在只占到这个岛屿面积的8%，而在一些地方，它每年都要减少近三个足球场的面积。

瓦特纳冰川是一座曾经覆盖超过冰岛面积十分之一的冰川。图源：纽约时报

实际上，冰岛并不是唯一面临冰川消融的地方。自1850年以来，欧洲阿尔卑斯山已经失去了54％的冰区；玻利维亚的冰川已经失去了近一半；而在过去的五十年中，喜马拉雅山脉和加拿大的冰川也迅速消融。

与此同时，冰川的消融也给当地经济带来了影响。美国蒙大拿州冰川国家公园的冰川消融不仅影响当地的生态系统，也给旅游发展泼了一盆冷水——冰川的消融正在导致游客的减少。而冰岛也显然感觉到了同样的“损失”。

在冰岛旅游中，冰川之旅是其主打的招牌。攀冰，徒步旅行，洞穴之旅和雪地摩托车等项目每年着吸引数十万游客前往冰岛。据《纽约时报》统计，截至7月份，过去一年中，总共有214万人来到冰岛。其中，88％的人是来度假。

2015年，冰岛在其西部的朗格冰川开凿了欧洲最大的冰川隧道。比约恩·古德蒙森（Bjorn Gudmundsson）在其附近经营一家冰川洞穴之旅的公司，每年有多达6万名游客。

“这是最潮湿的时期之一。”他说。由于温度过高，古德蒙森发现今年隧道中出现了滴水现象，并且冰川出现裂缝的速度也比正常情况更快了。

游客们也常常会向他发问：气候变化是如何影响冰川的。他一直很积极应答：“我们试图向游客讲解，这样他们离开时，也会明白人类对环境的影响，这是那些不常来的人无法真切理解的。”

英国一对新人挽手一起穿过人造的冰川隧道，抵达蓝色小教堂举行“洞穴”婚礼。图源：东方IC

冰岛总理雅各布斯多蒂尔在一篇专栏文章曾写道，Okjökull的消失意味着迫在眉睫的灾难，而这可能最终会摧毁冰岛“冰美人”的称号。“仅仅几十年，冰岛可能就不再具有标志性的斯奈菲尔冰川了……简而言之，冰正在离开冰岛。”

在冰岛，冰川具有文化蕴意。斯奈菲尔冰川曾是法国著名科幻作家儒勒·凡尔纳所写的《地心历险纪》中的重要场景。书中人物正是从这座火山发现了一条通道，直达地心。

而在冰岛文学中，峡湾、冰川、火山、瀑布乃至极光都是最熟悉的场景。但这一切，在未来可能要发生变化了。一位冰岛作家曾言他无法想象在未来的作品中，冰川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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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等不起了”

“我怕在未来,我的孙子孙女们会问我,为什么我们不采取行动保护冰川？” 17岁的哈尔格里姆多蒂尔（Gunnhildur Hallgrimsdottir）在参加Okjökull纪念仪式时担忧地说道。

显然，这个“葬礼”已经不仅仅只是关乎冰岛，它更关乎全球。

气候变化已经带来诸多令人崩溃的事实：冰川消融带来的海平面上升、海岸线萎缩、栖息地和生物多样性逐渐消失等。

尽管这些变化微妙而缓慢，但带来的损失却是难以扭转。而持续使用化石燃料，是导致全球变暖的主要原因。

5月11日，美国夏威夷天文台录得大气层二氧化碳浓度为415.25ppm，这是有史以来观测到的日基线第一次突破 415 ppm。

气象学家霍尔特豪斯在推特发文称：“这是人类史上，大气层二氧化碳浓度首次突破415ppm。这不仅是有纪录以来，也不仅是一万年以来，更是几百万年来的首次。”

事实上，二氧化碳浓度上一次达到 415 ppm 已是 300 万年前，当时全球的海平面要比现在高出好几米。这一数字的再次出现，无疑给人类控排行动敲响了警钟。

德国波茨坦气候研究所的卢赫特（Wolfgang Lucht）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这表明我们根本没在保护全球气候的正轨上，二氧化碳浓度不断上升，每一年都比之前更高。我们需要控制这一数字。”

为警醒后人，Okjökull的铜匾上也记录着 “二氧化碳浓度百万分之415”。如今，这座被称为“冰与火之岛”的岛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火山口裸露出来，这是冰川消失的后果。科学家预测，下一个世纪将出现更多的火山爆发。

实际上，由于整个北极地区的气温上升速度几乎快于全球，冰岛的所有地方都在努力应对未来没有冰的前景。

在Okjökull的告别仪式上，一位参与者举着“拉紧急刹车”的牌子。图源：美联社

“我们等不起了！”雅各布斯多蒂尔说。

周二（20日），当北欧五国总理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举行会面时，可持续性发展和气候变化问题成为了会谈的首要主题。主持会议的雅各布斯多蒂尔表示，北欧国家有机会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中起到带头作用，我们已经准备好承担这一角色。

其实在2017年，由环境保护主义者雅各布斯多蒂尔担任总理，便已看出冰岛应对全球气候变化问题的决心。

从去年起，冰岛政府通过并开始实施《气候行动计划（2018-2030）》。该计划要求在2030年禁掉新柴油和汽油车，并在2040年前完全实现碳中和。到2050年，化石燃料将逐步淘汰。

对冰岛人而言，冰川是永恒的象征，但Okjökull 的“逝世”给他们带来了警告：或许，只有行动才能扭转这一最糟糕的结局——“我们以前知道的那个世界，我们记住的那些永恒不变的事实，现在都已经变了。”

来源：东方网·纵相新闻

编辑：程靖